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九歌之岂曰无衣》偃师楚汐

30、第三十章 思美人兮

　　“将军有何要事？”懿颜回过头，笑眯眯地说。
　　“末将眼见张小姐舍琴棋书画中的另三者而去，张小姐作为相国之后，定是琴棋书画都不能搁置的，刚才小姐赋诗一首，实乃才女。”夸赞完了，姬无夜开始亮出自己的獠牙和爪子了，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末将以为，棋是废事，难登大雅之堂，然棋局又耗时过长。作画又会担忧墨水犹然未干，似有不妥。而张小姐岂是庸脂俗粉，方才的表演精彩绝伦，只是末将还未看尽兴，不知张小姐可否再抚琴一曲，让我等俗人聊以清心净耳？”姬无夜邪魅一笑。眼中闪着精打细算好了的精光。
　　姬无夜在此之前贿赂了曾经教习张懿颜的教习老嬷嬷，打听到了张二小姐琴艺最是平平，自是认准了这一点，一出手就是直戳要害，才能挫相国府的威风。方才因为没有先发制人才没机会让张懿颜抚琴，姬无夜没得逞自是不甘的。
　　你当我是你家私人琴姬啊，说表演就表演。懿颜内心翻了个白眼，这次不想依着姬无夜的路子来了，惹不了我还躲不了吗。这次我自己想曲目，轮不着你费心了。
　　懿颜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开口道：“让姬将军见笑了。臣女倒是有一新曲想送给在场的众位公子小姐。懿颜琴技粗陋还望海涵。”曲子要是送给韩王的，祝他老人家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吗……又不是祝寿就这么谄媚，自己还不至于这么需要攀高枝，而且韩王，懿颜始终不喜欢他。除了他的无能，养虎为患还无力除去以外，还有一层原因。恕她还是原谅不了这个把韩非独自扔到秦国自生自灭的薄情情父王。
　　在场的世家小姐们听闻了，都心中嗤笑。莫不是在座的姑娘都不会琴还是怎么的，还在一众从小就学琴会琴的人面前秀，未免也是不自量力了。在座的姑娘都理解错了，以为懿颜的意思是她张二小姐要一枝独秀。她们倒要看看这个才女有什么能耐。
　　世家公子也是不以为意，一介女流，毕竟格局有限，纵是有经天纬地之才，也难以施展拳脚。再说了，所选择的琴曲也不能落了俗套，但张懿颜毫无准备，又如何能曲有新意呢？
　　朝廷重臣也一度唏嘘，纵使有才情，恃才傲物也不可取且为世事所不容。这样的人才真真可惜了。
　　懿颜不想过得解释，也没提及要演奏何曲。不然神秘感就没了，也没意思了。转轴拨弦三两声，见琴音色纯正，甚是满意，便信手弹奏了起来。前奏毕了，朱唇微启，犹如讲故事的人娓娓道来一般，开唱了。
　　“思美人兮路长漫漫不可及
　　拭泪天涯无归期
　　千言万语只如梗在心底
　　愁丝万缕一朝夕
　　思美人兮悠悠浮云为我寄
　　奈何鸿飞不解意
　　归鸟乘风远飞
　　我折翼在原地
　　只见思念划天际
　　男儿志千古愁
　　溢于胸怀中
　　抛入一汪江水向东流
　　笑非笑忧且忧
　　浊世谁人能懂
　　拂袖独行不回首
　　幽兰花异芬芳
　　含风影自香
　　问君可有识得她芳踪
　　趁年华未散尽
　　摘得芙蓉与共
　　莫让憾事绕心中
　　…………
　　思美人兮
　　漂泊南行无所依
　　我欲随风同归去”
　　一曲毕了，万籁俱寂。在座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怕破坏了这气氛。姬无夜听着也愣了一愣，细细思索这曲中的深意，觉得在摸清楚了再做动作也不迟。如果说之前的赋诗只是献艺性质的，只需喝彩鼓掌变好，那如今，就完全不一样了，保持缄默的才是性情中人。谁要是先吆五喝六地破坏这气氛，才是成笑话了。
