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亮星辰的那一点温暖『修改1』》第三翼

8、一个男人

　　她回来后，北辰就不用天天演奏了，一周有那么两三天，是由乔妍在那水晶台上唱京剧或者昆曲。偶尔也唱唱民歌什么的。
　　她往那一站，就有种婷婷袅袅的感觉，一开口，不管什么歌，都有种缠绵悱恻，风流入骨的韵致。应该是她本行是学戏曲的关系，为人也极是玲珑剔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却能看透人心。

　　这天，北辰坐在吧台前，和裴敏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柳珩煜看见裴敏拿出个长梗的红樱桃。笑着和北辰说着什么。北辰接过樱桃连梗放进嘴里，半晌，笑着摇头，把梗连核吐了出来。
　　他正好走近，听见北辰笑问：“难道你就真能拿舌头给它打个结？”
　　裴敏笑着看了正走过来的柳珩煜一眼，俊美的脸上带着暧昧的微笑：“不用打结，我的灵活你也能知道……”
　　轻轻抬起北辰的下巴，隔着吧台，覆上她那凉薄的唇。
　　北辰含混的笑着：“我就真那么像男孩子？”
　　之后的声音全都被吞没了。
　　柳珩煜刷的红了脸，却无法把眼光移开。
　　看到裴敏把唇移开，北辰那白的缺乏血色的脸上也难免升起一抹绯红。
　　他转身想离开，忽然一个窈窕的身影，轻轻凑到他身旁，“就算小辰再怎么喜欢阿敏，他们也不会在一起的。”
　　声音轻轻柔柔，听在柳珩煜耳中，却像雷击了一般。
　　一抬眼，乔妍娇娇娆娆的冲自己微笑，
　　“喜欢她为什么不说呢？”
　　说完这句，她绕过柳珩煜，往吧台走过去。
　　“敏，你老这样白吃阿辰豆腐可不好，咱们这美少年可不少啊……”

　　如果没有乔妍这么说的话，
　　柳珩煜恐怕绝不会想自己为何总是把眼光放在那个冷淡的女生身上。
　　他向来性格内敛，从小因为相貌出众，虽然很受女孩子欢迎，也难免招人嫉妒，被人欺负，最后养成了不爱与人交往的内向性格。加上他也知道那些殷勤的女生都只是因为他的容貌，所以对那些女生也产生抗拒心理，家里从小管教就严，却只限于学习上，至于其他，一概不问。上学期间，因为优秀，朋友很多，却难以交心。总觉得那些人为了别的什么，才和自己交往。
　　所以，这十几年来，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认真的喜欢谁的感觉。也没有人告诉他什么是喜欢一个人。
　　直到在那阳光耀眼的午后，那懒散的女生对他说：他生气的样子很真实，“比平日伪君子的样子顺眼多了”
　　她能看到他的内心，不是吗？
　　只是一眼，她看见他的内心。看穿他连自己都憎恶的外衣。
　　在那个狼狈的傍晚，是冷淡的她施以援手，没有一句救世主的话语，好像一切都理所应当，用她的方式，保全他那一点点自尊。在他狼狈的时候给他一杯温热的牛奶。那白兰地的香气，在他想起时，仿佛还萦绕在他的身边。
　　倔强的她，孩子气的她，在球场边恶作剧的她……
　　自己真的喜欢上那个瘦削又苍白的女生了？

　　柳珩煜看了看迷离的灯光下冲裴敏微笑的薛北辰。
　　眼睛眯起来，有着温润的光泽。她对于裴敏的态度，不同于任何人。甚至可以称的上是依赖的。有一种难言的……孺慕之情？
　　十七八岁的中学生，和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同性恋有这样深的牵袢，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自己应该是羡慕薛北辰身上那种自由自在的劲头吧。
　　谁都不能阻挡的，像生长在野地的花草，茂盛的吐露着枝丫，生机勃勃的力量。
　　一定是这样的。
　　柳珩煜用这样的想法平定着自己咆哮的神经，缓缓的走开去。

