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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秋海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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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爱他,可更不希望用婚姻来束缚他,让他讨厌她。
“我说过,娶了你就不会休你。”他依旧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外冰冷的月色,甚至连说话的语调都没有半分波动。
岳凌霜低下头,眼泪就这样顺着她的脸滑下去,最后滴落在足下的土地上。她一边伸手把眼泪给抹去,一边抽着鼻子,道“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不肯休我?”
司马少陵闻言终于回过头,依旧是冰冷而没有温度的眼神看着岳凌霜,他从窗台下跳下,淡淡道“我不喜欢你,就不会娶你。”
岳凌霜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甚至连哭她都已经忘记了。
“只是,我还没有喜欢到非要娶你。但既然已经娶了,不管理由是什么,你都已经是我的妻子,”他顿了顿,道“且是我唯一的亲人。”
“小夜的事终归是我造成的,我怕自己的身份会害了她才懦弱地丢下她一个人。在我生命里,出现过三个女人。一个死了,一个已经找到了幸福,如果连你也要走,我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他从没有对她说过这么多的话,他甚至不曾给她一句许诺,但她却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他看似把一切都当作无所谓,可在他心里终究是希望有人相陪的。
从前三个人在一起的日子,不仅是岳凌霜最开心的,对司马少陵来说也是毕生难忘。
“至于承欢,我可以分清你和承欢两个人。承欢是承欢,你是你,你们虽然样貌一样,但我不会把你当做是承欢的替身。”司马少陵淡淡道,他伸出手掌心向上,那串被岳凌霜交还的血红玛瑙手链正静静躺在他的掌心。“我们一起回飞来峰。”
岳凌霜顿了顿,手微微有些颤抖,但她仍是伸手接过那串血红玛瑙。
她选择相信他,相信他说的是真,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她情愿再信他一次,正如当年莫迎风与白剑英一样。无论是怎样的结局如何,他们所经历的就已经是结局,无论好坏,无论是哭或是笑。
她把血红玛瑙戴回手上,司马少陵则淡淡看着,一言不发。
后来岳凌霜打听到陆夜青已经随云泽回去了,陆明青与他们偶然碰见时说是陆夜青给他们留了话,她并不责怪岳凌霜,反而说若是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能还得劳烦他们,希望他们别见怪才是。
陆明青说他要回苏州去了,同时也问了岳凌霜与司马少陵的去向,得知他们要回飞来峰时一脸笑意。他说他阿姐猜得确实不错,还说他阿姐料到岳盟主一定不会同意岳凌霜与司马少陵之事,但横竖不必惊慌,必定转危为安否极泰来。
岳凌霜倒是觉得陆夜青身子里血族的力量觉醒后似乎预言这一方面更加厉害了,之前只是看着对方的眼睛偶然能看出些未来,眼下纵使不见面也能看出来了。
因为她父亲岳盟主确实不同意这事,他们这般私定终生岳阳本就不赞成,如今更是嫁了血灵渊的杀手,岳阳更是气得话也懒得再说。
一旁红莲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跪着的两个人,一个面露急色,一个依旧冰冷如霜。想来也不知岳凌霜是怎么看上那副冰块脸的,他身上也真找不出什么可吸引人的。
岳凌霜知道在这个档口上与她爹摊牌确实不是什么好时机,毕竟血灵渊的人来扫荡了一趟让飞来峰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休整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四使中除了红莲外其余三使皆受了重伤。在这种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焦头烂额的时候,她却选择告诉她爹这件事。
之前她爹见到醒来的司马少陵时就是一脸复杂的神情,像是以前见过一样,但彼此又是陌生得很。岳凌霜总觉得她爹和司马少陵之间有什么渊源。
岳凌霜知道,她爹从小就疼她,凡是都顺着她的想法,即便是她想下山去他也只能同意。这一次她爹却不松口,她也知道,身边的这个男人即便是已经离开了血灵渊,他的生命里却也已经留下了那一道道血痕和伤疤。
岳凌霜跪了一天,岳阳没有松口,于是岳凌霜就一直跪下去。司马少陵也一直跪着,陪着她。
直到第二日晚些时候,她爹终于是忍不住了。她娘早逝,她便是她爹的心头肉,这么跪着她爹更是心疼到要命,哪还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但终究是有正道的道义在里面,若是被人知道他武林盟主的千金嫁了血灵渊的杀手,只怕九宫连环庄也难以在江湖驻留。
“其实细细一想也是有万全之策的,司马少陵既已经脱离了血灵渊,让他加入我九宫连环庄便可。若他真心爱着凌霜,自然不会不答应。”红莲道“眼下要想的是庄主不能轻易答应,得留个台阶下才能顺理成章让九宫连环庄的人都接纳了司马少陵。”
红莲语罢看了岳凌霜一眼,笑容亦如从前的魅惑而妖娆。从前岳凌霜就知道红莲的点子最多,她总是默默不语的样子但心里却早已盘算好了一切。当初红莲确实是清剿了一回血灵渊的人,但后来画像之事据说是血灵渊安插在九宫连环庄里的人私自布下的命令。也正是这一遭祸,叫九宫连环庄里里外外都示了个警。
“凌霜,这事儿你爹做主是没有用的,若是你能请到你娘亲来,一切自然都好说。”
岳凌霜这时候真是怀疑红莲究竟是不是在帮她,出的这个主意都让她爹吓了一跳。
岳凌霜看着红莲,后者却只是妖娆一笑,仿佛早已心有成竹。她缓步走到岳凌霜身边,附下身子轻声在岳凌霜耳畔道“不必惊慌,你必定转危为安否极泰来。”
岳凌霜抬起头恰好看见红莲的眼睛,她一双魅惑的眼似乎是将四周的一切都吸入了她的世界里。岳凌霜突然想起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见过,似乎是陆夜青让陆明青传的话。
又过了一日,飞来峰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人一袭青色长衣,发髻梳起,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他轻笑着而来,脸上堆着满满的笑容。岳凌霜记得之前她还觉得这番笑容笑得她一身鸡皮疙瘩,现在却觉得其实她还挺思念他的笑容的。
尤其是走过这么多风风雨雨后。
“上官峨眉姑娘可好,许久不见可还记得在下?”薛家的公子一脸云淡风轻的笑容,他的脸上有些疲倦之色,似乎是急急忙忙赶来的样子。看他着装打扮已不再是昔日那样低调,眼下更加瞩目,在人群中已然是一抹无法忽略的风景。
司马少陵见了他只是淡淡一句他已经成了青衣侯罢了。薛家继任的青衣侯闻言一脸笑意地拍了拍司马少陵的肩,一副答对了的表情。
“你为何会在这里?”司马少陵淡淡问道。
青衣侯拍了拍衣服,道“也不知谁这么神通广大,我躲哪儿都能找到我,还非得让我来飞来峰说是什么要我帮忙的。听说上官峨眉姑娘有难我便来的呗。”
岳凌霜觉得自己好像又陷进了什么阴谋里。
“我有什么难需要你帮忙的?”
