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棠》欧阳塔塔

25、番外：笑忘书

　　司马少陵一直不相信世上有命运之说，更不相信世上有鬼神之说。当他成为血灵渊一员时，他就知道自己这一生都免不去双手所沾染的血雨腥风。

　　他父亲走的那年他才三岁，他娘亲说那一日他似乎是知道父亲走了就不会回来了，他小小的手紧紧抓着他父亲。

　　纵然这一生他再没见过他父亲的模样，纵然他娘亲病逝他孤苦无依最终被带回了血灵渊，纵然今后他的命运被一颗龙牝珠所羁绊，他仍是清楚地记得他娘亲所说的那一句话。

　　“你爹是个英雄。”

　　遇上薛承欢是他生命的转折点，他以为他的人生里只剩下鲜血和尸骨，可他却在乱世江湖中遇见了她，那个没有自己名字同样是被整个世界遗弃的青衣侯薛家的后人。那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动了感情，他想过要和她走一生，所以他叛离了血灵渊。

　　他们都知道，血灵渊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可薛承欢依旧无怨无悔跟着他，即便往后的日子只能提心吊胆。

　　“即便我爱的是一个杀人，我也愿意这样过一生。”

　　如果没有这一场相遇，如果没有因为相许而决定的叛离，如果没有血灵渊咄咄逼人的追杀，他一辈子也不会去了那个名叫两仪坡的地方。

　　那天他从疼痛中醒来，面对的是四张不同表情的脸。

　　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正拽着另一个一身浅绿色的女子，而那女子一脸要杀了自己的模样。距离自己最近的是薛承欢，在他醒来时他就看见原本表情有些担忧的她一下子欣悦了不少。房里的另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一只眼睛是紫色的女孩十分娇小，躲在角落里不仔细看找不到她。

　　薛承欢说是那位穿着白衣的前辈救了他，而那模样凶狠的穿着浅绿色衣裳的女子说他手臂上有血灵渊的纹身是血灵渊的人所以要杀了他，而那躲在角落里的姑娘是二位前辈的弟子。

　　那是司马少陵第一次见到陆夜青，她给他的第一感觉，是沉默和无视。

　　正因为他对她的毫不在意和忽视，直到那年薛承欢死了，他又一次重伤跌在紫竹林外她将他救回时，他才知道这个姑娘长大了，而且她叫小夜。

　　小夜，夜空的夜。

　　他从来没有弄懂自己对小夜究竟怀着怎样的感情，他以为自薛承欢死去便连带着他所有的爱恨一起死去。可他却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在意两仪坡上紫竹林深处的那个喜欢穿鹅黄色衣服的小姑娘。

　　也许是因为一次一次的重伤医治，也许是因为一次一次的相顾无言，也许是因为在他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守在他身边的是她。

　　他在意的那人，即便她是妖魔，是个异数，她却依旧是两仪坡上单纯细致笑靥如花的小夜。

　　他真正开始正视自己感情的是在茵县，那是他第一次面对小夜的生死，他开始觉得自己对小夜的在意不仅仅只是对妹妹的在意。他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了生死，可他面对渐渐冰凉的小夜却感觉到了恐慌。

　　就像薛承欢在他眼前慢慢消逝，他再也无法承受第二次这样的心痛。

　　他知道小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有一刻他曾真正想过要娶她。

　　“小夜，若是你的眼睛始终不能恢复，我娶你。”

　　他真正想过要娶她，真正想过要和她在一起，即便这样做有负于薛承欢。

　　可是终究他没有做到，因为他发现自己保护不了她，正如自己当初保护不了薛承欢一样。看见她受伤，看见她担心，他才知道自己当时轻许的承诺有多么可笑。

　　他只想给她平静的生活，可他的身边却注定不是平静的地方。

　　娶岳凌霜，只能是他最后走的一步。他知道走了这一步就永远回不了头，就永远无法再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接近小夜，从此只能做她的大哥。

　　他知道她的一切伤痛和心碎，可他能做的只有远远得护着她，只能看着云泽一步一步走近她，即便他讨厌云泽。

　　许多年后，司马少陵依旧会记得那一天，他们还在两仪坡的竹林里，她正埋头细心地替他上药包扎。他看着她，眼前这个依旧穿着鹅黄色长裙随意披散着长发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她久居深山不善言辞，但她却很容易笑，每一次笑就像是有一道光穿过窗棂渗透入他冰冷黑暗的心。

　　“你叫什么名字？”

　　“小夜，夜空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