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然·易爆》晓月残

5、第 5 章

　　9个月前，易然作为高三优秀毕业生代表，正意气风发地站在台上发表毕业感言，却被突然冲到台上的班主任告知：你妈妈出车祸了！快去医院！
　　易然疯了一样赶到医院，看到的，却已是一块白布。

　　他在人生最重要的节点，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他对所有人说他没事，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扛得住。

　　然后独自在夜晚没开灯的房间里，放着Empire的歌，雕像般静默地坐着。
　　直到窗帘的缝隙间晨光熹微。

　　然后，他就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他要放弃学业，去搞乐队。

　　By the way，易然，省级三好学生，全国奥数竞赛一等奖获得者，省理科高考状元。

　　班主任、教导主任，甚至校长都亲自上门劝说易然，但易然心意已决。

　　他失去了太阳。
　　他迫切地想要追逐那颗星星。
　　直到它变成自己新的太阳。

　　他承认那段时间自己的精神很乱，但是当他拖着行李箱走出帝都车站，站在广场上看着人来人往，他听见自己的血液在沸腾。

　　他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周旋。约好了要一起上X大，他却不辞而别。

　　可在易然刚刚在帝都落脚的第二天，周旋就发来一条暴躁语音：
　　“你那个23号楼到底在哪儿啊？我特喵的在小区迷路了！喵了个咪的，怎么一个小区搞这么大！快点下楼接我！带伞！”

　　易然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过满是雨水的路面，找到坐在小区路边石阶上，被淋成落汤鸡的周旋，看着他仰起头冲自己露出一脸坏笑，除了把人拉起来狠狠抱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没有我给你打鼓，乐队你搞得起来嘛！”周旋笑嘻嘻的。

　　两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少年找不到什么像样工作，而盛世的招新还要等上大半年，于是二人一边各种打零工，一边做起了X站的up主。本来只想靠做up赚个饭钱，不想短短半年，竟然吸粉300万。

　　粉丝的肯定和充足的资金支持，以及初试复试的顺风顺水，让少年们对签约盛世信心满满。

　　不想现在，竟是这样的结果。

　　房门打开，眼中血丝未褪的周旋看着满脸惶然的易然，又垂下眼，看他手中攥着的手机。

　　“我妈找你了？”

　　这并不难猜。打小时候，周妈妈找不到周旋，第一个就是问易然。刚他拒绝了来自亲妈的12通来电，周妈妈没继续打，肯定就是转头联系易然去了。

　　易然慌忙把手往身后背了背，尽可能轻松地笑了笑，但开口时嗓子却紧得很，“旋子……”

　　周旋俯身一捞，把易然手机抽过来，易然急忙去抢，周旋凭借身高和体型优势，一手半压着易然，一手把手机举高。

　　易然设置的是15分钟锁屏，现在屏幕未锁定，上滑就开。周旋扫了一眼周妈妈发过来的信息，气得不行，按着语音键强忍怒气，“你儿子的梦想是成为世界第一鼓手，不是做个凡人！”

　　说罢，拉黑、删除，一气呵成，然后把手机扔回给易然，“甭理她。”

　　易然捧着手机手足无措。

　　这……他要怎么跟周妈妈解释？
　　周旋这么一闹，他岂不彻底成了诱拐人家儿子的小妖精？

　　除了把周旋带回去，没别的办法了。

　　周旋去冰箱拿了可乐，正一脸烦闷地坐在桌子旁边。易然走过去，看看他，也在桌边坐下。

　　“你要么去签了盛世，要么跟我回去读书。”易然说。

　　周旋好笑道：“盛世你家开的？都拒了还能再签的？”他别过脸去，别扭道：“再说我说了，我认的主唱只有一个，小爷我不给别人打鼓。”

　　易然按捺下心底涌上的感动，没什么语气道：“那现在你认定的主唱不想搞乐队了，要回去读书，你跟不跟？”

　　正准备喝可乐的周旋身形一滞，放下易拉罐，满脸诧异地看易然。

　　片刻后，他说：“听着，易然，我明白你总是觉得是你把我‘拐’出来的，你对我爸妈有种亏欠感，有道德压力。但是我拜托你想起来，我，才是打初中那会儿就整天嚷嚷着不想上学要搞乐队的那个。”

