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
-
今天的晚饭非常丰盛，大碗的冬瓜炖腊肉，腊肉被切成一大片一大片，红白相间，配着青绿色的冬瓜，炖的软糯滑腻，香气四溢，一大碟子凉拌马齿苋，一盘子韭菜炒鸡蛋，还有一碗盐水煮花生，竹簸萁里放着成年人拳头大的杂面馒头。
一家人围坐在圆桌上，秋红和周海军也被叫来了，秋云左手紧挨着母亲，右边是小弟。除了小儿子，每个男人面前放着小酒盅，每个酒盅里也就一两白酒。
秋大海作为一家之主，看着已经有些挤不下的饭桌，有些高兴地感叹：“咱家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这就是兴旺，过不多久，老大就有孩子了，海军和秋红也要抓紧，还有保家，年纪也不小了。来，咱们爷几个，来一个。”
说完，举起酒盅，一饮而尽，几个儿子和女婿也都陪着喝干一杯，一杯过后，再挨着倒上一杯，剩下的酒就被秋大海万分珍惜的藏到屋里去了。
看着父亲去藏酒，眼睛一直盯着肉的秋红军忍不住要流口水了，这年头，人人肚子里缺油水，每人每月八两肉票，秋云吃在食堂，家里七口人一个不到六斤肉。要是副食品店供应不够，可能都买不到肉。
秋大海放好酒出来，看着几个儿子盯着碗里的肉，仿佛饿狼一样，也不说废话，直接道：“开饭了。”
一双双筷子齐刷刷伸向腊肉片，不一会儿功夫，碗里一点肉丝都不剩下。
秋云也往自己碗里夹了好几筷子肉，却并不往嘴里塞。
秋大海和王淑芬看着孩子们嘴馋的样子，筷子并不往肉菜那里伸，王淑芬心疼丈夫，夹了一大筷子鸡蛋给他，自己则吃跟前的凉拌马齿苋。秋大海也同样夹了鸡蛋到妻子碗里，想给常年操劳的妻子补充点营养。
王淑芬看着丈夫的举动，嗔怪的撇了他一眼，心里却是甜滋滋的。每次丈夫的关心和体贴，都让王淑芬觉得当年没嫁错人。
秋云看着旁边父母的互动，倒也习惯了父母之间感情好，拿筷子夹起碗里的肉，分成三份，给父母碗里各自夹了一份。
王淑芬和秋大海赶紧推却，“你给我们干啥？你自己吃就行！我们不爱吃这个。”
这些话三岁的小孩子都不会信！
秋云撒娇：“你们不吃，我也不吃，咱们就耗着。”
桌上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其他儿女也纷纷把碗里的肉夹到父母碗里，一定要父母吃。
王淑芬看着儿子女儿的举动，眼泪几乎要留下来，声音有些哽咽：“我和你们爸知道你们的孝心，我们年级大了，不用吃这些好东西，你们吃了才能补身体。”
秋红看着母亲，温声细语：“爸妈平日里好东西都紧着我们了，是心疼我们，我们也心疼爸妈，爸妈就让我们也孝敬一回吧。”
秋大海背过头，偷偷的红了眼眶，拍板道：“淑芬，这是孩子们的心意，咱们这回就吃了。”
王淑芬觉得这次的肉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一次。
一时间，小小的温馨弥漫在众人之间，自从孩子渐渐长大之后，兄弟姐妹们之间看不见的隔阂与生疏也似乎消弥了许多，似是回到兄弟姐妹共分一块糖果的少年时光。
吃完饭，秋红和周海军就赶着回家了，实在是秋家地方小，没有地方给他们留宿。
三儿媳妇王小静帮着收拾饭桌，李月的肚子月份大了，早早回屋里歇着。王淑芬看到秋云拿着一块抹布，正在那儿绣花似的擦桌子，细致的看不下眼，走过去一把抓过抹布，三两下囫囵抹了一遍，嫌弃：“你干活咋这么慢腾？”
秋云脸红，她平日做事虽细致，却也不慢，刚才是心里想着回去后如何解决刘毅此人，这事不好和父母说，不然他们非吓坏不可。
“知道了，妈，我下次一定注意。”
王淑芬也只是说一下，知道闺女不是偷懒的人。想到白天家属院周婶子来家里说的事，抹布一丢，就要拉着闺女去屋里说点私房话。
看着母亲刚碰了抹布就要拽她的衣服，秋云有点受不了，往后一退，躲了一下，微微抗议：“妈，你先洗手，抹布多脏啊！”
说着，想到自己的手，拎起抹布，在洗手池洗了好几遍，又把自己的手来来回回洗了好几遍。
王淑芬嘴里埋怨女儿瞎讲究，倒也跟着洗了洗手。
卧室里，母女二人坐在床上。
看着女儿莹白如玉的秀美面容，王淑芬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衣服，有些疑惑 ，“这是新衣服吧！你年前给甜甜和你爸各做一件衣服，该把一年的布票都花完了了吧？”
一个人一年的布票也就够做一身衣服，秋云能够做三件，是一年半的布票量了，更何况，她也就工作了九个月，自然是用其他的票换，和花钱买了，后面的自然不能告诉母亲，不然得被训败家了。
