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衲衣，衲衣》谢不敏

112、第一一二章 一点点靠近

　　“妈妈？”霍清明激动得起身，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您怎么有空过来啊？”

　　尚蔚蓝对他柔柔笑着，问：“你姐姐呢？”

　　“在楼上。”

　　“叫她下来吧。”

　　霍清明乖乖地应了，大步走了出去。

　　尚蔚蓝慢步走到床边，一双带笑的眼凝住病床上的霍龄英，笑着问了一句：“后悔吗？”

　　霍龄英冷笑不止，笑声干冷：“你觉得呢？”

　　尚蔚蓝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似悲似怜、似厌似恶，盯着她看了许久。

　　只需透过霍龄英那一双眼睛，她就断定，这个女人已经无药可救。

　　她不打算交谈下去，目光落在那条系着铃铛的红绳项圈上，清清淡淡地说：“王子既然走了，这条项圈也得还回来了。”

　　霍龄英本能想要拒绝，手腕却被微微倾身过来的尚蔚蓝握住了：“有些东西，不是你的，终究不会属于你。”

　　手腕上的红绳项圈被取走，上面的铃铛叮铃铃响着，仿佛王子在向她飞奔而来。

　　“王子……”霍龄英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眼死死地盯着尚蔚蓝，“她喜欢我这个主人。我想，她更希望我来保管她的遗物。”

　　尚蔚蓝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将项圈收进了随身携带的一个荷包里：“人，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你已经没法再回国了，余生，就在这儿安安分分过下去吧。”

　　她转身走了两步，霍龄英干涩的声音刺进了她的耳里。

　　“尚蔚蓝，你的确是尚逢春一把手带大的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突然发出两声尖细的笑声，说，“你比你那人格分裂的老爸还要有心计！还要狠！”

　　尚蔚蓝陡然转身，目光刀剑一样刺向了霍龄英的双眼。

　　乍然被她凌厉的目光盯住，霍龄英感觉浑身上下像被刀片刮着，身体忍不住一缩一抖。

　　而尚蔚蓝的这种目光很快就收起了，依然用那双淡然冷漠的眼睛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泛着笑：“祝你早日康复。”

　　门外，已经响起了衲衣和霍清明的声音，她从容不迫地迎了出去。

　　衲衣已经从霍清明那儿得知了尚蔚蓝前来的消息，见了本人，并没有很吃惊，只是乖巧地唤了一声：“妈妈。”

　　尚蔚蓝笑着应了，柔柔地问了一句：“忙吗？”

　　“还好……小明说妈妈已经找到帅哥了，是真的吗？”衲衣向室内瞟了一眼，霍龄英已经自己拔了针头，“她……什么情况？”

　　尚蔚蓝道：“待会在车上和你慢慢说——你在这里不忙的话，现在就跟我去见康帅吧。”

　　“真的？”衲衣喜出望外，恨不得上前抱着尚蔚蓝亲一口，“他……他没事吧？”

　　尚蔚蓝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这时，霍龄英已经裹着纱巾慢慢走了出来，在衲衣面前站定，纱巾后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尚蔚蓝：“霍太太很为难？要我替你回答娜娜的问题吗？”

　　“不用了，”尚蔚蓝笑得轻柔动人，撩起耳边的发丝，说，“我想，齐娜应该不愿意从你那儿获知康帅的消息。”

　　霍龄英被她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气愤地丢下一句话：“那就告辞了！”

　　尚蔚蓝依旧嘴角上扬，笑得亲切温柔：“慢走，不送。”

　　待霍龄英走得不见人影了，尚蔚蓝才将目光慢慢收了回来。

　　她将从霍龄英手上取下的系着铃铛的红绳项圈放在霍清明的手心，轻轻抚摸着那串铃铛，轻声说着：“从前，妈妈没能帮你留住王子，现在，只能在她走后，替你拿回这个……好好收着吧。”

　　霍清明失神了片刻，眼眶热热的：“我会好好收着的。”

　　尚蔚蓝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郑小姐在酒店，你过去陪陪她，记得要让她开心！回去了，我和她妈妈商量商量，帮你们把日子确定下来。”

　　“啊？”霍清明顿时心跳如鼓，激动之余，又感到沮丧，“这件事……我想等郑小姐愿意的时候，再……再商量。”

　　尚蔚蓝略显诧异，却也不多问，只是笑着说：“看你们自己吧。你是男孩子，凡事主动一点，耐心一点，谦让一点，细心一点，体贴一点……”

　　听着尚蔚蓝列出一条条要求，霍清明不敢说个“不”字，衲衣更是心花怒放。

　　“妈妈，”她忍不住打断了尚蔚蓝的话，笑着说，“您说的这些，我认为小明都做得到，而且已经做得很好了。小明和郑小姐之间的事，您就不要操心了，交给我来办！”

　　尚蔚蓝眉心微拧，正了正脸色，想给她提个醒：“你别掺和，让小明自己追他喜欢的女孩；而且，你和康帅之间的相处方式，并不适合清明和郑小姐。”

