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卫△ρ=0.004》顾西追

3、伪·下

　　（下）
　　“卟啉症，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病症表现为日晒后曝光部位的疼痛、烧灼感，出现红斑、水肿，严重者会出现水疱、血疱、糜烂、结痂。皮疹反复发作，使患者面部呈饱经风霜样改变，面部、手背等曝光部位可见线状萎缩性瘢痕。”
　　在场的大多警员被卫庄这段太过专业的陈述弄得不明不白——凶手的刀刃已经在人质颈间压出一溜血珠，远处有已埋伏好的狙击手，近处有他们这些身手敏捷、经验丰富的警察，卫庄这是在干什么？科普讲座吗？
　　“你的父亲和哥哥都死于卟啉症，是吧？皮肤溃烂、肌肉萎缩，面目全非，对吧？”
　　卫庄的拷问掷地有声，在阴暗杂乱的废弃诊室里激起簌簌灰尘。他微蹲着，脚步一寸一寸向前移动。
　　“你不想和他们一样，不见天日、无助等死，是吗？”
　　男人持刀的右手微微颤抖着，刀刃把那几颗血珠涂抹在女孩稚嫩的皮肤上，在这黑白光影交错斑驳的室内，如同几片被车轮碾碎的花瓣。
　　卫庄离他三米远。
　　“你去看过很多医生，可他们都说你没病。但是怎么可能！你见过你父亲和哥哥惨死的样子！你的血红素得不到补充，皮肤一天比一天瘙痒，马上就要化脓了，是吗？”
　　两米。
　　男人托着年幼女孩的手已经支撑不起她的重量，他整条手臂都开始抖动，指甲因太过用力，变成完全的惨白。女孩缓缓下滑，那条本来勒在她腹部的手臂桎梏在胸口，使她呼吸越发困难。
　　“女人的血比男人的干净，所以你只杀女人；小孩的血比成年人的新鲜，所以你选择了她，”卫庄用手指着他怀里似乎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女孩，“对不对？”
　　男人似乎终于忍受不住，缓缓抬头，一双驳杂干涸的眼睛里，射出根根冷刺。
　　“你、你们，都想我死！没人在乎我的死活，都是骗子！你们觉得是我杀了她们，可是谁问过我？！我快死了，我马上就要死了！你们这群禽兽！”刀刃胡乱地劈砍着空气，站在门口的警员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凶手如果稍一手滑、或是他有意伤害，和他相距不到两米的卫庄真的难逃一劫。
　　面对那明晃晃的刀刃，不要说后退，卫庄甚至没有停顿，仍然一寸寸向前靠近，“我相信你有病。但是她，”卫庄看着他怀中已经憋得脸颊通红的女孩，“也有病，白血病。”
　　男人眼中的冷刺仿佛瞬间被烈火燎成焦炭，那双眼里，除了惊惧和恐慌，再无任何气势。
　　“白血病！？白血病怎么还能上学放学！？不可能，不可能！”男人尖着嗓子嚎叫，刀尖直指卫庄。
　　六十公分，卫庄的胸口离刀尖只有六十公分。
　　卫庄直起身子，停了下来。
　　“不相信？你没发现她比你之前杀的人都虚弱得多吗？你没发现她的血很难止住吗？”
　　在他身后的警员都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只是个不到七岁的孩子，又被凶手折磨了这么久，当然比之前那些成年人虚弱。凶手如果足够清醒，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卫庄这场心理战，必将前功尽弃。
　　“我相信你有病，我去调查过了，之前那些医生根本没给你做最彻底的检查。现在，放下她，我带你去看病。”卫庄的声音变得轻柔许多，如果不是那冷冷的刀锋，如果没有身后这群手握枪柄的警察，几乎有一种卫庄在哄小孩子的错觉。
　　刀刃垂下了一点，男人眼里闪着零星的水光：“你、你没有骗我？”
　　卫庄举起双手，露出裤腰，示意他真的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没有。我带你去看病，给你最好的血，比你去大街上随便挑人安全得多，不用担心再挑到什么有病的人。”语气越发轻柔。
　　刀刃又垂下一点。
　　“不对！”刀复又被举起，这次正对卫庄的脸，“那你身后那些人，他们腰里都揣着枪！我已经杀了人，你们不会放过我的，我知道！骗子！你们都想要我死！”
　　谈判时最怕的就是在即将说服凶手时，遭遇凶手情绪的大幅度反弹，这意味着凶手的偏执比刚开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仿佛进度条不仅回到起点，还被加播了120秒广告。
　　卫庄放下双手，呈自然放松的站立姿势，语调也变得随意：“他们？嗨，大惊小怪。他们是怕你杀了我，来保护我的，跟你没关系。法律有规定，自身身患疾病的人如果做出伤人行为，是不会被处以死刑的。”
　　刀尖回到卫庄的胸口位置。
　　“可我杀了三个人…”男人沙哑的声音颤抖着，词不成句。
　　“我们可以说是你被疾病折磨得精神失常。不仅不用死，还不用坐牢。”
　　“你是警察…你会帮我…？”
　　“我答应你了。”卫庄稳稳地点头，“你既然有病，我们一定会给你治好。”
　　男人终于支撑不住怀中女孩的重量，慢慢矮下身去，女孩双脚着地，男人放松左手……
　　女孩双脚触地那一瞬间，原本闲散站着的卫庄如同一只窥伺猎物已久、终于发动攻击的豹子般冲上，左手紧紧握住男人手上已垂至腰侧的刀，右手拇指与食指夹住男人手腕两侧——“咔”。
　　“人质！”

