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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同是路 ...


  •   兜兜转转,跌倒在处处布满陷阱的老家。
      但自己也是相信,爬出陷阱的那一刻,才是人生价值意义所在。老猎人扛着枪,盯着你好久了,你必走的路必下套,明知必下套还必走。
      没了顺婶跟我絮叨,突然觉得睡不着。春天的夜空总是很聊骚。春风吹在脸上暖暖的,带着百花百草的气息,疏星点点,流云掩月而过,盯着夜空久了,夜空犹如一个庞大而未知的面庞,一点点向你靠近,你懂它,向往它,却一点也看不清它。
      有的人在你心里,像一团火,让你见了就燃烧起来;有的人在你心里,像一池春水,让你撩了就荡漾起来;有的人在你心里,像一块冰,让你焐着焐着就融化起来;有的人在你心里,像一弯彩虹,只有风雨后才见得了真容……
      “还好吧?金爷爷怎样了?我们明天去看你们,照顾好自己,那些老家伙坚强的很,不要担心……其实,我们还有彼此……可以互相安慰,靠一靠肩膀……”靠在床上,我在心里一遍遍演练着对金立的告白,好熟悉,这多么像之前他对我说的,现在回想起以前,觉得心里好温暖,好温暖,这么温暖的时刻,我的眼睛被什么蒙住了,竟然看不见……
      “敬叔,是我。”总要有人替我解一下内心的忧愁,只能找敬叔,此刻他成最亲近的人了。
      “二姐还没睡呢,早点休息,明天要去金家那边呢,又有不少事要忙。”敬叔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着,
      “敬叔,我不知道怎么了,我本来在扬州生活的习惯了,去丹麦折腾了一阵子,又回来,现在哪里都陌生了,你说我该去哪里?哪里都不对了。”我往往会不吐不快,把心里的疑惑,直接说出。
      “怎么这么说呢,你看你身边有那么多的人关心你爱护你,怎么能没有去的地方呢?”敬叔细心耐心说着,像是慈父的宽慰和引导,“要不到你兰奶奶那住两天,玩玩,散散心,你兰奶奶老挂念你,我都没敢跟她说你回来了。”
      “敬叔,这么多人关心我,我怎么感觉自己跟流浪一样,无家可归呢,”我停了下,想客观地把自己的感受表达清楚,让敬叔帮我分析,
      “你们对我的关爱,跟寄托是不一样的,我可以去散心,但是不可能长住,我多么希望有一个可以长住,永恒的地方,有千万种理由需要外出,但一个理由——有人等你回家——就足够了!”
      “嘿嘿,二姐这是想成家了!”听敬叔这么打趣我,立刻由悲伤转为嬉笑,“说句真心话,金立这小伙子挺好的,我要是有女儿,托付给他我也放心。”
      “知道了。”我又叹了口气,“我就是圈子小了,绕来绕去,还是他一个。”说完自己也无奈地笑了,找敬叔聊天,就像是找证人一样,证明金立真的是不二人选,自己才敢在自己的心里肯定。
      “也不能这么说,绕来绕去,那说明有缘分,你看我跟你婶子,她天天满世界忙,最后落脚还不是到你叔——我的身边嘛,这就是缘分,嘿嘿~”
      听完这么解释,心里便欢乐起来。这个证明,是多么的有力度。婶婶自然美丽大方,且风趣,是社交场的人,自创品牌,亲力亲为;原本,敬叔可以和婶婶一起开创事业的,因为,奔波与应酬,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的不易。
      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固执的坚持。这恰恰也就是一个人的人性。
      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落脚后,我是最害怕告诉身边人我的行踪的,因为往往,在欢迎的仪式中饱含着深深的深深的谴责。回老家,有一大波老人要问候,不问候,似乎辜负了他们对我的疼爱;去扬州,有心海和父母还有他,不问候,又是那么的亲切。
      曾畅想,一个人过着这样的生活,不许言语,你们都能明白我的心意。有过叛逆,有刻意的远离,有孤独的守望,有开心的期盼,请少一点责备与希求,毕竟,我也这么大了,怎么会那么容易被别人强加意识呢。
      爱与不爱,憎与不增,随心潮,潮起潮落,来来回回;一时的心境,哪有什么评判的标准,都是任性的情感。
      倘若自己的情感都任性不了,那活得是多么的束缚。
      有反抗,山崩地裂;有妥协,微雨江南。觉得自己最起码对得起自己心,能与不能,都挣扎过,努力过。多么奇妙的世界啊!