　　“我周旋4岁就开始学鼓，梦想就是要成为世界一流鼓手，这么多年都没变过！要不是你之前一直念叨着要好好读书，将来上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孝敬你妈妈，我才懒得上那么多年学！”

　　他扯着易然衣领把人拉近几分，贴着他恶狠狠地，“之前我陪你念了那么多年书，现在轮到你陪我搞乐队了，知道吗？是你陪我！不是我陪你！搞清楚！”

　　“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爹妈，就努力红遍全宇宙，成为世界第一主唱！”他松了手，把人推开，撇过头去别扭道：“今天盛世的面试官不也说了，没有好的主唱，鼓手再棒也就是个屁！我周旋这辈子可指望靠你大红大紫呢！”

　　本来期待着易然能回应点儿什么，结果等了半天没动静。周旋转回头一看，好家伙，人家正拿着手机不知道跟谁打字聊天呢。

　　“喂！”周旋拍桌子表示不满。

　　易然把手机举起来给他看。周旋凝眸看完，又看向易然，忍不住会心一笑。

　　屏幕上是易然已经重新加回了周妈妈的微信聊天界面。最新两段消息是：

　　[阿姨，读书学习是人一辈子的修行，我和旋子一天未曾放松。做乐队是我们的梦想，追梦路上我们片刻不敢懈怠。人的青春只有一回，请允许我们在最无忧无虑的年华，放手一搏。]

　　[如果等到激情散尽，我们还是没能抵达成功彼岸，现实会教我们回归平凡。]

　　周旋从靠墙的杯盘里翻过两只杯子，每只倒了一点可乐进去，拿起其中一杯碰了一下，“如果平凡是归宿——”

　　易然拿起另一只杯子，“至少让青春绽放成烟花。”

　　——出自Empire《青春》

　　周旋干了杯中可乐，放下杯子搓了搓自己的头毛，“啊——！确实有点烦。不过好在9巡马上就要开始了。现在咱有钱又有闲，正好去看看，给自己打点鸡血。”

　　易然也笑起来，“好。”

　　周旋口中的“9巡”，是指Empire成立9周年纪念巡回演唱会。

　　身为坐拥全球十几亿粉丝的世界级知名摇滚乐队，Empire的周年演唱会必然不可能只有一场，否则从全世界蜂拥而至的疯狂粉丝会把演唱会会场踏平。

　　所以，Empire每年都会拿出三四个月的时间，做数十场巡回演唱会。

　　每年4-5月，Empire会以首都为首发站，辗转国内几大一二线城市，举办20场左右的国内巡演。到了下半年9月，会再前往欧美日韩等国，举办10场左右的世界巡演。

　　饶是如此多场次的巡演，Empire的演唱会依旧一票难求。

　　易然他们很幸运，抢到了答谢场的票。

　　所谓答谢场，是Empire国内巡演的一种惯例——全国巡演结束后，他们会回到首都举办最后一场，作为该年度国内巡演的收尾。

　　答谢场的演出和舞台效果都会根据前期巡演进行进一步的优化，talk部分也能听到乐队成员们分享许多巡演中遇到的趣事，DVD录制等工作也都是在答谢场进行的。

　　所以，一般而言，答谢场会是所有巡演场次中最完美、最有趣、最隆重的一场。

　　答谢场场地在首都天穹馆。

　　天穹馆是国内最大赛事场馆，最多可容纳12万观众。从其名字即可窥其建筑的壮观、华丽。

　　除重要赛事外，天穹馆最大的用途就是用来举办各种盛会盛典，以及各位super star的演唱会。
　　——动辄动员十万人，非super star不能为。

　　今晚，天穹馆座无虚席。

　　城市的夜空被斑斓的霓虹和瓢泼的大雨所掩盖，天穹馆却为馆内观众呈现出一个无比壮丽的宇宙。

　　坐席区的十几万只手控应援灯点亮了天穹馆的顶棚，在顶棚的光学设计下，汇聚成巨大的银河漩涡，璀璨、瑰丽。

　　而天穹馆中央的舞台，就是宇宙大爆炸的奇点。

　　那里有爆裂的鼓点，极速的撩弦。炫丽的镁光灯烘烤着灼热的舞台，刺目的激光灯扫射过座无虚席的台下，所经之处，人人都在疯狂蹦跳、高声尖叫，脸上的狂热如同得见神明的信徒。

