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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失心疯 ...

  •   一群又一群的人上上下下,这站台一会儿聚集一窝人,我坐在人群里,暖和极了;但一会儿人就没了,从脊梁骨开始透着凉气。
      “哎,哎!”不知是谁喊着,“孙心玥!听到了没?!”
      喊的是我!抬头看见车里坐的是不耐烦的心海,竟有种见到亲人眼泪汪汪的感觉。
      “这蹦了半天,还有脸哭!”心海突然打开话匣子,开始数落我,“纸往哪里放呢!”
      这个时候还顾及着洁癖,连张纸都不能乱放,这人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了,我就不相信她以后就没有哭的时候!想到这里,便直接放开声“哇哇”地嚎了起来!
      “行了行了,去哪里?赶紧下去,别让我看到你烦!”心海终于不再计较我把面纸丢在车里的哪里,她似乎感觉到,这个时候多少还是应该迁就我一下,看到她不耐烦但又无奈的表情,我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有病!”心海气呼呼却也有着心疼吧,“后面有双平跟鞋,换上吧,别遇到点事就把自己弄得这死样——”
      我心里也是有洁癖的,拿过心海的鞋,我连鞋套也不脱,直接就穿上。
      “我想吃点饭。”我瞪大眼睛望着心海,我也不知道钱包放哪里了,现在大脑在一点点地恢复正常,我现在只知道自己饿了,“我想吃点饭。”心海这老巫婆几乎没事不带我吃饭,此时,突然想让心海带我吃饭。
      “我还有事呢,哪里有时间!烦死了!”一看到心海烦我又不敢狠说我,我便得意地笑了,“行了行了,早知道就不管你,跟面酱一样,沾身上就刮不掉。哎,没出息!”
      心海不管怎么骂我说我,我都非常有趣地笑着看着她,
      “喂!你家小公主要回家吃饭,再做点饭吧!行了行了,知道了,我送回去,回去再说,我哪里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心海应该是跟父母打着电话,要把我送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盘问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想,便觉得悲伤极了,有开始哇哇地哭了起来,我以前是那么自豪自己的男朋友,连问都没问家里,现在出丑了,哪里还好意思!
      “哎,你这样就是经历的少了,一点承受能力都没有。”心海缓和了语气,颇恨铁不成钢,“早就提醒你,不做准备,死去活来有什么用。”
      听到这,哭着哭着便也停了。我怎么没有做准备,但是事实摆到面前让你不得不难受。
      那个陌生的小区,陌生的门,开门便见到两个局促不安的老人一前一后地迎着我们,我进了门,心海则转身就离开了。
      “吃饭,吃饭!”父亲第一个打破沉默,拉着我的胳膊,走向饭桌;
      “对对,先吃饭,吃饭。”母亲也一改往日的唠叨,满脸对我的都是不知所措;
      这一张小小的六人餐桌,坐下来,便能感觉到左右和对面人的呼吸,好温暖。父亲起身为我盛米饭,母亲打开倒扣的盘子,饭菜香一下子侵入心里,本来木然的自己,慢慢觉得这一桌饭菜越来越模糊不清,母亲见我如此,便自语起身道,“灶上的汤好了。”
      以前老说自己没家,现在不是在家嘛。
      “先盛点汤,喝汤养胃。”
      “你多盛排骨,海带,冬瓜,清汤寡水喝了饭怎么吃。”
      “晓得了晓得了,这排骨不香,晚上买条鱼,小丫头吃鱼蛮厉害得,小时候吃鱼,把鱼刺挑了,那小嘴抿抿的……”
      “这都多好年了,你知道她现在欢喜什么,呵呵~”
      ……
      厨房就像是舞台的幕后,他们小心翼翼地交流着。我一边吃着一边流着泪。这是好事啊,哭干嘛呢。
      “咸淡?”母亲脱口而出,我愣了两秒,太快没听明白。
      “菜咸不咸?”父亲补充了句,母亲的习惯我竟一点都不知道,望着彼此的局促尴尬,像是隔了几个世纪。
      我赶紧摇着头。
