《关联》冀秧

968、振聋发聩

　　因为穿着西服不能敬礼，文穆杨进来一鞠躬，“各位考官好。”

　　然后跨立在椅子旁边一站，目不转睛的盯着正前方。

　　虽然目不转睛，但现场的情况尽收眼底，黑板下摆着一排课桌，课桌上摆着桌牌，中间位置坐着郝红梅大姨，右侧董小宛大姐，左侧宋光田，还有熊国丽、丁鹏举、温水愚、章尚有、冷俊峰、杨乐分坐两边。

　　除了郝红梅董小宛和站在旁边的万业斌认识，其他人都不认识，但文穆杨从桌牌和就坐的位置上把他们的职务对上号了。

　　答辩现场由万业斌主持，万业斌一看威武的书记弟弟跨立而站，并没有因为认识而省略程序，严肃的对文穆杨一伸手，“请坐文穆杨同志。”

　　“谢谢。”

　　文穆杨坐下之后还是目视前方，但余光扫了杨乐一眼，杨乐虽然不是很英俊，但很威武，有棱有角的身体，他难道真是内勤大队的人，但脑海里怎么没有印象呢？

　　万业斌知道文穆杨是董书记弟弟，但没想到他是复转军人，见郝部长董书记都笑眯眯的看着文穆杨，但文穆杨却目视前方，以为文穆杨像前两位那样也紧张呢，提醒似的说道。

　　“文穆杨同志，今天的答辩以领导提问，你来回答的方式进行，希望你听清领导的提问，然后再进行作答，听明白了吗。”

　　文穆杨起身一个立正，“明白。”

　　万业斌一看文穆杨还是紧张了，“别紧张文穆杨同志，请坐。”

　　郝红梅心里暗笑，你个万主任磨磨唧唧干什么呢，文穆杨能紧张吗，他是在避嫌，如果进来就和我点头哈腰的，那不是让宋县长说三道四吗，这都看不明白？

　　董小宛跟郝红梅想的不一样，她认为文穆杨目不斜视，是在察言观色，是在思考场上的情势，谁先提问，能提什么问题，他不打无把握之仗。

　　文穆杨坐下之后，万业斌看向了董小宛，“书记，谁先提问？”

　　杨乐一敲桌子，“文穆杨同志，汇报你的年龄，退役前的职务。”

　　杨乐两道犀利的目光射向了文穆杨，可文穆杨还是目不斜视，没受杨乐凌厉目光的影响，“报告首长，十九，正营安置办主任，回答完毕。”

　　文穆杨回答的非常简练，杨乐没得到想要的，心里的嫉妒之气升起来了，十九岁就是营职干部，老子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才是正团，你有什么能力，不会是跟老子一样是个隐三代吧。

　　杨乐又用愤怒的目光射向文穆杨，“文穆杨同志，我问你安置办前的职务，请如实回答。”

　　如果文穆杨一直在武装部工作，那就是跟自己一样，被人给推起来的，如果是从前线下来的，有军功奖励在身，正营职就不奇怪了。

　　这个杨乐有意思，你不是听过熊国丽部长的介绍吗，怎么看我年轻就以为我是后门兵，是被人推起来的，但有些过程还不能解释，继续装吧。

　　“报告首长，安置办前在军校学员队当区队长，回答完毕。”

　　郝红梅董小宛也只知道文穆杨的简单情况，她们俩也想知道杨乐问的这个问题，可文穆杨总是简单的回答，她们俩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不能直接问，就等着杨乐再次提问。

　　宋光田心里的疑问更大，从文穆杨进来他就在研究文穆杨，这么年轻怎么当上的营职干部，杨乐问时也他在注意听，可是越听越糊涂，没有事实证明他是在前线被破格提拔的。

　　见杨乐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宋光田忍不住了，“文穆杨同志，作为党员干部，首先要对组织忠诚，杨书记问的问题你没有正面回答，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文穆杨没看宋光田，但脑袋飞速的转着，什么问题没正面回答，什么难言之隐没说，想让我说英雄事迹吗，那可就不叫答辩，而是叫报告会了。

　　“报告首长，我是一名预备党员，用党性保证，我回答的全是事实，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弄虚作假，跟档案记载的完全相符，回答完毕。”

　　宋光田一听文穆杨回答的非常睿智，有些后悔了，这么机智的小伙子，着急问他干嘛，要是给他留下专横的印象，以后在工作中就不好拉拢了。

　　郝红梅面带笑容，心里却想，我穆杨大侄子聪明吧，你们去查他的档案吧，那里面记载的非常清楚，但你们能查清楚吗，那可是要特殊部批准的。

　　董小宛也为文穆杨的机智回答喝彩，但不能总在这个问题是纠结啊，还是往下进行吧，“文穆杨同志，你虽然年纪小，但我看你回答问题才思敏捷，言简意赅，能不能谈谈对土山县的第一印象？”

　　还是大姐知道我干什么来了，这才是正题，其它的都是浪费时间，那我接着大姐的小炮再放个大炮，让你们清醒清醒。

　　“谢谢首长的夸奖，才思敏捷言简意赅谈不上，我就是走的地方多，接触的事物和人物比较多而已，是他们让我养成了爱思考，爱分析的能力，所以我说话比较简练，让我说土山县的印象，我还用几个字来回答，那就是，脏、乱、差，贫穷加落后。”

　　宋光田一听满脸通红，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因为这几个字都实实惠惠扎在他的心口窝，作为土山县主管经济发展的县长，被一位年轻人这样形容他领导下的土山县，他的老脸往哪搁，当着郝部长呢，他的工作能力如何服众。

