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青哥》梵徒

2、赶尸人一

　　封青是个苍白瘦削的男孩。他有一对漆黑的瞳孔，幽深的仿佛会吸光，这种无机质般的眼睛，大而无神。他的同学们都会下意识地避免与他对视，他们感觉封青的视线不管注视着谁，都不像在看活人，冰冷而阴凉。

　　在开家长会时，他们见到了封青的父亲。奇异的是，父子两个太像了，同样的寡言，同样的漠然眼神，身上同样透着一股死寂的气息。这让很多人对封青的家庭产生了好奇。

　　封青没有隐瞒他的朋友，他坦然又诚恳地解释：“我家是做死人生意的。”

　　“什么生意？”

　　他道：“丧葬用品，举办葬礼之类的。”

　　朋友又问：“吓人不？”

　　他道：“其实还好。”

　　当事人太过坦诚，同学们知道了真相，封青的冷淡特殊也有了很完美的解释，他们聊了一会后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了。除了偶尔有人提起作为谈资，这件事情就没人在意了。

　　封青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家庭不至于成为他社交的障碍。他有出色的容貌，这吸引了很多爱慕者。封青并不以此为傲，也不为之烦恼。

　　他打算高中毕业了就回家帮忙，让父亲的事业传承下去。

　　封家几代人和死人打交道，这种对亡者的亲近是他与生俱来的。封青拙于言辞，这个事业很适合他。

　　但他母亲好像并不赞同，她想要封青读大学，去大城市工作，做个老师或者医生，娶个城里姑娘，让他的孩子不必和他一样有个孤僻的童年，或者说，活得像个阴冷的鬼魂。

　　封青把他对于职业的烦恼隐藏得很好，偶尔也会参与同学们对于未来大学的畅想。毕竟他已经高三了，再拖也拖不了几个月。

　　高三，俗称告白季和分手季，大批量的单身狗和情侣狗在产生。

　　是以封青在抽屉里找到一封情书的时候，根本没有在意，看了个开头便丢进了垃圾桶，署名也没看。没有发展为恋爱关系的意向，封青对于知道谁喜欢他这件事没有兴趣，省的下次见面两人都尴尬。

　　封青的铁石心肠全班都知道，次数多了之后，同学连打趣的心思都没了。

　　他们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只是这次事情的发展出乎封青和同学们的意料。所有人都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和封青告白的，会是一个男生。

　　这下篓子可捅大了。

　　这件事情不知道是谁先爆出来的，瞬间点燃了平静的校园，流言轰的一瞬间便传遍了全校，老师也有所耳闻。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封青却是很晚才知道的。

　　相对落后的小县城里，没有什么秘密，却更没有包容这项美德。

　　他看到了教室旁走廊上一块被学生当做涂鸦板的废弃黑板上，被人写了很醒目的几个大字：陈玉聪爱封青。

　　封青在黑板前站了一会儿，还是没想起这个叫做陈玉聪的人是谁。再看了看，黑板花里胡哨的角落里还写了一些字：基佬陈玉聪。

　　gay。

　　霞明中学gay榜。

　　封青X陈玉聪。

　　……

　　封青又站了一会儿，选择把这些字擦掉。可尽管他擦掉了这些字，却擦不掉越演越烈的流言。

　　对于陈玉聪使他站在了全校舆论风口浪尖上这件事，他挺不开心的。

　　他本来想安安静静的过完剩余的高三生涯，再和老师说放弃填报志愿。

　　他抬脚走人时，才发现一个身影在一旁看了他许久。

　　封青打量着这个悄无声息的人，个子不高，长相很俊秀，只是有些瑟缩，低着头看脚尖。封青有些莫名其妙地离开了。

　　那是封青印象里和陈玉聪第一次见面也是生前唯一一次见面，他至今都不知道陈玉聪为什么会喜欢他。

　　大概也是和青春期的女生一样，在球场上看了一场比赛，不知不觉间视线就聚焦到了最出色的那个人。此后目光偷偷的追随，成为少女绮丽的心事，爱上他听课的样子，爱上他喝水的样子，爱上他一切的一切。

　　吃完饭回教室的路上碰到了散步的班主任，他叫住封青陪他一起走。班主任先关心了一下他最近的学习，再切入正题。

　　班主任问：“陈玉聪那件事……我也听说了，你打算怎么办？”

　　封青道：“马上就毕业了，不要紧，我没事。”他是真的没事，同学们虽然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但在他的面前的，最多也就说三句：

　　“你知不知道三班那个陈玉聪喜欢你？”

　　“你喜不喜欢他？”

　　“卧槽你运气真好，活的基佬！”