“听说你得找你娘亲出面才能与我家少陵在一块儿呢,所以我得来帮帮你,不然你们两个怎么过得了这一关。”
司马少陵本是毫不在意地在一旁发呆,听见青衣侯这么一说也不由地眉头一皱。
“你知道你和我姐为什么长得这么像?”青衣侯笑道“这么说吧,我爷爷的一对双胞胎儿女,因为女子不能继承青衣侯的身份所以便被送走了,听说是送去了官家养在深闺。后来莫名其妙地被你爹给拐跑了,结果就生下了你。而那双胞胎里的男孩就继承了青衣侯的身份,然后那男孩呢长大了又娶了妻又生了一对双胞胎姐弟,姐姐呢因为不能继承青衣侯所以又被送走了,剩下的弟弟呢就从青衣公子一直变成到了青衣侯。”
直到青衣侯的话全部说完,岳凌霜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逻辑到底应该怎么理清。
倒是司马少陵在旁边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着青衣侯道“你们是表兄妹?”
青衣侯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一直没有反应过来的岳凌霜,而后听见司马少陵这么说又是一脸赞许地看着他。
终归是有人能听懂他的话了。
“所以我也算是你母家的人,自然可以为你出头了。”青衣侯笑道“听说你们两个之前办过喜宴了,竟然没请我,我要喝陈年烧刀子的,别的酒我没兴趣。”
岳凌霜终于把思绪理清的时候,已经是青衣侯与岳阳见面之时,由于岳阳只是单纯想找个理由,见岳凌霜母家的人出现了便也顺理成章,再加上司马少陵并没有拒绝加入九宫连环庄这件事。虽然岳阳有些不情不愿,但终究他还是没有拗过他女儿。
事后岳凌霜想了很久,她实在想不出究竟是谁把青衣侯叫来飞来峰,而且还比她更快知道她与青衣侯甚至是薛承欢之间的关系。
直到那日青衣侯走的那一日,他瞥见岳凌霜手腕上的血红玛瑙时愣了片刻,岳凌霜才终于想起了一个人,也只有那个人才能有本事知道她与薛承欢的关系,知道青衣侯在哪里。
不必惊慌,你必定转危为安否极泰来。
所以红莲笑得心有成竹,一切都是陆夜青为他们安排好的。
飞来峰的层层薄雾中,她似乎看见了那个人轻笑着。那抹明亮的鹅黄映在远处,她淡淡地笑着,宛若盛开着的花那般明艳。
她被人背叛,她被人陷害,她跌入被谎言编织的陷阱,但她却依然在帮着岳凌霜。
小夜。
她怎么就忘了,小夜是她最好的姐妹呢。
“小夜没有其他的朋友,在这个世上只有你们了。凌霜,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她感到脸颊上有点冰凉,伸手一抹才知道,不知何时自己竟已经哭成泪人了。
司马少陵站在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
如果爱恨只是一线,她希望自己永远是站在爱的那一边,即便爱比恨更累,更痛苦。
曾经岳凌霜以为自己的世界应该是山下那种血雨腥风但却缠绵悱恻的江湖,但现在她知道了,自己所希冀的不过是黄昏日落,守候着一世的安宁。
风静静吹着,吹动她曾经记忆中的那些永远不会忘怀的人和事。那个额间蓝宝石的少年居士依旧在寻找着他的白衣女子,那个叫孟烟的大胡子神算也在等着那个上一世许诺要来寻他的人,那个叫陆夜青的女子背负着血族最大的秘密注定要经历永生的痛苦,那个叫云泽的帝君默默守着他此生的最爱直到生命的枯竭。
还有,那个血灵渊的宗主,关于他的一切岳凌霜是从司马少陵口中知道的。那人也不过是个可怜人,他一心只想脱离教王的桎梏,才打算利用血族魔骑出世颠覆教王的控制。听说后来他还是死了,在一个深秋死在了一个叫逆音的九尾灵狐手中。
兜兜转转,他最终还是入了魔界轮回,他依然没有逃脱教王的桎梏。
长长的一卷江湖,写着忧愁,写着别离,写着爱恨嗔痴,更多的却是无奈。
黄昏日落,她抱着一盆红莲送给她的秋海棠,微微笑着。而在她边上坐着的男人吹着短箫,曲调婉转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