　　宋光田站起来想怒斥文穆杨，可仔细一想文穆杨说得对啊，有什么理由训斥人家，平复了一下心情，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文穆杨同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形容土山县，但我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解决这几个字表现出来的问题？”

　　郝红梅一听，宋光田你怎么被气糊涂了，这可是你这个县长应该解释的问题，问一个年轻人怎么解决，人家要是说出来解决办法，你这个县长还想不想干了。

　　郝红梅一摆手，“文穆杨同志，组织部介绍了你的情况，说你经验丰富组织能力强，宋县长问的这个问题你一时半会讲不完，还是你写个书面材料比较好，宋县长？”

　　郝红梅一问，宋光田这才明白自己差点丢人了，郝部长给自己解了围啊，这文穆杨要是说出办法来，我这个县长可就无地自容了。

　　“文穆杨同志，今天不讨论这个问题，等会后咱们再交流，你先听听其他领导还有什么提问，尚有副县长，该你提问了？”

　　章尚有不认识文穆杨，也没有领导让他认识文穆杨，刚才文穆杨和宋县长的对话，他仔仔细细的听到了耳朵里，觉得文穆杨这个小伙子很聪明，脑袋反应也很快，但就是军人作风太重了，说话直来直去不会拐弯，哪能这么直接的把问题摆出来呢。

　　章尚有明白宋县长的意思，这个文穆杨把县府的脓包给捅开了，挤也不是流也不是，反正是让县府的面子都丢尽了，批评吧，人家不是工作人员，不批评吧，堂堂县长还咽不下这口气，怎么办，让我怎么办？

　　董小宛一直注视着文穆杨的目光，当宋光田让章尚有提问题时，文穆杨扫了一眼杨乐，董小宛迅速捕捉到了这个眼神，谈大华镇的发展，对，谈发展，大华镇就是发展的典型。

　　董小宛先看了杨乐一眼，然后对文穆杨说道：“文穆杨同志，你刚才说的问题，是你看到的也好，还是听到的也好，我认为都有些武断了，你知道杨书记任职的大华镇吗？”

　　副书记温水愚一听点点头，董书记问的问题才在点子上，土山县是贫穷落后，但大华镇还是有亮点的吗，听听这个小朋友怎么说。

　　文穆杨也在想应该怎么评价大华镇，在杨乐的带领下，大华镇确实是取得了一点点成绩，这点点变化是跟土山县的其它乡镇来比的，不用说明珠广川，就是跟邻居虎口湾的乡镇比较，大华镇就成了沙漠中的一颗绿色植物，随时有被风沙湮灭的可能。

　　为了土山县的未来，为了乡亲们能过上好日子，有问题就要揭露出来，遮遮掩掩是不利于经济发展的，刚才的炮弹打出去了，但被郝红梅把引信给拔了，没引起大的震动，再向大华镇扔一颗看看。

　　“首长，我没去过大华镇，但我了解过大华镇，大华镇在杨书记治理下，比其它乡镇有了可喜的变化，但同改革开放的要求、目标和实质相比，还有着天地之别。”

　　这小子太敢说了，刚才对宋县长开火，这又向杨书记开炮了，这个文穆杨是什么人，年纪轻轻就敢大言不惭，文穆杨说得对，这振聋发聩的声音好，穆杨老弟威武，这才是真正的醍醐灌顶，让他们清醒清醒。

　　但唯有一个人跟他们想的不一样，谁呀，宣传部长冷俊峰。

　　冷俊峰作为宣传部长，咬文嚼字，理解文字内涵和意义，那是行家，一听文穆杨没用听过，而是用了解过，听过和了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用了治理，没用管理，用了变化没用进步，文穆杨的思维太缜密了，但为什么最后用了天地之别呢，刺激杨乐，还是刺激大家？

　　杨乐本应该拍桌子瞪眼的，但他却掏出烟笑眯眯的看着文穆杨，文穆杨，你到底是什么人呢，这些话没有人敢说，你却把它说了出来，还用上了天地之别，是刺激我，还是另有所指，你想指的是什么呢？

　　见同志们都在思考，杨乐这个被批评者也不反驳，董小宛高兴了，穆杨老弟这一炮的威力比自己大，但眯着眼的宋县长什么意思呢，现在把穆杨老弟推出来合不合适呢？

　　一直没说话的熊国丽终于说话了，“文穆杨，你的档案记载，你城大念了两年，步校念了一年半，而且都是全优毕业，能说说你是怎么学习的吗，有什么技巧？”

　　大炮小炮放完了，玄也都绷紧了，该放松放松了。

　　文穆杨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用年轻人的姿态，看着熊国丽部长说道：“熊部长，学习的方法有千万种，但归根结底还是老人家那句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的技巧是天天向上，活学活用，这么回答您满意吗？”

　　怪不得杨倩絮部长说你是个宝，话里话外确实体现了团结紧张严肃活拨，又展现了机智和幽默，但不知道宋县长怎么评价你。

　　宋光田可没有因为文穆杨的幽默而舒心，而是想着文穆杨这样的人才能不能驾驭的了，如果放在董小宛身边，那书记大人肯定是如虎添翼，如果安排在县府处室，能带来新气象，但会不会把自己也改变了呢，还是让他去乡镇吧，有了成绩是大家的，适应不了就自生自灭。

　　想到这，宋光田拍拍手，“文穆杨同志又给我们上了一堂学习课，董书记，是不是文穆杨同志的答辩可以结束了，让同志们休息十分钟，我看杨书记早就把烟拿出来了？”

　　这个宋光田，临结束还给文穆杨上眼药，拉上杨乐你就有胜算了，没看见杨乐都不讲话了吗，你老哥还是识时务支持我穆杨老弟吧。

　　董小宛果断的一摆手，“好，文穆杨同志请回，同志们休息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