　　暑假过了一半，裴敏要出趟远门，“夏天”就交给他们这帮人。
　　林峻青是巴不得的，薛北辰那帮人好像很习惯管理这个酒吧。尹爱偷偷告诉柳珩煜，“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阿敏都是要出趟远门的。”去哪，连北辰都不知道的。
　　裴敏不在的夏天，好像失去了明月的夜空，虽然琴声流淌，峻青在吧台后卖弄他的调酒技术。
　　可整个酒吧都变得懒洋洋的。
　　尤其是薛北辰，天天都像到了冬天的白娘子一样。
　　乔妍就在软趴在吧台的北辰身后，字正腔圆的道白：“这个这个，到了冬天，我们就是，那个、那个，爱犯困了…………”见薛同学依然半死不活，忍不住用手中点酒的单子，在她脑袋上捶两下“你还真当海参，夏眠不成,!”
　　这样精神恍惚的结果，是不到一个星期，北辰那辆宝蓝色的机车，在酒吧外，被盗了。
　　能怪小偷吗，不锁也就罢了，还把开着的锁直接挂在车把上，不被顺手牵羊才怪。
　　薛北辰只好每天和柳珩煜一起搭夜间公交回家。他们两个家所在的小区隔了不到两站地。柳珩煜习惯了吧北辰送到小区门口，自己再步行20分钟回家。
　　他们可以一起走上5，6分钟的路，彼此不说话，只是安静的走路，柳珩煜觉得很舒服，在寂静的深夜里，俩人一起。走上一小段路。
　　北辰也从来不问，他为什么要提前两站下车。

　　这天，柳珩煜才进“夏天”就觉得气氛不对。
　　连林峻青都不敢和他大声打招呼。乔妍神色关切地在同北辰说着什么。薛北辰坐在琴凳上，背脊挺的笔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一句话也不说。
　　晚上，从演奏开始，就没有中途停下来休息过，
　　钢琴弹得是如急风暴雨一般,黑白的琴键，像风暴中的海面，用乐声扬起滔天巨浪。
　　她在压抑着什么，又在诅咒着什么？
　　她在愤懑着什么，可为什么柳珩煜觉得她其实是在哭呢？

　　所有点曲子的酒，都被她喝下，一排空空的水晶杯，在灯光下精英剔透。闪着冷冷得光。
　　从来没有见她如此给点曲子的人面子，一杯杯的酒杯连续不断的送上前去。薛北辰苍白的双颊上也染上了绯红的云霞。
　　柳珩煜想去阻止，却被乔妍轻轻扯住了衣袖。“不要去。”
　　开口依然是那么的轻柔，含了点轻愁，却坚决地说：“随她吧，这样她心里舒服些。”
　　“可那些酒……”柳珩煜不能不说出自己的忧虑。
　　“放心吧，那家伙是千杯不醉的”

　　小乔和林峻青都目光闪烁，不愿再多透露点什么，尹爱更是早早离开，回家去了。
　　深夜回家，薛北辰果然一身酒香，却绝无踉跄之态。只是脸上红晕退去，更显面色苍白。
　　一路上，柳珩煜只觉得完全不像平日，走得那么舒坦自在。看看前面僵直的背影，他忍不住要劝慰些什么。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北辰忽然停住了脚步。