　　即使次数多到令人烦不胜烦，但封青没有感受到什么恶意。毕竟他也是不知情的“受害者”。

　　封青有时候会想，也许对陈玉聪来说，会是一场很大的灾难。

　　但只要再熬两个月，上了大学，这件事谁会知道呢。

　　可是，一念之差，一切便都不能挽回了。

　　学校照顾了陈玉聪的心情，没有找他谈话，可学校没办法阻拦学生们的风言风语，这一切只能陈玉聪自己扛。

　　随后，不知道哪里传来了陈玉聪被打劫了的消息，好像还被人揍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传八卦的同学说的很吓人，连手带脚比划，估计是亲眼见过了。

　　后来越传版本越多，有人说是陈玉聪惹到了高三校霸孙隼，刚好看到了孙隼偷自行车，所以被揍了；也有人说是陈玉聪被别人的自行车撞到了，不是被揍的……总之，除了一些和自行车杠上的，更多的传言和封青有很大关系。

　　“你说，是不是陈玉聪向封青表白，但封青讨厌陈玉聪，所以叫人把他打了？”

　　“哎，说不定是呢。”

　　陈玉聪受伤这件事瞒不过陈玉聪的家长，他的妈妈上学校砸了场子。那天正在上课，高三老师们的办公室闹腾的像菜市场，很多正在上课的老师压不住学生，学生好奇地往窗外看，高一高二的也忍不住过来凑热闹。消息灵通的就悄悄向朋友们解释：“我跟你们说，这是高三一个同性恋他妈妈……”

　　陈妈妈又哭又喊地砸了办公室一个花瓶，要求学校赔偿陈玉聪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老师们气得脸色铁青，这个班主任办公室里没有教过陈玉聪的大有人在，他们没有那么客气。即使有年级组长过来劝和，一位老师还是冷冷地道：“学校外的事我们管不着，不是你那个儿子先向别的男生告白吗？”

　　这位老师没别的意思，也不是觉得陈玉聪活该被打，只是对陈妈妈一口一个“你们为什么不照顾好我儿子，我儿子这么乖”，然后无缘无故指责他们的看护失误，心里很有气。

　　他要告诉她，你儿子也不是个安分的，谁知道他在外面惹了什么事？

　　老师把正在上课的陈玉聪叫过来，问他怎么受的伤，让他和他妈解释。

　　陈玉聪局促而难堪的攥着手：“妈妈，你先回家去好不好？”

　　陈妈妈定定看着儿子，心中火大，直接扯着儿子出了学校，她好像在此之前并不知道自己孩子喜欢另一个男生的事情，认定这个儿子让她丢大了脸。老师通知了门口保安放他们走，没人拦。

　　真正意义上的不欢而散。

　　封青则安稳地坐在自己位置上，准备着接下来的二模考试。他自然从别人口里知道了现在在办公室的人是谁，又为了什么事而来，但这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就像陈玉聪选择和他告白，也像他选择放弃继续求学。陈玉聪只是运气不太好，他的喜欢不合时宜，况且生在一个缺乏修养的家庭。

　　封青放学后直接骑自行车回了家中的葬具店。

　　封父冷淡地坐在柜台后面，手上圈着几根细竹条，正在扎纸人。

　　封青把书包放好，坐下来帮父亲贴纸人的腮红。

　　封父问：“最近学校里还好吗？”

　　封青道：“还行，老样子吧。”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专注于手上的活计。

　　封父抬头看看已经快要成年的儿子，道：“你还是先把志愿填了吧。”

　　封青道：“我又不上大学，为什么浪费名额？”

　　封父又闷头扎了一会：“你先填，高考考完了你自己走一趟湘水，我不跟着。你要是受的了就不去上，受不了的话，听你妈的上大学去。”

　　“走一趟”，这是含糊的说法，的确只是走一趟路，不过要带上几具尸体，民间俗称，赶尸。这是祖传的手艺，他家葬具店还开着，一大半靠赶尸。封爷爷和封父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积攒下了很盛的名声，湘水有客死异乡的，都会密而不发，求到封家头上来，请封家带人落叶归根。

　　封青的童年扭曲而神秘。他在陵州随爷爷奶奶长大，爷爷是经常主持红白喜事的支客，家中对死亡非常敬畏。

　　他的赶尸术是爷爷手把手教的，教他画符，教他在夜里分辨方向，教他怎么让尸体渡河。爷爷赶尸的时候，他也学着爷爷带上竹笠，远远地缀在爷爷之后。黑夜中模糊地看着爷爷穿着方士袍，摇着铃，身后的尸体顶着竹笠，身覆白袍，手搭在前一位的肩上，爷爷走一步，它们跳一下。

　　爷爷说过，赶尸是下贱的人干的活。早些年赶尸匠都相貌丑陋，是因为但凡相貌端正些的、有出路的，都不会去学这玩意儿。

　　但是封青觉得，有些东西，总得有人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