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景（仙四/云紫）》CXS

2、韩菱纱

　　【韩菱纱】

　　「羞见枕衾鸳凤，闷则和衣拥。」

　　这世上再没什么比古董更能让韩家后人开心了。成亲那天韩菱纱看着紫英送来的玉佩，笑得合不拢嘴，差点问他是不是走了韩家的老路，到哪个自己没来得及开的大墓给挖出来了这么个好货色。直到天河小心翼翼地提醒了她半天，她才想起来，就算紫英真步了她的后尘，他也绝不会结婚时把死人东西送过来当贺礼。于是她把玉佩收好，心满意足地狠狠敲了天河一下，这才吹了蜡烛。
　　韩菱纱不贪财，但这不能说她不爱财。爱和贪是两回事。盗墓盗了这么多年，要是说不喜欢那些宝贝，那绝对是说谎。紫英送来的这块玉真是好玉，非但有年头，而且绿得剔透，莹润光洁，摸着温温的有分暖意，很贴手。
　　“死野人，你也该学学人家小紫英！”那天她做完菜，一边给天河夹炒山猪肉一边念叨，“别看冰块脸还是那副样子，端看眉眼也比你标致得多了。现在又会揣摩人家心意，剑术又有大成。哪像你，天天只知道窝在山上打山猪！到时候我跟他跑了，你可别来追我！”
　　“打山猪很好啊，菱纱。”天河还是一如既往的呆，“你不也喜欢吃山猪肉吗？跟着紫英连饭都吃不饱，你干嘛跟他？”
　　冷静，冷静……
　　韩菱纱在心里默念了两遍，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她马上就想起现在他也看不到这种强笑了，于是便收了起来——用尽量缓和的语气说：“天河，我是要你跟他学学怎么讨人开心！”
　　“哦……”天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懂了，你喜欢紫英的玉，很开心。我没让你开心，所以你让我跟他学学怎么让你开心！对不对？”
　　“这绕来绕去的是什么……反正算你及格了。”菱纱满意地挥挥手，“难得你这么……”
　　她话还没说完，天河已经离开饭桌，摸索着跑回里屋，不久拎出一块玉来，炫耀似的在她眼前晃荡。寒气袭人晶莹剔透，不是那灵光藻玉又是什么？
　　“天河你……”
　　“我学紫英，也给你块玉！”他兴高采烈得像个小孩子，“菱纱，我讨你开心没有？”
　　“很开心。”韩菱纱微笑着回答，“非常开心。”
　　“那就好……”他摸着头嘿嘿地傻笑，“你开心就好。”
　　韩菱纱咔嘣一声捏断了手里的筷子。然后毫不犹豫地用筷子的残骸，重重地敲上了天河的脑门。
　　“痛！菱纱你又打我……”

　　这个野人，怎么就长不了一点脑子呢。

　　刚搬过来住的时候，每天早上天河依旧大呼小叫地拎着弓剑冲出屋满山捉山猪。那时韩菱纱总是抱着手臂站在窗边，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一口气。那时候天河还没办法接受自己失明的事实——尽管他的反应并不激烈，但她看得出来，他的牛脾气上来了。
　　他拼命地想看，想看见。无论她怎么苦口婆心地劝，他还是不认。如果他是那副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样子或许还好解决。可他一直都带着一脸傻笑，对她说：“菱纱，别担心，明天我就看得见了。到时给你捉只大山猪回来烤着吃。”
　　在第三十五个明天到来的时候，紫英来了。他没跟她说一句话，直接黑着脸色把他拎了起来，然后拉到了屋外。韩菱纱有点担心，又不好上前打扰，便站在门口望着。他们二人站在树丛下，紫英似乎是说了句什么，天河突然大吼了起来——她听不清他吼的内容，只是惊慌于他的疯狂——她几乎没见过他为了自身的事情这样愤怒、这样疯狂、这样无助过。
　　紫英依然绷着那张冰块脸，又说了两句什么，天河突然摸索着抓住了他的衣领，随后再次大吼。然后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向那个只会舞剑的紫英，居然狠狠地踢了天河小腿一脚，随后给了他肚子一拳——天河没有示弱，反手砍了他脖子一记手刀，又顺手捏住了他的手腕——两个人，居然就这么扭打到了一起。
　　结局很明显，天河输了。紫英把他背回屋子，对她说：“劳烦你照顾，我明日再来。”便头也不回地御剑离开。
　　第二天，他没有食言。就像第一天的重演一样，他们话不投机，再次开始扭打。但是，韩菱纱发现，这次，天河似乎稍稍有了点优势。
　　随后的几天也是这样，天河的优势慢慢增长，或是说他因为失去眼睛而失去的力量正慢慢地回来。他开始渐渐地占据上风，直到那天，他一个反手将紫英撂倒在地上，准确地一屁股坐上了他的肚子。她听到紫英的一声闷哼。
　　很奇怪，这声音对她来说竟意外的清晰。
　　然后，天河的声音也传入了她的耳朵。那是和以前一样开朗明快的声音，让她曾经无数次感到过温暖的声音——充满了自信和力量的声音。
　　“紫英，多谢。”

　　她回到屋里，轻轻抚摸着房内床上的新被褥。那是紫英来的第二天给他们准备的，他说那是结婚贺仪的一部分。那天他送回天河后跟她又多说了两句话。一句是“他现在成不了亲。”另一句是“不过，等几天就好了。”
　　等几天就好了啊……她一头倒在床上，伸手抚摸丝绸光滑冰凉的表面上刺绣的凹凸。韩菱纱不止一次地感到奇怪，紫英为什么突然这么事无巨细地开始照顾他们一开始并不方便和睦的生活；同时，又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她的心意。
　　“小紫英……”她喃喃地说着，闭上了眼睛，“你对我这么好，可我却没什么东西能给你……也没什么东西给过你……”
　　恍惚间她仿佛听到天河的声音——“明天我就看得见了！”随后，是紫英冰冷但有力的声音——“等几天就好了。”于是她在半梦半醒中迷迷糊糊地翘起嘴角笑了。
　　明天啊过几天啊，这些男孩子啊，别看他们看起来差那么多，根子里却还是一副样子。要命的固执，要命的希望，要命的乐观……还有，要命的坚强。
　　韩菱纱想，自己或许缺乏的就是他们这样的坚强。或者是所有女人都缺乏的一种东西。这些无论外表上看起来是什么样，骨子里却毫无区别，粗鲁得让她总忍不住想上来抽几耳光。
　　一群笨蛋。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慢慢地竟感觉到有点寂寞。韩菱纱不愿多花心思在这种情绪上，因此她翻了个身，和衣睡了过去。连天河是什么时候进了房，偷偷摸摸睡下的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又过了五天，自己跟天河就在太平村里成亲了。
　　紫英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