      吃完饭,父亲让我去心海的房间睡一会,推开门才知道,心海的房间有两张粉色的公主床,一张心海的,另一张用淡黄色床罩罩起来了。我拉下床罩,整理好父亲抱来的被子枕头,躺在床上,看着房间里的两个衣橱,拐角处长条的书桌,两个凳子,或许在她们心中,我一直是以小时候的模样在陪伴他们;但是现在,长大的我真的回来了。

      小时候,有段时间非常想爸爸妈妈和姐姐。
      但有时候或许偶尔见到了,像是两个家庭一样,我没法在他们面前将小书包放下。记得一次放学,故意拖得很晚,自己跟着宗飞哥去父母家,敲开门,我便哭了。但是这个家不留我,纵使想留,但是老爷子那股强大的霸道还是生生地将我接回了去。怎么能想象,一个祖父,吹鼻子瞪眼地,将我的刚脱下的书包扔到大门口,然后穿着那种大头黄牛皮鞋,抬脚就给我屁股两下,我不是被踢倒而哭,而是难过得站不住。就算如此,也决不低头认错。
      家里不管有谁,都没法拉开我们爷孙之间的战争。我也知道,只要在晚上吃个凉梨子,自己保准就肚子疼拉肚子。这样,第二天早上,不管前天的滔天大仇,这个倔强的老爷子都会允许你一天躺在床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有时候受凉不住地呕吐,发着烧,他就会坐到旁边,给我按着手上的“虎口”(一种穴位),陪着我,把一天的工作都推开。他那手上发硬像是炸裂开来的老茧,按得我疼的难受,但是奇迹也便发生了,肚子慢慢就不疼了。
      他那爱不释手的烟斗,此刻,搁在桌子边,自己冒着烟,但冒着冒着,便也没了烟味道,成了摆设;老爷子得意于医好我的肚子疼,将烟斗拿在手里,摩挲着,就是将就个习惯,过个手瘾吧。
      当高烧退去,浑身发软,没法跟小伙伴疯癫时,老爷子就脱了大牛皮棉袄,蹲下来,背着我。满屋子地转悠,像是数星星一样,这个是心玥的书房,这个是心玥的琴房,这个是心玥的餐厅,这个是心玥的花园,这个是心玥的小兰花,这个是心玥的小黑狗,这个是心玥的小沙发……
      奶奶是个极其现实而公平的人,当实在看老爷宠我过分的时候,便边擦着眼边清着喉咙说:
      “什么都是她的,你能指望她什么!净说这些没用的,又不是你生的!”
      但是老爷子从不生气,而是笑呵呵地,轻轻将背上刚进入梦乡的我放入奶奶的怀中,奶奶也就是嘴上说着,刚到奶奶怀里,就闻到奶奶身上浓烈的“霜花”牌雪花膏的味道,老爷子则在一旁咯咯地扭着骨节响着。
      奶奶将老爷子的老皮袄拽过来,盖在我的身上。嘴上抱怨老爷子的宠溺,手却不由自主地轻轻拍打着我,喉咙里哼着老掉牙的童谣,有时竟也是自己编的声调。
      “你看小玥这眉眼长得跟他爸一样,嗯哼哼……”奶奶总是在背后谈到大儿子就会心地笑;
      “嗯哼!老母看儿,怎么看都爱。”从老爷子的话语里,听不到丝毫对父母的怨恨,也无丝丝的后悔。
      爷爷奶奶最深的交集也就止于此。若是常能在爷爷的办公室里将我轻轻拍睡,我一边睡着,一边用一半半醒的意识享受着他们的谈话,此时,心里才算是最踏实的。老爷子和奶奶会说着公司的事情,讲到某个人很有意思,他们两个会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奶奶老来牙缝大了,躺在她的怀里总能听到她“渍”牙的声音,而或是拿起水杯喝上一口,含在嘴里漱着,那得有多少的饭碎儿被洗劫出来,有时候奶奶会拿起痰盂,吐到里面;有时候,她一“咕叽”,便将饭碎儿跟茶一股脑咽下去,而后拿着手巾擦着嘴。
      我总会嫌弃,觉得奶奶这样多不卫生,而后有一段时间,我痴迷于自己的鼻粑粑的时候,便再也不觉得饭碎儿加茶脏了。
      愿你睡觉睡到大天四亮。
      但是此时,自己是从白昼睡到了黑夜。
      从没这样的放松过。睡醒了,才觉得生命刚开始一般。
      我轻轻地开了门,屋外黑黑的。人呢?内心也忽地局促起来。脑海中第一个闪念竟然是:保持原样不动,等有人再出来吧。
      我又折回房间,拉上被子。一切像是心有灵犀般,房门就此打开,听到屋外大厅的对话,
      “孙心玥失恋了,按经验,尽量少提这事!”是心海的声音;
      “那个小苏一看就是个有心眼的人,幸亏分了,分了才好,我们还没看上呢,真是的~”是母亲的无所谓的声音,“海海,海海,你过来,过来——”
      “干什么,我要先冲个澡!”