　　在场的世家公子也是有鸿鹄之志的，听了此曲，心中被声色犬马渐渐消磨了的郁结在心中的志愿和愤慨被提了出来，皆是深思不语。他们中的有些人也并不是完全蒙在鼓里，隐隐觉得韩国怕是要气数已尽了。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外的浮华只是内里腐朽的掩饰，正因为他们还年轻，幸运的还残留着那些父辈们所没有的血气方刚。他们的志向在宏伟，奈何在这几近腐朽的韩国不得施展，而父辈们为了保全自己的家族，韩国权臣当道，瓦釜雷鸣，也只当视若无睹还一脸大义凛然地教育自己，莫要痴心妄想揽大厦于将倾。也算是一片真心付诸东流了。
　　“男儿志千古愁，溢于胸怀中，抛入一汪江水向东流。”这样的豪气干云，一介女子能有这样博大的胸怀，实属难得，能把自己的郁结剖析的如此真切，已经不属于滞留在一亩三分地的那些只会伤春悲秋的闺阁女子了。
　　“笑非笑忧且忧，浊世谁人能懂。”也正是他们的心声。他们也多想有“拂袖独行不回首”的傲骨啊，奈何自己羽翼未丰，还要仰仗家族苟活，还是选择了规规矩矩听从父辈们安分守己守着自己的官位潦草度过此生，他们不甘。奈何没有能力，而最重要的是因为功利心，凡事精打细算，大化了自己，又把国家危亡置于次要地位，就失了本真勇气，自然也成不了事。
　　在场的小姐们，也许有嫉妒心，在这之前也对懿颜不以为意，可是，在场的小姐们也始终有情窦初开的纯情，对于感情也并非一窍不通的，她们也有自己心悦的男子，只是家庭联姻由不得她们。父母之命，媒约之言，一旦和别人的婚约既成，纵使情深似海，也免不了从此萧郎是路人。
　　懿颜的曲子唱女子的部分婉约缠绵，唱男儿志时又有男子的壮志凌云之气，这个张小姐难道有看透人心的能力？尤其是那句“思美人兮悠悠浮云为我寄，奈何鸿飞不解意”，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有异曲同工之妙，寥寥数语就把众姑娘的春心都阐述明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曲子，从未有这样的曲子唱到自己内心，她们一致陶醉了。
　　对于能和自己亲身感受产生共鸣的曲子，没有人会不喜欢。那些觉得懿颜强眼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人家却是有那个能耐，这个才女之名也当之无愧。
　　妹妹，你还能给哥哥带来多少惊喜？张良难掩内心喜悦，先去的忧虑一扫而空，顿觉神清气爽，张开地看到自家孙女给自己家长脸，也容光焕发，苍颜白发也渐渐变得面色红润。张平则是开始后悔了，若是自己慧眼识珠，懿颜要是加以好老师训练，这样的才华，以后不需依仗夫家势力，也能独当一面的。
　　变相打了姬无夜的脸，红莲暗暗撇了一眼姬无夜挫败无力的表情，心中暗笑。这个丑家伙，每次都是给自家父王脸色看，还几番刁难自家哥哥，真是讨厌，现在怕了吧。
　　姬磊纯真无邪，没有发觉父亲的不对劲，已经是痴了，这个帮了自己的小姐姐今日真的恍若天人。姬磊本来抓着肉包子的小手放下来，再低头看看自己浑圆的身躯，有一些自卑感油然而生。看来以后要少吃大餐了，我也要成为那样优秀的人。
　　韩非盯着懿颜，第一次忘了宴会的觥筹交错和把酒言欢，一双桃花眼直愣愣地盯着刚刚停止了弹唱的那位，连自己也没有发觉目光过于炙热。
　　回过神来后，立马垂眸，转过脸开始和红莲玩闹了起来，捏了捏红莲的小脸笑得开怀。只是漂亮的桃花眼总是不自觉瞟向懿颜所在的方向，闪躲的眼神显得眼睫毛都有些扑朔迷离。江启坐在对面观察了他所关心的所有人的神情，像是拥有了上帝视角。韩非的一刹那失神，江启叹息摇了摇头，果然感情由不得人，难以置信，像韩非这样多情又难以动情的人，居然动心了。愿你们能有好的结果罢。
　　隐身屏障的卫庄听见了，对虚情假意的宴会没有丝毫兴趣，本来是处于谨慎来看一眼情况，但恰巧听见了这首曲子，神情微微一滞，确认姬无夜只能靠一点小心思玩人不成反被打脸，就放心了。随后多瞥了一眼和韩非极其亲近的红莲，随后又似不带走一片云彩一般，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隐于韩宫的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