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要亲亲》木阿吉

13、嫉妒（一）

　　有什么东西在虚空中破碎了。

　　迟白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迟家大宅。

　　他穿着套头白色卫衣，黑色口罩，露出漂亮的眼睛，盯着入站口的航班显示屏，显得有些瘦小孤寂。

　　AI：[……咦，我升级了？]

　　迟白：[咦？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的语气词变丰富了？]

　　AI;[有嘛？我没有感觉诶。]

　　迟白指出：[真的有，你都不知道原来你说话有多别扭。]

　　他发现系统也有了明显的变化，就像一个充电容器，原本灰扑扑的表面显得更加明亮晶莹，很明显这个变化是出现在赵恒失忆之后，就像吸收了养分一样。

　　如果不是系统太蠢了，他甚至怀疑系统才是隐藏的主人格。

　　他看了一眼天空，正好上一架飞机正在飞远，几个月前他从这里下飞机，根本没有抱着多少信心，然而现在他却重新站在了这里，任务已经成功了。

　　大屏幕上正在转播部分新闻，他远远一看正好看见赵恒出现在电视上，正在接受采访。离迟白离开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赵恒也没有追过来，是真的忘记了吧？

　　主持人笑着问：“之前有听说赵先生定制了一对价值连城的戒指，是要送给爱人吗？”

　　电视上的赵恒眼神平静：“你听错了，我没有爱人。”

　　迟白心里一松，重新兜上了帽子，转身离开候机大厅。

　　AI;[你不打算坐飞机嘛？火车坐起来很累的……你要去哪里啊？]

　　迟白想了想：“嗯……我也不知道，你随便给我指个方向吧？我在哪里还有马甲呀？”

　　系统悄悄看了一眼迟白，虽然语气轻松，其实眼神透露出疲惫，显然并不像他嘴上说的那么无情无义，就这么轻易地夺走一个人的记忆，想来也并不好受。

　　它提议道：[要不再去学校休息休息吧，学习很轻松的。]

　　迟白高兴了起来：“可以呀，那就继续去学校！”让他这个经历过高考摧残的人这次摧残高考吧！

　　AI：[那好！你闭上眼睛。我现在可以直接把你的意识转移过去，这是刚刚升级的功能。]

　　迟白感动地快哭了，终于不需要靠双腿在全世界跑来跑去，系统终于有一点系统的样子了！

　　他闭上眼睛，并没有什么很强烈的感觉，只是感觉很轻柔的微风在耳边吹过。候机厅里一个少年的身影缓缓消失，然而一旁的保洁阿姨，经过的乘客，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迟白感觉到眼睛有些刺痛，光线太明显，他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然后他发现自己正举着书包，面前是一条从食堂延伸出来的排水沟，看样子他正准备把书包扔进去。

　　他懵了一会儿，松松垮垮的书包此时掉出一张卡，正好掉在他脚边，上面印着一个人的照片和名字，系统几乎就在瞬间感应到了，在他脑子里滴滴地响。

　　陆离
　　学号20983782

　　果然这次的身份也安排的明明白白。他现在名字叫蔺文星，是个表面上乖的不行的好学生，但是他做过不少恶劣的事，其中以欺负自闭儿童陆离为主。

　　陆离是转学生，平时阴沉不说话，几乎没什么朋友，脸部不知道什么原因有大面积烧伤的疤痕，更加导致没有人敢接近他。蔺文星作为友好的乖学生，自然不能放过表现的机会，主动朝他伸出了手。

　　但是当他发现这个转学生的成绩轻轻松松碾压他的时候，他再也笑不出口了。

　　于是他开始表面上对陆离友好，骗取他的信任后再落井下石，让他当众出丑，还让他陷入某次作弊事件的丑闻。蔺文星自己却摘的干干净净，陆离却成了同学眼中的怪物。

　　校园暴力的典型。

　　他现在手上拿着的就是陆离书包。迟白沉默了一会儿：“这里的确是蓝修的精神世界吧？”

　　AI看了也沉默：[……是的]

　　迟白：“他的内心戏戏好丰富啊。还有为什么我每次都是这种人渣呢？”

　　系统说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他只是一只无辜的小猫咪罢辽。

　　迟白心虚地把书包放下来抱在怀里，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把地上的学生卡捡起来放回去，然后悄悄溜了回去。

　　上楼梯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书包因为被暴力蹂躏过，书本文具什么的都乱了，这么放回去肯定会被发现异样。

　　趁着现在午休时间没什么人，他蹲在楼梯间把书整整齐齐摆好，文具帮他收回了文具袋中，直到自己看了满意后才走进了教室。陆离的位置相当靠后，也可以看出他真的不受欢迎。

　　书包好好放了回去，他舒了一口气。却突然听见楼道里有脚步声，似乎正往这个方向过来。迟白镇定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翻开一本书开始假装学习。

　　迟白假装看书看了半天，正奇怪脚步声怎么没有了，悄悄回头一看，猝不及防下，被吓得差点把手里的书扔出去！

　　陆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整个人阴沉显得鬼气森森，穿着黑色上衣和灰色校裤，孤零零坐在角落里融入阴影，影子在地上拉长，像一滩黑色的血。