      “海海,海海,这么冷的天洗澡,暖气开着噢——”
      “知道了知道了,大毛巾递给我下!”
      “拿个干的给你,现在天冷了哦,不嗖潮喽!”
      “随便拿一个,我等会儿吹下头就行!”
      “海海,开个门!”母亲过了会说,“小童周末有时间一起吃饭啊?海海,晚上想吃点什么菜?海海?”
      心海便也不作答。
      “哎呀,行啦,”父亲抱怨着,倒也口气不大,“天不早了,赶紧做点饭吧。”
      “这一天净忙做饭了,你也不找点事情做做。哎呦,这边开支大哦~”
      “天暖点出去看看,也不急这一时。”
      “啧啧啧,找事情还要看有没有太阳,呵呵,你啊,天王老子都雇不起哦!”说完父母竟也笑到了一起。
      我总是个敏感的人,也会在乎和留意身边的事情。想在这边,肯定不能不付出点什么。这也是应该的,那个吃鱼的我在他们心里保护了二十几年,而今的我,是有能力来付出的,过去,便不可拿来细论了。
      其实,第一回与父母相处,就拿出钱财生活,与我预想的纯净的亲情相差太远了。
      没过多久,心海便回房间吹着头发,丝毫不顾及我的存在般,最起码我还在睡觉。而且想得多,心情也不是很好。
      吹风机的声音聒噪异常,心海坐在梳妆镜前,吹完,便开始涂涂抹抹。
      “孙心玥,起来准备吃饭吧。”心海头也不回,估计在镜子里早已看到辗转反侧的我,“听到没?!”
      “你就不能温柔点。”我坐起来,不愿意搭理心海;
      “你要是在这就得每个月拿出固定的生活费,不要等我说你,”心海无所谓地说,“再来几个妹妹我也养得起,但是父母现在这样,你拿点钱他们心里会欣慰点。”
      “那我不如请保姆了。”听到这个话,便突然不想停留一刻,我可以主动给,为什么要直接要呢,我感念恩德,自然会给补偿啊。
      “我不管你,你要是想在这就得拿生活费,反正别想都指着我一个人。”心海笼了下头发便摔门出去了。
      眼泪,再次挂到眼角。
      “玥玥,吃饭了。”父亲轻轻敲着门,
      饭桌上,心海与母亲互相夹着菜,吃着,吃完就告别吧。想到这里,我几乎是跟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告别,是我不够好嘛,还是你们要求太多了?!
      再也禁不住,世界沦陷了。就像是得了精神病般,我抱着头哭着,又想着自己遇到的事情是那么的奇葩,就开始笑着。
      “哎呦,疯了!疯了!疯了!”母亲赶紧起身,拿开我面前的汤和米饭,“心海,拿个毛巾!”
      “失恋有什么大不了的,谁没失恋过,遇到这个事就寻死觅活了?!”心海咄咄逼人,着急火燎,看到这样我又含着泪笑了;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父亲拿着手边的筷子就要打心海的头,但始终没下得去手,停在半道上了,“那是你妹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好了好了,你们爷俩别添乱了,”母亲摆摆手,皱着眉头,“这孩子是气出毛病了。”说完泪如雨下。
      “哎,遭罪啊!”父亲也侧过脸去,
      “都怪你,当初要是自己给小玥治病呢,不就没有现在的事情嘛!嫁你,过得是什么日子,孩子孩子自己照顾不到,还落下埋怨,你对你那个爹都是逆来顺受,可怜我们娘几个……”
      说完,母亲将我拉到怀里,拍着我,
      “我就两个孩子,你都养活不了。不能过就离婚吧。我去打工,我去上班,也能管他们温饱。”
      “行啦,到这时候就别说这些话啦,我承认,过去是我不好,以后听你的不行吗?别在孩子面前哭哭啼啼的,没多大的事情。”
      “你过去!”母亲一把甩开父亲,母亲抱我,是我最开心的事情,此情此景我应该哭,但是发自你内心的却想笑,笑完了又想哭。
      “心玥,心玥?”心海喊着我,我也无暇顾及,“爸,心玥看着不正常呢?”
      “呵呵呵,你别瞎说,我怎么不正常了。”我不知是哭还是笑,跟心海说着,
      “你都遇到的是什么人,好好的时候围着你,不好的时候是个人影都没有。”心海这话说得有道理,也说得太悲伤,登时,那眼泪又哗哗的。
      “哎呀,别吵啦,都洗洗睡吧,有事明天再商量。早点休息。”父亲催着我们,我一下子觉得自己正常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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