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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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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省某个靠近中苏边疆的小村庄,这里安置着大批来自天南海北的知青。
一间昏暗的房间里,秋甜轻轻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随即她感到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她的后背上传来,轻嘶一声,喉咙里火燎般的干渴,一点一点挪动着身体,一只手将将够到桌子上搁着的碗。
在北方边境,十月份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倒在碗里的水一点热乎气都没有,冰冰凉凉的。
秋甜忍住心里涌起的委屈,含了一口冷水,等到水温温的,才咽下去,就这样,一口一口地,直到干渴稍缓过来。
她也不多喝,万一喝坏肚子,只能自己遭罪。
要说秋甜也是倒霉,六月份随着知青们一起来到兵团,兵团里的领导倒没有苛待他们,看着他们都十几岁年纪,个个娇皮嫩肉,分配任务的时候特意关照,但这样两三个月过去,他们就得随着其他人一起劳作。
在这里,每次农闲,兵团都要组织人开荒种田,不论男女,每天结伴去附近的老林子伐树。
老林子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毒蛇猛兽时有出没。据老知青说,前几年,年年有人折在这里,去年冬天就有个小伙子伐树的时候,被窜出来的老虎咬了一口,幸运保住了命,腿却瘸了,被送回家了,不知幸还是不幸。
三天前,村里组织知青进山采木,三人一组,秋甜谨慎的选了队伍中间,就怕遇见毒蛇猛兽,却不想,相邻伐木的人竟然出了差错,树倒地时方向不对,正好砸向一旁干活的秋甜三人。一人当场昏迷,已被紧急送往县城医院,另一人身手敏捷,仅有些小小擦伤,秋甜整个后背到大腿被树干划过,白皙的后背满是红肿血丝乎拉,在医院包扎后就回来修养。
傍晚时分,知青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居住地小院。
赵笛音拍拍身上沈蓝色的土布上衣,急匆匆走进屋里,破旧昏暗的小房间里一眼就能望到底,看着床上裹着被褥的人影,走过去,用手摸了一下床上人的额头,感受到正常的体温,心下一松,柔声问:“秋甜,感觉怎么样?”
秋甜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回道:“今天好多了,笛音姐,你忙了一天,先歇会儿吧。”
赵笛音正好看见放在桌子上搁着的碗,碗里的水比早上下去一大截,不由皱眉头:“你这是白天喝凉水了吧?”
秋甜和赵迪音住一起,两人都没有暖壶,赵迪音之前从家乡带来的水瓶早就不小心摔破了,平日里都是现烧水,天气越来越冷,冬天滴水成冰,之前,小屋里的两人也在想办法弄一个水壶。
秋甜一笑,眨眨眼,“笛音姐,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面条,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看着秋甜原本白皙润泽的面容透着失血的苍白,赵迪音眨了下眼,将眼泪逼了回去,勉强笑道:“行,我这就给你做饭去,你等着。”
空荡荡的米缸里,就剩下一小堆面粉,大约两三碗分量。这个月的口粮大部分被赵迪音拿去和老乡换来了只老母鸡,因此,之前两天,秋甜每天能吃碗香浓的炖鸡。本来,口粮只能吃个五分饱,现在更是只剩下一点面粉,及大约十斤粗粮。后面大半个月,她只盼望着秋甜那个姐姐能早早寄东西过来。
麻利的和面,烧开水,下面,最后加一点盐水煮过的野菜干,赵迪音将面盛好,在锅里放了把玉米面,才端进屋去。
看着倚坐在床上的人,她不由心疼,“怎么自己坐起来了?”将手里的碗搁在床边的小桌上,“喏,快吃吧。趁热乎。”
看着满满一大碗面条,秋甜问:“咱们的粮食还够吃吗?”想到前两天的鸡汤,加了一句,”肯定不够了!一只老母鸡怎么都得十斤细粮,还有鸡蛋,红糖,除去这些粮食,就剩不下什么了。”
赵迪音温婉一笑,丝毫不显愁绪,催促:“这些事,你不要担心。赶紧吃面,不然面条糗了。”
秋甜明白:自己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一定要和音姐做一辈子好姐妹。
拿过旁边另一个碗,眼疾手快的将自己碗里的面分了一半的量,放在另一只碗里,秋甜不容拒绝的将一只碗放到赵迪音面前,强硬道:“音姐姐一起吃,不然我也不吃了!”
赵迪音眼眶微润。
就这样,一大碗粗糙简陋的面条被俩人分吃完。
吃完后,赵迪音也躺在床上,冰冷的空气顺着房间细小繁密的缝隙进入,屋里温度越来越低。她紧了紧秋甜和自己身上的被褥,低声说:“幸好,前些天你四姐给寄了大棉袄,你这个冬天就不用怕了。你不知道,我们之前刚来时,冻的恨不能一冬天不出门。北方人还好些,咱们南方人,哪里过过这样的冬天,有好几南方同志,脚都都坏了,病了好几月。”
沉吟一会,接着说:“你去信告诉你姐,看她能不能为你找说厚靴子,帽子和手套我给你想办法,还有羊油,要是家里能给你寄来就好,要是没有,你就跟我合用。”
秋甜沉默一会,低低说到:“音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四姐才工作五个月,月月给我寄东西,手里怕是什么都没有了。”
听到这儿,黑暗中赵迪音也不问秋甜的家人为什么不给她寄东西,只叹了一口:“她是个好姐姐,你以后不要忘记她的好。”
“我知道。”秋甜坚定回道,秋云是这个世界最亲密的家人、姐妹及朋友,也是最最值得信赖的人。
俩人沉默无言了一会儿,赵迪音打破寂静,“我觉得,还是得告诉你姐,你听我说,吃的用的,你让你姐少寄,这些都是必须有的,要是没有,身体就得遭大罪。你姐每月补贴你,就是希望你好好的,这些她想的不周全,要是你真的生病了,就辜负她的一片心意。”
秋甜想了一会儿,也觉得是这个理。
夜色渐浓,小屋里的人渐渐沉入梦乡,如同这座荒野中的村庄。
入睡前,秋甜迷迷糊糊的想,明天就写信告诉姐姐,说自己这儿吃的饱饱的,不要再寄粮食和钱,下个月在提一下靴子,自己的鞋能撑一个月的……
遥远的海市第一机械厂,单身宿舍
耳边传来婴儿隐隐的哭泣声,秋云听的心情烦躁,这几天,心里总有些不安的感觉,仔细想想,却又虚无缥缈。想到明天工作上的事,拿衣服盖在头上,一股困意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