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的玫瑰》爇之

121、不能触碰的话题

　　“咦？苏经理在这啊！”循着这清脆的声音望去，我第一反应便知道是那个所谓的贝贝。
　　“恩，陪家人逛逛。”苏洵看了我一眼，然后微笑着说道；
　　“你们好！”金贝的一个小手招呼着，微微一欠身，算是给我们所有人都打招呼了，“你们忙，我有事先走了，拜拜！”
　　大家微笑点头，送走了金贝。她跟金立不像是一路的，以前可能是我多想了。
　　“这个是你同事？”奶奶收了笑容，不经意地问着苏洵；
　　“恩，风投那边的，过一两个月就回北京了，挺不容易的一个女孩子。”苏洵简单地介绍着，他的话语中流露出对这个女子的怜悯之心，刚开始觉得有点戳痛了我，过一会儿才慢慢明了，我们之间的芥蒂，他这种“博爱”可能就算一个吧。
　　“离开得好。”奶奶一句话突然冒出来，搞得大家都很奇怪，苏洵也不自然地笑了起来，
　　“苏洵，做事情要管住手，该不伸手的地方坚决不能伸手。”
　　“行啦，知道啦！”就像是一场哑谜，猜谜的不知道出谜题的题目是什么，更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出谜题的也不知道猜谜的到底懂了没有，反正，作为旁观者，我是不懂，心里只是隐隐的不安。
　　安排好爷爷奶奶和洵爸爸洵妈妈住下后，我们也托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了。
　　一路上，我手里一直拿着奶奶给的礼物，不知道应不应该拆，夜光下，自己手上的双环戒趁着路灯反着耀眼的光芒。我是想自己领取生活的，领取过去，领取现在，领取未来，应该是我认定的。
　　“想什么呢，”苏洵像是结束了一场胜利的谈判似的，如释重负，“不打开看看，那可是老苏家家传的宝贝了！”
　　“这么一说，我还真好奇了。”我笑着，试着从哪一面才能打开，这个老款式的深红荣子首饰盒，突然就像绽开的莲花瓣，将晶莹的露珠儿吐了出来——
　　“这么大的珍珠？”见到珠宝自然开心，又能打扮了，“这么大，得长多少年啊~”
　　“这个可是当年我爷爷在河里摸到的河蚌开出来的，神奇吧，这就是我爷爷奶奶结婚时的首饰，本来传给我妈的，但工作不方便戴。”
　　“以前河里还长这些宝贝，珠宝都是要遇有缘人，这么看来，好人一家啊！”
　　“那是。”
　　真实的珍珠，拿在手里都觉得份量很重，这一份沉重里，寄托了长辈多少的挂念与祝福，呵呵。
　　那个年代，多少人喜欢下河在清水里戏游，多少人收到最自然的馈赠。在那时，这是常态，在现在，这是不可能。
　　“哥哥，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一下。”我知道是忌讳却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这次是什么事，说呗~”苏洵被我这客气逗乐，我这个人太害怕不好的结局了，对于苏洵，我从刚开头的那一句开始，就不占优势了。
　　“你喜欢金贝这样的女孩子吗？”话一出，便引起苏洵满脸的无奈，这是我最怕见到的表情；
　　“你又瞎想什么呢，”这一句便把我生活的格调降到了附庸的一方，也是这句话，让我觉得突然间珍惜起自己的家世与事业，“就是同事关系，哥难道还不能有异性的同事吗，别多想了。”
　　“只是好奇，问一下，”我把戒指放入盒子中，盖好，轻轻地放到他的前方，心酸楚，加上自己眼窝子浅，泪珠眨眼间便滚落，我在可惜什么呢。
　　“以后这样的话你少说点，你说多了，我可能就真的往哪方面想了，知道了？”苏洵深深地叹了口气，轻轻捏了捏我的脖后，而后用力地把我的手拉过去，使劲地捏着，或许，说出这些话，他也是后悔的；但是这些或许都是实话，我只能再次在心里暗示自己，想活得好不能将希望仰息他人，自己有的才是最坚实的。