　　而他们崇拜的神明，此时正站在延伸出来的T型台最前端，一手指天，一手持麦，一边卖力蹦跳，一边“JUMP！JUMP！”地召唤信众随他一起“发疯”。

　　那是一个魅惑众生的男人。

　　夸张的哥特式妆容掩盖了他的本来面容，却无法掩盖他晶亮黑瞳中的华彩和充满侵略性的目光。

　　黄金比例的修长身形和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让男人见了嫉妒得咬牙切齿、女人见了爱慕得神魂颠倒。

　　最是那一把魅惑撩人的性感嗓音，带着满满的荷尔蒙，在话筒和扩音器的放大下，充斥整个会场，肆无忌惮地撩拨着每个现场观众的神经。

　　T型台周围的观众已然被全面引爆，他们疯狂地呼喊着“教主”的名字——
　　林唯！林唯！林唯！

　　一丛从舞台中央迅速向两边延伸的腾空焰火彻底点燃了现场观众的热情，伴随着全场欢呼，鼓点和弦音愈发急速而炽烈起来。

　　早已大汗淋漓的林唯像是被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新活力，对着麦克风吹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口哨，继而张开双臂，如高空翱翔的鹰隼般飞速跑回舞台。

　　“虽然不说你们也都认识，但这是惯例！请允许我，向在座的各位，隆重介绍我们Empire的乐队成员！”

　　对着麦克风高声喊完，林唯半压下单侧腿，将双臂“唰”地伸向身侧那个身着一身劲酷黑衣、背着一把黑红色调电吉他的秀美男子。

　　“首先是这一位，‘帝国之刃’！吉他手——陆南！”

　　与清秀文雅的容貌完全相反，令人眼花缭乱的指尖下流淌出的是一阵暴风雨般充满侵略性和破坏性的吉他solo。充满金属质感的弦音紧紧缠绕着人的听觉神经，电光火石的音律变化摩擦出惊心动魄的刺激感。

　　林唯单臂压着大腿稳住身形，随着吉他韵律，疯狂而不失节奏感地甩着他那头迷倒万千迷弟迷妹的浅亚麻色卷发。精致漂亮的肌肉被汗水浸湿，在镁光灯下莹莹发亮。

　　情绪已然被彻底点燃的观众在电吉他奏响的神魔之音中彻底陷入疯魔，扩音器的巨大轰鸣中，台下喊破喉咙的“陆南！陆南！”清晰可闻。

　　吉他solo在一声余韵中迎来尾声，林唯踩着点儿干净利落地收住动作，几步跨到舞台中央靠后位置的架子鼓边。

　　那里坐着一个身着黑色工字背心，一头板寸干净利落，双眼狭长斜吊，肩颈上臂肌肉结实、充满力量感的男人。

　　看着林唯向自己跑来，男人挑着一侧嘴角邪气一笑。被摄像机投放在大荧幕上，瞬间引发馆内女粉丝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呀——！韩东——！我爱你——！”

　　“然后是我们的‘帝国之心’！鼓手——韩东！”

　　话音一落，疾风暴雨般的鼓点便在顷刻降临，席卷过整个会场，牵引着十万观众的心脏跳动，唤起人类最原始的节奏脉搏。

　　观众在爆裂的鼓声中尖呼、跳跃，犹如原始人类围着篝火进行一场盛大的祭祀典礼。

　　鼓solo在一声清脆的打击中结束，贝斯撩弦随之响起。

　　“‘帝国之迷’！贝斯手——楚宁！”

　　与电吉他流畅的高音截然不同，短促而厚重弦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性旋律，将还沉浸在鼓声所带来的原始律动中的观众瞬间卷入一个神秘魔幻的新奇世界。