秋云只说：“这是拿工业票换的，还有借了一些，后面几个月发了布票还给她们。”看来，后面几个月不能做衣服。
转移话题，“妈，你拉我进来要说什么事啊？”
秋母啊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本来的目的。说道：“这些天你没回来的时候，咱们院里的周婶子给你介绍的对象。我只是打听过了，条件很好。男同志在家具厂工作，今年24，跟着家具厂老师傅学手艺，每个月足足57块钱。家里就两个姐姐，已经嫁人了，父母都有工作，俩人每月一人一百多块呢，听说是建国前的工人，也是咱们厂附近的，只是住在自家房子里，又大又宽敞。”
秋云耐心听了下来，一点心动的意思都没有，看着母亲越说越满意的样子，不得不打断：“妈，我真没想结婚！”
“咋能不想呢？你今年十九了，你姐是被政策耽搁了，你看看，咱们院里和你一样大的都有几个有孩子了。”王淑芬不理解。
秋云心里不舒服，“妈，我一个人过的多好，别人结不结婚，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女孩子年轻的时候值钱，可以挑挑拣拣，过个几年，就是别人挑你了！”王淑芬有些着急，女儿怎么不开窍呢。
“挑就挑吧！”秋云无所谓。
女儿死拧着不答应，王淑芬也没办法，只是心里庆幸，幸好之前周婶子来撮合的时候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不然就麻烦了。她之前是很心动，毕竟这个男同志的条件实在是高，可以想到自家女儿自小的挑剔又孤拐的性子，忍着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忍不住又劝：“那你想找个啥样的？总得自己有个谱吧？”
还真没谱！
秋云自小长的漂亮，十五岁之后，就有人家陆陆续续的打听，只是那时年纪小，又在上学，一家人都没放在心上。
自从高中毕业后，在父母眼里就一下长大了，秋云之前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
结婚之后，像母亲一样终日操劳，却享受在后，这还是别人眼中的好生活。秋云是绝对受不了的。
她很爱父母 ，也觉得父母养大他们兄妹六人很不容易，却绝不希望重复父母的人生。
家庭，孩子，工作，除此之外，没有自己。是的，没有自己！
她还年轻，见识也很浅薄，说不出心底汹涌的想法，但也知道，这些念头都让她和这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别人想要一个好妻子，好母亲，但她却觉得哪怕将来结婚，也是把自己放在前面。
最重要的是，这些众人看重的东西，家庭优渥，工资高等等都打动不了她。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格外思念秋甜，她所有离经叛道的想法秋甜全明白，也理解。姐妹俩许多时候都会趴在床上诺诺私语，分享内心的秘密与烦恼，才让秋云的少女时光感到不那么孤独。
一夜过后，天空又飘起雨丝，细细绵绵。
春眠不觉晓。
秋云最喜欢在雨天睡觉，四季中，尤爱春季。秋云有些模模糊糊的不想起来，恨不得睡到天黑。把头往枕头上埋了下，难得的漏出小女儿娇态。
秋红军却不敢不叫她，不然待会要是被别人看到她这个惫懒样子，秋云一定会觉得跌面子，然后就会收拾他。只好在她耳边说：“姐，马上嫂子们就出来了。”
说着拉起秋云盖着的被子，因为秋云睡觉穿着衣服，到也不必避讳。
秋云睡的迷迷瞪瞪的，还是起身穿上了外套，走到屋外的洗漱池，将冰冷的水扑到脸上，才驱赶走残余的睡意。
旁边的秋红军正在刷牙，上身是邱大海的穿旧的背心，下面是黑色的带着好几个补丁的裤子，脚上趿拉着一双破洞布鞋，漏出了两个大脚拇指。
秋红军嘴里含着牙刷，一大把泡沫粘在唇上，像打仗一样，三下五除二刷完了牙，又捧了凉水抹了几把脸。
这才站在旁边，看着有些慢腾腾的姐姐，开口道：
“姐，你要嫁人吗？”
“从哪里听来的？”秋云漱了漱口。
秋红军挠挠头，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哼哼嗤嗤憋了半晌，“我就是觉得你不像咱们院里那些姑娘。”
“嗤！”秋云冷笑一声，却不是笑小弟，“你才见过几个姑娘，现在男女同志连说说话都成犯罪啦！”
“反正我不觉得你会想二姐还有咱妈一样。”
秋云沉默了，洗完了脸，什么也没说，就去准备早餐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