　　“好吧。”尚蔚蓝都当面警告了，她哪敢再瞎掺和。

　　衲衣不是医院的正式医护人员，只是在这儿帮帮忙，时间没有太多的限制。

　　她向李润志说明了情况后，将输液室整理打扫了一遍，才离开了医院。

　　目送着霍清明坐车离开后，衲衣才和尚蔚蓝钻进了等候在路边的黑色轿车里。

　　在这辆车之后，紧紧跟着三辆同样的车。

　　衲衣知道，那都是尚家安排在这边的保镖，确保尚蔚蓝的出行安全。

　　在车上，尚蔚蓝就为她解开了有关“蛇岛”的一系列疑惑。

　　她没猜错，从张泽灵失踪后，霍龄英就开始将康帅也一步步引进了蛇岛。

　　加入援非医疗队，是康帅临时起意。

　　虽然也有一部分自身因素，但，他之所以下定决心援非，正如他当初所说的一样，为了来此寻找失踪的张泽灵，为她偿还这笔欠下的人情。

　　“她怎么知道帅哥就一定会来这边找张泽灵？”衲衣纳闷不解，“有很多方法可以找人。”

　　尚蔚蓝微微笑着，说：“她了解男人，特别是恋爱中的男人。”

　　衲衣感觉难以置信，甚至有点恼火：“我都不敢说很了解帅哥，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帅哥的心思？”

　　尚蔚蓝笑道：“恋爱中的男人，面对女友的前任，心思都大同小异。康帅如果真爱你，就会在意你和张泽灵之间的人情牵绊，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在暗自较劲，想方设法要断了你们之间的这种牵扯。”

　　衲衣不由想起了多年前在北京的那个夜晚。

　　那时候，针对张泽灵失踪一事的前因后果，康帅就明确地表示了自己的介意。

　　两人之间，她的爱，多是付诸于口；而康帅，是拿生命在爱她。

　　“霍龄英是怎么和蛇岛有关系的？”衲衣问。

　　“因为你外公……”尚蔚蓝目光晦涩深沉地望着车窗外，路边的土地荒凉贫瘠，如同她的心情，“我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他写给我的一封信，信很长，将他这一生的经历都说了。他一直无法放下当年的事，想要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可惜，你外婆不愿意回家，那个女人也不愿意接受他的任何馈赠，嫁给了一个鳏夫，也就是霍龄英的爸爸。后来，霍龄英丢失了，那女人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接受了你外公的帮助，得知霍龄英被霍家收养，她认为留在霍家总比跟着她吃苦好，就没有前去认领，自此之后，再没见过你外公。”

　　顿了顿，她继续说：“你外公一直都知道霍龄英的身份，在她被霍家赶出来后，他主动找到了她，两个人做了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只要霍龄英不介入我和你爸爸的婚姻之中，他可以满足她一切合理合法的要求。所以，霍龄英对蛇岛也有一定的支配权。”

　　“怪不得……”衲衣想不到这背后还隐藏着这么复杂的因果缘由，一瞬间有点晕头转向的，不想再继续谈论与霍龄英有关的这个话题，“妈妈，还有多久？”

　　“快到了，”尚蔚蓝开始闭目养神，“康帅就在你之前去过的那个村子里。”

　　衲衣有点诧异：“他怎么去了那里？那地方现在还有人吗？”

　　尚蔚蓝苦笑着，说：“齐娜，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康帅他……有些不对劲，你远远看着就行，别试图靠近他，他和那些蛇已经伤了我们好几个人了。我们需要等能抑制这种病变的药物出来，然后再慢慢观察。”

　　衲衣心情沉重，低声问：“他比医院的那些病人还严重吗？”

　　尚蔚蓝做了个深呼吸，神色凝重：“能被送去医院的都是不具备危险性和攻击性的，像康帅这样具有攻击性的、人类意识在慢慢丧失的病人，要么互相攻击导致了死亡，要么被当作失败品，被蛇岛残留的那些研究人员给秘密处理了。”

　　“失败品？让人类的生活习性变得像蛇一样，不就是他们的目标吗？”

　　“他们要的是傀儡，要听话，而不是这种不分敌我、见人就攻击的成果。”

　　衲衣感觉胸口有口气堵在那儿，很难受。

　　尚蔚蓝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蛇岛残留的势力已经瓦解，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国际法庭会秘密处理这件事，你就将这件事烂在心里，好吗？”

　　衲衣不可置信地看着尚蔚蓝，许久，才在她紧紧的注视下，闷闷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问道：“之前和帅哥在一块儿的那个利马和白洁呢？”

　　“那个利马被当作失败品处理了，至于白洁……”尚蔚蓝的声音很低沉，甚至有点反感，似乎是不愿意多谈这些事，短暂的停顿后，她才慢慢说道，“她是霍龄英安排在利马身边的，逃过了沦为试验品的命运。霍龄英和那些研究人员被查后，白洁被我安排的人送回国了——她说这是你答应过她的？”

　　“是……”衲衣看不懂尚蔚蓝突然看过来的探究的眼神，小心翼翼地说，“这是我当初让她带我去见帅哥的条件……”

　　尚蔚蓝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没再多说什么，开始闭目养神。

　　衲衣也识相地不再吱声了。

　　再次踏足与康帅重逢的村子，衲衣心中百感交集。

　　“康帅在村子里的那片丛林里，”尚蔚蓝在她身边轻声说，“康先生一直在那儿守着。”

　　乘船进入丛林，里里外外都是尚家的人。

　　这样大的阵势，让衲衣惶恐。

　　“这些人都是为了看住帅哥吗？”衲衣心情很不平静，惴惴不安地看着周围，问尚蔚蓝。

　　尚蔚蓝轻轻点头，补充了一句：“还有蛇群。”

　　一点点接近掩在丛林间的小木屋，衲衣的心跳也跟着急促起来。

　　她渴望见到康帅，渴望近距离与他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