      即便是现在的“懂事”,那也是心的选择,无愧于斯人。
      星星月亮在天空睡去,睡去了,还有自己所有的畅想。
      晨曦中的老宅子静悄悄的,大清河水低吟着,哗啦啦地给柳树姑娘唱情歌;大清河引来的小溪,也泠泠淙淙,如真丝带,穿过前院;呜咽一冬天的喷泉,此时,最为“哗哗”动听,不知是谁投下几尾锦鲤,缠着泉眼嬉戏;
      漫步园中,祥和,宁静,鸟语绵绵,咬耳说着情话。我边快步走边前后击着掌,掌声清脆,跟清晨打着招呼,跟自己身体打着招呼。弯弯石子路,黄色的迎春花开了,像是细枝上停满了黄色的蜂儿;百日红花朵最为绚烂,一朵朵都像笑得涨红的脸;桃树杏树啊都吐着花苞,春的绚烂 ,像是一场烟花,“嘭”的一下,便可漫天吐艳!
      冬青最常见,却是最受老爷子喜爱的;广玉兰花树挺然傲立,一到时间,便是满树芬芳;合欢树准备着,洋葱花准备着,五角星花爬着,栀子花准备着……花下的青青草,露出尖尖脑袋,这一春,它渺小,却必不可少。
      某个地方留有回忆,你到了,便如重新拾起般。紫藤架下有青蛇入脖的幻想,小凳子边有深情的道别,坑洼不平的杂草地,有双膝的忏悔……但是抬眼望那静悄悄的后院,想那棵大银杏树下,都有奶奶咳喘的背影,还有对老爷子既责备又维护的矛盾。
      这个宅子融合的太多,包容的太多。每次的改造,都似乎扩大着它的度量。
      油叔提着小菜篮,直奔菜园子,心下想,顺婶不在,还会有人管理这些东西?便喊住油叔,一起去菜园子。
      “今年还种——”我想说还种了西红柿之类的,但是进了棚子便欣喜起来,“油叔,什么时候里面搞得这么大气高端,全换成铝合金的支撑?”
      “老棚子年前下雪压塌了!”油叔一边说着一边穿梭在菜畦中,各种菜秧子探出头,“老董事长牙口不好,这小青菜就得吃这嫩菜秧子。”说罢,在细嫩如草的菜央子中间挑着大个;
      “这得摘多少才能够一口,”我感慨着,也蹲下帮忙摘着;
      “也快,越间苗就越好长,多间点没事。”油叔手不停,准确地摘出略肥大的菜苗,
      “老董事长平时也就吃菜吃多点,给他炖肉,肥肉都炖没了,吃起来还有肉丝塞牙,你说人老怎么弄,真是有吃吃不下,也不是他老人家真舍不得吃,是吃不了啊!”油叔感慨着,
      “给他煮粥他老人家最开心,烂烂的,一下子就下肚,但这粥里我也下了功夫,不好嚼的全部切丁——哎,人老就——哎,够了够了,一会回去吃饭吧,老董事长问你去哪呢,今天还要出远门,多照顾下老董事长——啊——”
      “油叔,我知道了,记在心里了,”我看着油叔,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与感动,“谢谢你。”
      “谢就不用啦,我们相处这么多年,”油叔嘿嘿一笑,“留一个老人在家,这么大家业,你们也是够胆,要不是敬伦来去照应,嘿嘿,那就真说不过去……”
      深呼吸,好沉重,刚好将我砸中。
      饭桌上,我盯着老爷子吃饭,青菜面入口就象征裹了两下,便直接下肚,咀嚼的欲望明显不在了。
      对油叔做的小菜,很少动筷子,不如以前牙口那么好了。
      出发了,我看着敬叔进进出出拿着东西,都是些高档的补品。这些都不是老爷子最想表达的,同是一个性格脾气的人,一个眼神便明白,但过场合的事还是要做的。
      老爷子披上妮子大衣,围上围巾,小礼帽,拄着拐杖,皮鞋擦得尤其亮。然后身子一委,便利索地坐进车里,我轻轻帮他关上车门,老爷子疑惑地认为我变卦了,
      “我自己开车,你这老爷车路上歇了,还有个应急的。”
      “嗯哼,你烧你的油,我烧我的,能赚钱就不要蹭我老头子的,嗯哼!”真是老滑头!敬叔嘿嘿地凑着笑,递过一个麦,
      “二姐,对讲机,路上聊天。”啊哈哈哈,真是旅途不寂寞;
      我就这么静悄悄地跟在老爷车后面,哪知出了门,后面便跟来两辆迎宾级别的车子。
