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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八二章 重塑世界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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衲衣出了四合院,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着。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已经崩塌得不成样子,没办法用平常的心态面对任何人。
包括康帅。
在她拒绝康帅陪着后,她独自上了一辆开往西城区文昌胡同的公交,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张家老宅的胡同里。
因为张泽灵失踪的缘故,这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只有附近的街坊邻居经过。
衲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在院门前徘徊了两圈,她就蹲坐在了张家老宅的台阶上。
右舍的邻居见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儿,来回一趟,她还在,便好心提醒了一句:“他家出事了,这里没人住了。”
“我知道,”衲衣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我就是在这儿坐一坐。”
邻居觉得奇怪,细看了两眼,又觉得有点眼熟:“我好像见过你……小张没结婚前,你是不是常来他家?你是听说小张出事了,特意来找他的?”
衲衣犹如被人戳中了脊梁骨,倏地起了身,神色慌张地道:“您可能记错了!我就是走路走累了,随便找个地方歇歇!”
她逃离了张家老宅,在马路口茫然四顾,突然在马路对面的电线杆下看见了康帅。
一个人游荡了半天,内心茫然无措时再见到他,她感觉自己快要憋疯了。
绿灯亮了又熄,人来人往中,两个人谁也没有踩过那道道斑马线,只是隔着人流,静静凝望着彼此。
绿灯再次亮起,康帅终于在对面朝她伸出了手,手心向上,朝她招手:“过来。”
衲衣虽表现得很不情愿,却步伐如风,跑到了马路对面的电线杆下,一头撞进他大方向她敞开的怀抱里。
“你跟踪我!”衲衣双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脑袋在他胸口轻轻撞击着,“跟踪狂……你干嘛跟踪我?”
康帅不想接受行人的注目礼,连抱带拖地将她抱到身后的一条僻静胡同里,正想奚落奚落她,却发现自己胸口已经湿了一片。
她哭了。
微微松开的手臂再次抱紧了她,他轻抚她的头,听着她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心里有点闷。
衲衣哭了一会儿,恍然发现康帅太安静了。
安静得不正常。
搁在从前,她哭闹的时候,他总会哄着她。
虽然哄的方式有点欠揍,但是,好歹会吱声。
“我哭得这样伤心,你不哄哄我吗?”衲衣抬起泪水涟涟的脸,一脸幽怨地望着康帅,声音有点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康帅抬起右手揩她眼角的泪,微微笑着:“你为别的男人哭,还要我哄你?”
“呜哇……”衲衣嘴一瘪,突然蹲下身子抱住了膝盖,眼角挂着两滴泪,闷闷不乐地说道,“你果然不爱我了!我能理解你,我自己都无法正视我的前一段恋情,何况是你呢?我是在哭我自己……我怎么这么可怜啊……”
她越想越伤心,越说越难过,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了满脸。
康帅蹲下身,从背后抱住她,将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你哪里可怜了?你是很可恶!你有我爱着还不够,偏偏还要想从前那些糟心的事,置我于何地啊?”
“你说……”他抬手替她擦眼泪的时候,顺便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你是不是很可恶?嗯?”
衲衣转身钻进他的怀里,伤心又委屈地望着他:“你知道我今天得知我和张泽灵之间,竟然有层表亲关系的时候,有多崩溃吗?我觉得自己就是有病啊!我他妈怎么会喜欢上自己的亲表哥,还他妈喜欢了那么多年!帅哥,我的三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整个人都混乱了……我是不是有病啊?我现在真的很伤心很难过,你还骂我……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有病啊?”
“你要是有病的话,”康帅笑着说,“那我也应该有病。”
“嗯?”衲衣微微拧着眉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骂你自己就算了,干嘛顺带着骂我?”
康帅捧着她的脸,双目明亮而真挚,嘴角泛着笑:“我是说……不管从前怎样,现在你是我的小娜娜,你就老老实实做我的小娜娜,不要再纠结了。”
衲衣被他一番话哄得心口暖洋洋的,紧紧抱着他,笑着说:“帅哥,你真好!”
“现在还伤心、还难过吗?”
衲衣正在感动中,听他这么问,愣了一会儿神,意外发现心情似乎没有那么糟了。
但是,她还想在他怀里多赖一会儿,顺着他的话,委屈巴巴地点头:“很伤心!很难过!需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看来没那么伤心了!”他轻轻亲了亲她的脸颊,贴着她的耳朵说,“你妈妈等着我们回家,中午的亲家宴,不能少了我俩。”
两位老人得知霍龄英离开了四合院,赶在亲家宴前回来了。
虽然只是一场不算隆重的宴席,桌上的菜色却十分丰富诱人。
北京和广东两地的特色菜几乎摆满了十二人座的大圆桌,南北相融,泾渭分明。
尚蔚蓝请两位老人坐在了上首,待众人相继落座后,便笑着说:“郑姐,小康,你们远来是客,这几天我们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今天这场宴席是特意为小康和齐娜准备的,吃了这顿饭,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大家都随意一点。”
郑秋媛不冷不淡地笑了笑,自顾自地喝茶。
她的这种态度,让康帅有点尴尬,只能向桌上的人陪着笑脸。
衲衣看他这个样子,有点难受。
她想坐到他身边,可看到他一边坐着郑秋媛、一边坐着霍锴英之后,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知道,霍锴英坐在他身边,完全是为了观察他。
一顿饭,看似其乐融融,实则各怀心事。
“康先生下午有空吗?”饭后,霍锴英在院子里找到料理花木的三个孩子,“出去喝个茶?”