　　此刻，更觉得，我们是那么像的人。
　　但凡事不能老是想着消极的一面，换做是我，我也不希望男友追问异性同事，瞎猜疑，假定，苏洵是被我问的无奈了，或者，在这走向婚姻的道路中，他比我更加在乎纯净与相互的信任。
　　哎，我怎么会有这么不安全的感觉，我的家世和背景，还担心嫁不出去吗？
　　“随你了，”我得给自己一个舒适的不吃亏的主动的格局，“各地自古美女频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理解你，毕竟我也是淑女啊！”
　　……
　　看到眼前这个大男子一手遮不了天，那既气愤又小心翼翼的后悔的样子，我心里暗想：出于爱你，才给你尊重，我给的东西，我也拿得回来，哼！
　　如何给老爷子报这个喜讯呢？
　　这次我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估计收场是有点难的，虽然过去了那么久，但这是在他老人家私生活方面闹事啊，让他在家人面前颜面扫地啊……
　　哎呦，我这个猪脑子，当时为什么就看不开呢，我应该来个积极的撮合啊，让这个小保姆直接当后奶奶算了，应该纵容她啊，给她权利啊，把整个集团都给她多好……然后老爷子最后觉得不自在了，自己摆脱啊……
　　爱，才能伤害。
　　我现在盘腿坐在小画展室里，心里净琢磨着，怎么高姿态而不屑地回去，在外不能吃亏，回家也一样，不能吃亏，不能低头，怎么回去，怎么回去，怎么回去呢？
　　“妞，水果吃点吧，别打坐了，这年代求神也不如求自己，吃吧，刚洗好~”君姐端来一个大盘子水果，全是小青提，吃着甘甜脆爽，还不要吐籽；
　　“姐！”我一把拉大君坐下，惊得大君手里的果盘抖了三抖，“你跟我分析下，你说我跟老爷子这些年的友谊一直都是处于快翻船状态或者是翻船状态，你说这友谊的小船怎么那么不稳当呢？”
　　“哎呦，你还不知足，这还不稳当，你还想怎样，你自己不看看，你翻了多少次，你家老爷子介意过嘛，哎呦，翻过去才好再翻过来嘛，嘿嘿嘿~”大君用手指轻轻压了压帽檐，打趣地说道。
　　“去去去！”我伸直已经麻木的双腿，伸着懒腰，“我有时候就觉得，这老家伙是不是净爱逗我玩啊~”
　　“得嘞，孙爷，随便个理由你就回去了，简单嘞！”
　　“理由，理由——”心里突然一亮，就差顺婶这回事了，秋黄瓜秋黄瓜啊，喊我回去吃秋黄瓜不就行了吗，按道理讲，秋黄瓜该扯秧了吧，顺婶怎么没把浓浓的挂念捎来呢！
　　应该会找我的，求顺婶快点，你天天跑菜棚，这点意识没有么？！
　　这两天陪苏洵家人吃饭逛街啊，人家不说出来，但是话里话外包括眼神都在打探，问询着我们的安排。
　　“玥玥，你准备下，我们明天上午吃过早饭出发，去老爷子那边。”苏洵突然电话跟我说着这个事，“都安排好了。”
　　“恩？你联系老家了？”我禁不住好奇脱口问道，
　　“恩，之前留过敬叔的号码，我跟你家老爷子约好了，明天下午见。”
　　本来我觉得很难的事情，现在突然被苏洵介入，我又可以有自己的姿态了。
　　“好，你都联系好，我准备下，明天一起回去呗！”
　　此时有种被推着往前走的感觉，怪怪的。
　　就在自己迟疑的片刻钟头，敬叔的电话就过来了，
　　“恭喜二姐啊！嘿嘿！”听着这个声音，脑海中立刻浮现敬叔那标志的鬼子般的微笑；
　　“谢敬叔！”我像小学生报到那样，大声而利落地回应着；
　　“你看你这一走两三个月家里都想你了，这以后要是嫁出去，那不就回来更少了嘛，那老董事长肯定放心不下——”敬叔朝着“和事老”的方向发展着，我心里觉得好笑但是也很受用，刚想阐述下自己的悔过之意，那头就又传来两声熟悉的“嗯哼！嗯哼！”声，然后是一连串让我听着揪心的咳嗽声；