      “晕,还带这样!”我脱口而出,整一个肉夹馍;
      “滋啦啦——嗯哼,不管怎么说,你爷爷也是有点身份的人,啊!”老爷子的声音从那个滋啦啦的麦里传来,立刻头疼,老爷子抛出去包袱,敬叔连连接着:
      “恩,不说宇宙,就说这地球,老董事长杠杠的。嘿嘿~”
      “哎!嗯哼~”老爷子得意地,
      “前面我借个道,到前面给你开道吧。”我建议着;
      “嗯哼,毛孩子,你才跑路几时,敬伦,跑起来!”老爷子看样子想要飙车般;
      “嗯哼,小马达发动了!”我也嘲笑着,
      “嘿嘿,”“嗯哼哼,”前后车都笑了起来;
      “敬伦,多少年了,出去没带个孩子,你看,这回还绑着一个带着,嗯哼哼~”
      “不少年喽,嘿嘿,”敬叔赶紧回答,笑嘻嘻的,“老董事长,这怎么能说是绑呢,二姐现在是知道跟你分忧了,不是?”这一问是丢给我的;
      “除了我,您老也找不到别人,您就将就吧,”我极其不想让步,但语气稍微缓和点,“我也是将就着您,就您那脾气~”
      “嗯哼,那谢谢二姐喽!”老爷子假马式;
      “来点实际的,给我卡里打个几百万出场费~”
      “嘿嘿~”
      “嗯哼,敬伦啊,我这要养老,你算算,每个人该分摊多少,这孩子不能白养大~嗯哼”老爷子诡辩;
      “得嘞,您歇歇,您这养老,真心养不起。”
      “嗯哼,别张嘴闭嘴钱的,提钱就见外了,嗯哼~”
      “嗯哼,嗯哼!”一个大商人跟我不谈钱谈亲情,老套,“敬叔,您有能力有学识,跟这个老头子没出路的!”我挑拨离间;
      “嘿嘿,我这就不错啦!嘿嘿!有车开,有工资年薪,福利还好,不错啦!到哪里都找不到这样的!”
      “嗯哼!哎呀——”老爷子故作虚张,叹气;
      “嗯哼,你们是看对眼了。拜了您!”我关上麦,谈不下去,一群小弟、死随,聊不下去!
      “嗯哼,话还没说完,关干嘛?!”麦“滴”的一声自动开了,
      “你怎么控制的?!哦!”我惊了下,
      “我有总开关,我说不关就不关,高科技,嗯哼,low了吧!嗯哼!”我去!这老家伙竟然笑我low!
      “嘿嘿!”敬叔帮衬着笑着,老爷子也得意地笑着;
      “真拜拜了!”我打开车窗,轻轻一抛,然后把麦在方向盘上磕碰了两下,便得意地闭口不言!
      “扔了?”老爷子突然被将军了,失落了;
      “是扔了,刚刚滋啦啦碰地上哪里了,现在也没有声音了。”
      “这家伙,脾气暴躁的。嗯哼!”
      “嘿嘿,真传!嘿嘿!”
      “嗯哼,嗯哼,有点意思。那就歇会儿,歇会儿,到前面服务区,再给配个。”
      “嘿嘿,好嘞。”敬叔一直都是帮衬老爷子的,颇有助纣为虐的感觉,“您把衣服盖在身上,睡着了容易着凉。”
      “嗯哼,歇会儿。”然后便是沉默。
      敬叔总是那么的犀利,押车节奏很完美。我轻轻地关掉麦,不知何时老爷玩上了对讲机。
      这件事,自己完全投入去做,觉得自己浑身胶黏着,完全说不出什么感觉,什么滋味。
      服务区简短停留,老家伙较真地下车,拄着拐杖,用手敲了敲我的车窗,重又仔细地递上一个新的对讲机,就像是给孩子上GPS定位一样,没了定位,到哪里找去?我接过新的麦,直接放到前面,用眼神示意:我再也不丢了。老爷子才满意地点点头,拄着拐杖,由敬叔搀着,方便方便,活动活动。
      若我会吸烟,我应该下车就来两根。我很想坐到他面前跟他说,我有自己的计划,有自己的事情做,你不能老是束缚我,这种关爱让我会迷失,会窒息,但如何开口,用自己的清水泪换他老人家的浑黄泪,你忍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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