　　他的头发长的遮住了眼睛，可以看出右边脸颊一直延伸到脖子的大片伤疤，他偏了偏脸，露出另一边堪称精致的侧颜。

　　眼睛像死了一样，仿佛洞察一切，直击到迟白心底。

　　迟白：[系……系统，他显然不对劲啊……]
　　就连跟他对视一眼，都觉得背后冒寒气，这真的是活着的人类么？

　　AI：[……谁能想到他一个月后会变成统治这一片的厉鬼呢]

　　迟白：？？？

　　等等，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这里不是校园文吗？

　　迟白抓狂的时候，陆离一直看着他，眼睛黑漆漆地，很容易让人想到某夜凶铃的主角。

　　怪不得没有人敢靠近他，甚至说他是怪物。

　　陆离的手指很漂亮，从衣兜里慢慢伸出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慢慢把书包推进了抽屉深处。

　　其实他都看到了。蔺文星拿着他书包站在排水沟边的时候，他就站在食堂二楼，平静地看着一切，仿佛即将被扔掉的不是他书包。

　　然后他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蔺文星的眼睛突然微微瞪大，像刚睡醒的动物，眼神迷蒙隔着水雾，却神态全然不同，明亮地吓人，瞬间把漂亮的长相撑了起来。

　　他不为所动，冷眼看着蔺文星，想知道他接下来又有什么恶趣味。却看见他小心地把学生卡捡了起来，抱着书包半天没动，好像呆住了。

　　他的心突然被撞了一下。

　　这双眼睛，含着水雾和微光，哭起来肯定更漂亮。

　　然后他就像被蛊惑了一样，不断变换着位置，保证自己不被发现，完全隐藏在阴影中，看着蔺文星又把他书包放了回去，似乎又觉得直接放回去容易被发现，还很聪明地帮他整理了一下。

　　其实他从来不整理，因为总是有其他人趁他不注意弄乱他的书包。

　　如果这个时候他突然出现，做贼心虚的蔺文星会不会慌乱呢？

　　他突然很想知道，于是他就上来了。

　　如果平时蔺文星看到他，肯定会慌乱的，他不敢冒丝毫风险让乖学生的人设崩塌。但是今天蔺文星镇定地很，长睫毛轻轻阖着，秀气白净的手转着笔，另一只手撑着半边脸，没什么肉的脸被挤出肉来。

　　他想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形容非常恰当：仓鼠。

　　还是那种，偷了东西后非常淡定的仓鼠大爷。

　　迟白在和系统再次确认设定。AI告诉他，陆离的惨不只来源于蔺文星的校园暴力，还有家暴的父亲和吸.毒母亲，最后他被追高利贷的人逼死，没有任何人救他，陆离一双腿被砍掉，人被扔在坟地里渐渐没了呼吸。

　　之后的事都不知道了，这所中学却不知什么原因，一夜之间变成了鬼校。

　　迟白听完后，只觉得寒气直冲脑门，心全都揪在一起，仿佛能感受到陆离当时的绝望。

　　精神世界的面貌直接反应了本人的内心，他不知道那人居然有这么极端的一面，为什么会这样？

　　看来在消除崩坏值之前还要先保护陆离不会死亡。

　　迟白在这边心乱如麻的时候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了。陆陆续续有学生走进来，和蔺文星打招呼，经过陆离的时候却像避着瘟疫一眼绕开。

　　迟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陆离。

　　陆离依旧看着他，迟白感觉他已经发现了自己动过他书包，但是为什么不说出来，甚至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要么是没有发现，要么是他早就习惯了一切，变得逆来顺受。

　　他回过头，错过了陆离突然勾起来的一个奇异微笑。

　　小少爷……迟白……

　　这个状态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之后他瞳孔又变回了原样，也没有意识到刚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只有系统突然一凛，突然感觉陆离身上的数据非常熟悉。

　　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课代表要求小组长收齐组员作业交上来。班上的人刚好65人，分成八人一组，陆离刚好单出来，于是很尴尬地没人收他的作业本。

　　其余人也见怪不怪，他们看着陆离的眼神都带着惧怕，自然不愿意靠近。

　　陆离也不说话，作业本随便摆在桌上，自己低着头摆弄手机，将自己隔离开。

　　别人把他当怪物，他就成了自己世界的怪物。

　　却听见另一边蔺文星“哎呀”一声。

　　“我忘记写作业了。”蔺文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组长大笑起来：“哈哈哈蔺文星你又不写作业！不要仗着自己成绩好就为所欲为啊，小心我把你捅到老师面前去！”

　　蔺文星：“你去啊，你看是你告状的速度快还是我抄作业的速度快。”

　　说着回头双手合十：“还有人作业没交么？能不能借我抄一抄。”

　　只有陆离的作业还摆在桌上。一时间气氛凝滞下来，迟白仿佛感觉不到似的，跑到陆离前面蹲下，下巴磕在他桌上：“你借我抄一抄吧，陆离。”

　　陆离低着头，冷漠而死寂，身体却微微崩了起来。

　　迟白郑重承诺：“你借我抄一次，我这周替你值日一整周。”

　　他的眼神真挚而明亮，陆离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迟白舒了口气，他害怕陆离知道一切早就记恨上了他，现在看来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蔺文星抄完作业后很自然地帮他把作业交了上去。

　　课代表收了作业，仔细一数。
　　65本，一本没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