　　路灯下，小区的门口，停了辆黑色的豪华轿车。
　　流线的车身，闪亮的外观。和前方世人为之趋之若鹜的标志。表明了车主不是个泛泛之辈。
　　一个男人，打开车门出来。
　　不用开口，柳珩煜就知道他要找谁。
　　因为，他的脸，和他面对的那个，肩膀微微颤抖的女生，是如此的相似。
　　北辰脸色发青，双眼像刀子一样，死死盯住面前的男子。
　　撇去对方年龄，气质，和名贵的衣着不谈，那张脸，虽然略显刚毅和成熟，没有人，会否认，这两人之间，必然存在的血缘牵袢。
　　“我白天有说过，我会等你见面……”
　　对方的话语沉稳有力，可是不等他说完，薛北辰退了一步。又退一步，在柳珩煜发现她的不对劲，伸手去扶前，她一转身，用手撑着灯柱，剧烈的呕吐起来。
　　那是种恨不得把所有的肠脏，血液，统统呕出来的，撕心裂肺的呕吐。

　　北辰的右手，搅扭着胸口的衣服，用力的指节发白。左手甚至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就靠着灯柱，滑下去，蹲在地上，不可遏止的呕吐。
　　整个人好像就要窒息一样，她其实从下午开始，就几乎没吃什么固体食物，呕光了晚上喝下的所有酒类后，两个男人看到，她居然用手指去抠喉咙，那架势，好像恨不得吐光身体里所有的东西一样。

　　那个开轿车的男人上前一步，眼神里有关切，恼怒，意外，还有一点心痛。
　　他似乎是想去扶虚弱在地的薛北辰。却被柳珩煜挡住了。
　　男人眯起眼睛，打量这个阻拦自己的男孩。
　　俊秀的外表，因成长期不断地拉长身子，除了骨架稍嫌单薄之外，假以时日，一定是个出色的美男子。
　　不过，此时，这个少年，执拗的拦在自己和薛北辰之间，面对一个成熟的，气质高贵的男人，毫无退让之意。
　　年龄上的差距，和社会历练上的薄弱，并不会让柳珩煜的气势有任何退缩。
　　“她因为你而不舒服。”
　　这句平缓的陈述句让男人愣住了。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少年说的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确实，他的靠近，似乎让蹲在地上身影，呕吐的更加剧烈。
　　少年伸出手臂，有礼貌的请他离去。

　　似乎感应到那男子的离去，北辰不再呕吐，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靠在灯柱上。柳珩煜走近，将她扶起来。一碰到她的手臂，柳珩煜立刻知道，那棉布的衬衫，已经全湿透了。
　　还没来得及站起，北辰的双膝一软，几乎拉着柳珩煜一起栽倒在地上。
　　这时，柳珩煜才发现，她的脸就像死人一样白，身体紧绷的像块石头，冰凉的冒着冷汗。他几乎是半拖半抱，才把她拖到单元楼门口，连拿钥匙的力气似乎都没有，柳珩煜只好按门铃。在尹爱下来前，柳珩煜发现，薛北辰的样子非常的不对劲。
　　冷汗越流越多，牙咬得下唇都流出血来。双手死死的扣在胃部，蹲在地上浑身颤抖。
　　“你怎么了？”
　　可是薛北辰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显然情况很严重，柳珩煜一边伸手去扶，一边问：“我们去医院吧。”声音里的惶恐让自己都吓了一跳。
　　猛地抓住柳珩煜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薛北辰挤出几个字：“不去、医院……”
　　“可是！”柳珩煜看着用力攥住自己手臂的手，指甲都发紫了！
　　“你这样不去医院不行！”
　　“医生也只能开止痛药而已，还会乱问一些有的没得……”
　　尹爱的声音清亮的插进来。
　　“你帮我把她抱上来吧”

　　一边用毛巾给北辰擦汗，尹爱一边对柳珩煜解释：“阿辰是心因性胃痉挛。”以前也发作过，医生给她吃止痛药她会吐出来，要不就是挂水住院，一点用也没有。
　　“那就让她一直这么痛苦？”
　　尹爱看了他一眼：“以前，裴敏总是有办法。抱着她，温暖她……要不这样一直痛到天亮大概也就好了。”
　　再看柳帅哥一眼，“你也许也可以。”就这么不负责任的丢下病人和柳珩煜这个外人，自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