　　警员扭着凶手从卫庄身边经过的时候，他正举着左手，让赤练给他做紧急包扎。
　　“骗子…骗子！你说过给我治病的！你说了他们不会杀我！”
　　卫庄抬眼，嘴角邪佞地勾起，“不，我话没说完。你如果真的有病，我们一定会帮你治好；但既然你没病，我一定让你偿命。走好。”
　　男人哭嚎着被扭走，赤练用湿衣擦拭卫庄淌遍整条手臂的血痕，眼里闪着泪花：“组长，我们有狙击手，也有特警，你何必把自己弄成这样…”越说话音越不稳，最后一句几乎带上了哭腔。
　　一旁的墨鸦话语浅浅淡淡，“刚才的心理战很漂亮，组长，你这样十项全能，我快没有饭吃了。”目光却紧锁在被他鲜血洇湿的布料上，“不过这样以身犯险，确实…”
　　卫庄不在意地抽回被赤练轻举着的手臂，留给他们一个背影——“你们想让一个孩子被溅一脸的血和脑浆？”
　　伪Fin.
　　注*
　　1.□□浓度对人体影响
　　人吸入最小中毒浓度(刺激)：200 ppm；人经口最小致死剂量：420 mg/kg。□□对人的麻醉浓度为109.8～196.95 g/m3(3.6%～6.5%)。212.1～303 g/m3(7%～10%)可引起呼吸抑制；当超过303 g/m3时,对人有生命危险。
　　2.卟啉症
　　迟发性皮肤卟啉病是最常见的卟啉病，是因尿卟啉原脱羧酶缺乏或活性下降使尿卟啉堆积导致的。本病多见于成人，男性多见，多有肝病史或饮酒史。皮疹夏重冬轻。临床表现为曝光部位的非炎症性水疱、大疱，可见糜烂、结痂、溃疡，愈后遗留瘢痕、粟丘疹、色素沉着和色素减退。皮肤的脆性增加，轻微擦伤即可形成糜烂面，用指甲可挂去受累部位皮肤（Dean征阳性）。
　　红细胞生成性原卟啉病是第二常见的卟啉病，是由于亚铁螯合酶活性低下，原卟啉原IV水平升高而引起的，为常染色体显性遗传。本病大多儿童起病，夏重冬轻，表现为日晒后曝光部位的疼痛、烧灼感，出现红斑、水肿、风团，严重者可出现水疱、血疱、糜烂、结痂。皮疹反复发作使患者面部呈饱经风霜样改变，面部、手背等曝光部位可见线状萎缩性瘢痕。严重者可伴有肝病，皮疹终生反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