　　而魔幻世界的掌门人却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清瘦面容，身着高冷禁欲的西装，架着一副高深莫测的大墨镜，只有薄唇的一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像个不可一世的高人，淡漠而冷酷地看着你在他制造的幻境中越陷越深。

　　观众们还沉浸在奇幻迷景中，林唯已经跑到键盘手旁边，高声道：“‘帝国之血’！键盘手——梁秋！”

　　一排黑白键被齐齐按下的轰鸣瞬间将迷宫中神魂颠倒的观众拉离，多变的音色和节奏行云流水般地响起，四架键盘后那个身着花色演出服、身形清瘦、容貌妍丽的男子，实力展示何谓三头六臂，凭一人之力便能以假乱真营造出一支乐队的演奏效果。

　　跪在地上冲着梁秋来了个“顶礼膜拜”的林唯在旋律接近尾声时站起来跑回舞台最中央，举着话筒高声道：“最后要介绍的，是谁？”

　　台下万众齐声：“帝国之魂——！”

　　“‘帝国之魂’是谁？！”
　　“是你——！”

　　“是谁——？！”
　　“是你——！”

　　“是谁——？！”
　　“林唯——！林唯——！林唯——！”

　　在几乎将天穹馆棚顶掀翻的山呼海啸后，随着观众呼喊而不断加强的乐队伴奏也在一瞬间收声无息。

　　然而短短一个空拍后，鼓点和弦音便更为炽热地炸裂开来！

　　Reload在某些时刻，可以很致命。

　　情绪已然酝酿到顶点的人群就像是一片洒满了石油的海，而随着伴奏再次开嗓的林唯，就是天边坠落的流星。他的声音飘荡在会场上空，犹如流星穿透大气层，经过激烈而极速的摩擦，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和毁天灭地的气势一头扎进海面，刹那间就掀起滔天巨浪，灼热的高温令整个海洋都沸腾、燃烧起来！

　　T型台周围的观众已然被全面引爆，女粉丝比男粉丝更疯狂，不知是哪个女粉丝将胸衣扯了出来抛向高空，这一举动瞬间引发连锁效应，不少女粉丝纷纷效仿。

　　一件白色蕾丝胸衣在升至最高点后，啪地落在少年漆黑的发顶，遮住了半张失神的脸。

　　“啊！哈哈哈哈哈……！”正随着四周人群疯狂蹦跳、尖叫吹哨的周旋扭头看向易然，激昂的情绪让他失控般地大笑不止，扒着易然肩膀将他头上搭着的胸衣拿下来，往他脸上蹭。可易然只是呆呆地凝望着聚光灯下的林唯。

　　所有人都在狂欢，只有少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格格不入。

　　台下疯狂人群中那个一动不动仰头看着自己的少年太过显眼，林唯想也没想，随着歌词，啪地抬手指向少年——

　　[我闭上眼睛掩住耳朵一往直前]
　　[不管别人说我是痴人妄言]
　　[待我跑到梦想终点]
　　[神明会亲手为我戴上赞美的花环]

　　激光束从林唯的身后扫射而来，有那么短短一瞬，照亮了少年的脸。

　　少年的眼中，有光。
　　那光比镁光灯还要明亮，比太阳还要炽烈。

　　-

　　演唱会已经持续了整整三个半小时。
　　纵使城市大雨滂沱，也浇不熄馆内炽烈如火的热情。

　　当最后一曲结束，林唯将五指插进汗湿的发顶，将散落下来的发丝随意抹到额后，那张魅惑众生的脸，便通摄像头再次投射在大屏幕上，瞬间清空无数粉丝的血槽。

　　在粉丝的一片尖叫声中，林唯以一种类似双手合十的姿态将话筒贴近唇边。

　　和唱歌时极其具有金属质感、狂野奔放的性感声线不同，林唯说话时的音色像个布道者、或者吟游诗人，每一个字都咬得珠圆玉润，又字字含笑，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色气，给人一种完美情人于自己耳畔低声念着缱绻情诗的错觉，叫人听了浑身酥软、飘飘欲仙。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原本预定演唱会时长是两个半小时，可是在大家的陪伴下，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三个半小时了。”