　　“这不是还没嫁出去嘛，我这嫁不嫁得出去，还不是看他老人家成全不成全嘛，您想啊，把我户口拴在老家，这啊既是爱我，也是害我啊~”敬叔每次电话，必定是开了外音，那我也就顺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下吧，
　　“那不会，不会，小玥，你不信你叔你还不信你爷爷吗，你爷爷把你从小带到大，生怕你哪里受了委屈，可以这么说，他对他自己的孩子都没对你好的百分之一，”敬叔又开始那一套说辞，这句话几乎是老家人必备的教育语，按照大家的道理，我是多么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你看你有个头痛脑热的，你爷爷就茶饭不思的照应着你，就说小苏电话说两家人见面，老董事长别提有多开心，会也不去开了，家里让人上上下下收拾了几遍，你那屋你走后就重新装修了，老董事长来回检查好几遍，还担心二姐再嫌弃装的落后，再惹你生气……”
　　听着这些说辞，确实显得我的心眼太小了，老人肚里撑起了船。
　　“顺婶呢，最近还好？”我不想再继续听敬叔的说教，我也能听到电话那头，老爷子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远离的声音，“她还跟我说秋黄瓜拉秧了，就喊我回去吃的呢。”
　　“哎呀！”敬叔一声长叹，我立刻感觉事情不妙，顺叔那眉梢连着嘴角的深纹，总是那么的让人不适，
　　“你顺婶家里最近事情麻烦，你走后你顺婶不几天胃病就犯了，‘腌臜’汤吃了不少才好点，这刚好点，你顺叔喝酒喝高了，去医院一查，又是酒精肝又是什么肝硬化，你顺婶都一两个月没来了……”
　　顺婶也是苦命，遇到的都是不省心的。小时候，顺婶胃病一犯，她就用擀面杖顶着墙，然后再顶着自己的胃，见到有人经过，就抬起煞白的脸小声说道：
　　“他叔啊，给我折点‘腌臜’汤，样数越多越好——”然后话未完便是一连串的气嗝，让人不敢靠近；当一碗‘腌臜’汤下肚，她立刻就像吃了灵丹一样，活了起来，笑嘻嘻地，然后放下擀面杖，拍拍手，该忙啥就忙啥，从不娇气。
　　奶奶每次看到顺婶这样，都会一边嫌弃一边心疼地说道：“大顺家哟，你这是活人受死人罪哦，倒还活着作甚么哦！哪来哪去多利索！”而后，奶奶便会大口气地喘着，咳嗽着，直到眼角泛起混黄的泪珠，手巾把眼搓到红肿，但即使奶奶这么说，我顺婶仍旧笑嘻嘻的，一点儿也不生气，手下仍旧忙着不停，
　　“大娘说得是，这受罪就是债还没还清嘞！嘿嘿~”
　　而每次看到顺婶这样，我都会恨奶奶的无情与冷漠，心里百般地疼顺婶，我会待我奶奶回屋休息的时候，偷偷地拉着顺婶到我的房间，我会把我所有的好吃的都给顺婶，我要默默地向奶奶证明，顺婶不是受苦的命，她也可以有福气；而每每这个时候，顺婶就会一声声“我的小乖乖小心肝”地把我搂在怀里；
　　有次我见顺婶又在喝‘腌臜’汤，就好奇地走上前要看下，顺婶拦着我，说那东西脏，见了就没法吃饭了，我不信，偏要看，结果一看一闻，让我呕吐不止！确实，整整的半个月时间，我都没能好好地吃饭，那是怎样的腌臜啊！
　　油叔说，只要是后厨能吃的东西，都能倒在一起，就像是饭店剩菜剩酒，都会折到一起，各种菜色，掺和着各种酒，特别像酒后的呕吐物……
　　那时，我才相信奶奶的话，顺婶是个苦命的婶子。有时候听爷爷奶奶偶尔闲聊，他们总会说，嗯哼，这人啊，命数都是天定的，这辈子紧要点，指不定下辈子就能宽裕点。
　　现在顺婶遭受这么多的事，那个满头泛白的灰发，皮肤干燥而暗沉，满脸没有生机，牙齿枯黄而带黑斑，精瘦的，走起路来轻飘不带跟的顺婶，在我的心头含泪笑着；我那顺叔，作腾了一辈子，还是累我顺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