康帅有点莫名,更有点忐忑。
才吃过饭,又单独约茶,什么意思?
但是,面对衲衣的亲爸爸,他不敢说“不”。
“有空……”他笑得很规矩礼貌,“什么时候?”
霍锴英道:“你方便的话,现在就可以。这儿附近有一间老茶馆,我们走过去,半个小时可以到。”
“行!那我先去换身衣服!”
“老爸,”衲衣不知道霍锴英单独约康帅有什么意图,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事,“我也要去!”
“我也去!”霍清明也不甘落后。
“齐娜可以一起去,”霍锴英松了松领口的领结,笑着对霍清明说,“你下午不是有课?被你妈妈知道你没去上课,你能承担得了那样的后果吗?”
霍清明顿时菴了:“我命苦啊!”
衲衣踢了他一脚,很无情地戳穿了他的心思:“又在爸爸面前装可怜!关于你学习的事,爸爸是不会帮你在妈妈面前说好话的,你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用!”
霍清明欲哭无泪,只能带着嫉羡的目光目送着那三人走出了胡同。
茶馆的确是老茶馆,店面陈旧得让人压根没有进来一坐的欲望。
因此,这间茶馆格外冷清,除了他们这一拨客人,根本就没有其他客人。
馆内的布置还保留着老式茶馆的风格,小小八仙桌配四条长凳,一套搪瓷茶具,再无其他。
老板是个瘦小的老头儿,一个人躺在灶台旁的摇椅上闭眼听着收音机,是一段京剧戏文。
“二叔。”霍锴英跨过门槛叫唤了一声。
那老头儿缓缓张开眼,见霍锴英带着两个后辈很自觉地找了张桌子坐下,脸上露出了几分新奇:“哟!今儿不是一个人来的——你想要你二叔给两个小后生煮茶?哼,门儿都没有!”
霍锴英自己起身去灶台边的锅炉上提了一壶开水和一盒干白菊,自己往三只搪瓷杯放菊花、倒水。
“齐娜,”他将搪瓷杯往衲衣面前一放,笑着对她说,“这是二爷爷,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啊?”衲衣一脸懵,“他就是二爷爷?”
她知道霍家从前有个无法无天的霍二爷,干过革命打过仗,本来是件挺光荣的事,可在建国后,这位霍二爷就开始堕落了。
吃喝嫖赌抽,一样都没落下,最后无缘无故就被戴了帽子,差点没被整死。
好在他命硬,生生挺了过来。
最后,他就守着一间破茶馆,逮着客人就要替别人算命。
算得还挺准。
听说,当时霍龄英怀她的时候,霍家院里的两位老人坚决不同意她生下来,还是这个后半生都缩在茶馆里的霍二爷出面给她算了一卦。
“这孩子生下来,霍家不得安生;不生下来,霍家永无宁日。”
霍家的两位老人是从旧社会里过来的,格外迷信。
虽然生与不生都不好,但是权衡之下,当然是生下来好一些。
正因如此,她的小命才算是保住了。
而她随身佩戴的那块弥勒佛坠子,就是她生重病时,他千里迢迢从南海神庙求来的。
“我当日一说,成就了她的生;那么,她的生死,就由我负责。”
衲衣虽然对这个人没印象,但是,他的救命恩情,她不会忘。
“您真是二爷爷?”第一次见到霍二爷真容,衲衣虽然对他的长相有点失望,可这都不重要。
霍二爷的态度却一点也不热忱,鼻孔朝天,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神情:“正是你爷爷我!”
他又眯着眼打量着康帅,毫不客气地问道:“你呢?你又是谁?”
“康帅,”康帅觉得老头儿身上有股威慑人的气质,并不说多余的话,“娜娜的男朋友。”
“嘿……”霍二爷双目骤亮,咧开嘴笑了,“新的吧?”
“什么?”康帅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霍二爷翘着二郎腿晃荡着,轻飘飘地说:“处男女朋友嘛,总有个新旧,她有个旧的,还是从小玩到大的,我就说那个旧的太闷,和她不合适,那个死婆子还一直说合适……”
“二叔,您说话注意措辞!”霍锴英突然出声打断了他,语气有些不高兴,“岳母已经过世了,死者为大,旧日恩怨,一笔勾销。”
霍二爷冷哼一声,重新回到灶台边的摇椅里躺下了:“那我不说话了!你今天就算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再多说一个字了!”
霍锴英不慌不忙地喝着茶,笑着说:“我带了一罐太平猴魁,托朋友从黄山带来的。”
“快给我!”霍二爷似乎忘了自己刚才的话,跑到他跟前,伸出双手,腆着脸笑着,“快给我!快给我!馋死二叔我了!”
“不急,”霍锴英笑道,“您先帮齐娜和康先生算一卦。”
“哈?”衲衣彻底无语了,“老爸,你是政府官员,怎么带头搞封建迷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