　　台下霎时一片哀鸿遍野：
　　“可是我还没听够！”
　　“我想听到地老天荒！”
　　“林神陪我们再战五百年！”

　　“嘘——”将食指凑近唇边，双唇微翘，配合双眼的微阖、张开，一个撩死人不偿命的小动作，让全场瞬间在一片被清空血槽的唏嘘声后听话地安静下来。

　　林唯满意地勾唇轻笑：“其实没能按时结束也好。听助理说，一小时前，雷阵雨正下得肆虐，现在刚停。既然已经过了11点，大家就快点回家、早点休息。虽然是五月底的天气，夜里还是有些寒凉。待会儿散场后，跟同伴一起来的，一定要相互照顾好对方；是情侣的，男孩子一定要照顾好女孩子。听说场馆门口有些积水，聪明的男孩子们，你们知道该怎么做的，嗯？”

　　不知是哪个女粉丝用喊了整整一晚、已经沙哑不堪的嗓子大吼了一句：“我不要男朋友！我只要林神！林神嫁我啊啊啊啊——！！！”

　　一呼百应，满场霎时都是女粉丝们“林神嫁我”的嘈杂呼喊。

　　“嘘——！”林唯再次用一根手指摆平了全场粉丝，宠溺模式全开地说了两个字，“乖啦～”

　　男神暴击MAX！无数粉丝飙血三升倒地不起！

　　林唯深呼吸，双手握着麦克风正色道：“从明天起，我们，Empire乐队即将跨入第十个年头。过去的九年，感谢你们的陪伴。因为有你们，才有今天的我们。我们会不忘初心，精益求精，在新的一年里，继续努力为大家带来更好的音乐。”

　　全场高呼：“Empire！Empire！Empire！……”

　　“那么，Empire九周年巡回演唱会，到这里就圆满结束了。当然，这不是真的结束。一年后！让我们再相见于此！像过去的每一年一样！也会像今后的每一年一样！”高喊过后，林唯带着乐队全员和主要参演人员、工作人员，向观众鞠躬90度，长礼不起。

　　台下掌声雷动，欢呼声和哭声交杂一片。

　　陆南突然抽出自己被林唯和楚宁拉着的手，转身跑去背起自己的电吉他，来了段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吉他solo。

　　乐队成员面面相觑，在得到林唯的暗示后，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配合陆南的solo，完成了一场不在计划之中、但却是精彩绝伦的合奏。林唯则在乐声中配合工作人员拿着麦克风指挥粉丝有序离场。

　　直到所有粉丝离场，陆南还抱着那把林唯送他的、一直用了九年的电吉他，垂着头，雕像般地站在原地。只有微颤的指尖，似有万般不舍地摩挲着琴弦。

　　乐队成员和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林唯走上前，一手搭上陆南肩膀，轻声问：“阿南？”

　　陆南抬头，露出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

　　天穹馆场外。
　　暴雨初霁，深夜微凉。

　　纵使城市的排水管道四通八达，面对片刻前海龙王的咆哮仍是有些应接不暇。暴雨留下的积水四处蔓延，倒映着城市色彩斑斓的霓虹和路灯，将天穹馆外那条空荡荡的街道反衬得愈发冷清、萧条。

　　从天穹馆一涌而出的人群引起了片刻的嘈杂，可当人群向着四面八方散去，街道又逐渐恢复了冷清。

　　易然和周旋并肩走在夜风中，谁也没有说话，默默回味着演唱会带给他们的震撼。只有脚下的积水，伴着二人的步伐发出有节奏的啪嗒啪嗒声，像是空荡夜色中的一场双重奏。

　　突然，双重奏变成了独奏。

　　周旋停下，回头，对上易然盛满月辉的瞳。

　　他似有所感地笑着轻声问：“怎么？”

　　“比起做一个乖乖仔，我果然，”易然停顿了一下，也跟着笑起来，“还是更想让‘神明亲手为我戴上赞美的花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