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旅行在一个人的时光》在没有巧合的时代

5、裙子屋里的少女

　　\"啊！这就是\'碧海蓝天\'。\"辛宇妍望着辛羽的空中楼阁，欣喜的双眼闪动着向往的光。
　　\"不就是绿玫瑰花外墙的空中楼阁罢啦！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一个2200年的人，不会连这个都没见过吧？你又不是2003年的人！\"
　　\"不，你不明白！这里有我的童年！\"
　　\"童年？你不是说从你记事起，你就跟你姥爷住在地上的吗？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你的童年记忆？\"
　　\"有的！很多！很美！\"
　　\"什么呀？简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时候，我很想住在空中楼阁！可姥爷说天上不适合我！我问姥爷为什么他会知道？姥爷说他之前就是住空中楼阁的，所以他知道。他的空中楼阁叫碧海蓝天，是被绿玫瑰包裹的宅子，很大！我终于见到它啦！真的好大！\"
　　\"一个大明星有这样的宅子很正常啊！没什么特别美的地方啊！\"
　　\"有的！都在我的脑海里！小时候，望着高远而宽广的蓝天，我常在脑中幻想碧海蓝天的摸样，想象它每个房间长什么样？有什么家具摆设？待在其中感觉是怎样的！\"
　　\"那你现在看见啦，感觉如何？\"
　　\"很好啊！可为什么姥爷说他不适合我呢？\"
　　为什么呢？也许因为辛羽掌心的黑痣。辛羽掌心有几枚深黑色的痣。他知道它们并不是自然存在的。因为他感觉到他的过往有一些似乎颇为重要的缺失，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而且每次试图用力去记起，头就会疼，重时会疼到晕厥。头疼的同时，掌心的痣，总有一颗或几颗是痒的。头越疼，痣便越痒，奇痒难忍。
　　可是每当辛羽回到这里，自己的家，他却总想去回忆。他觉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似乎如果可以记起从前的事，就能填满心里的空洞。可他就是记不起来，又似乎极怕去回忆，又似乎极渴望能回忆起来。他的心感到矛盾，难受，纠结。日子久了，辛羽对这个家产生了畏惧情绪。他怕回到这里，自己的家，总想待在外面。他也想过，放弃这个家。之所以没有这样作，是因为他知道，不是房子的问题，而且自己的问题，就算换多少个房子也无法解决自己的问题。也许只有自己掌心的痣能给自己答案，他想。但为什么呢？他却记不得了。

　　辛羽靠在自己的漂移榻上，正盯着自己的掌心发呆。
　　\"有两个人正在靠近。\"屋宇感应到了辛宇妍和中年男人的靠近，向主人发出提醒。
　　\"让我看到来人的样子。\"辛羽发出指令。
　　屋宇将屋外来者的影像投射进屋内给辛羽。辛羽看到中年男人。
　　\"没有两个人呀！只有一个人呀？\"辛羽问。
　　\"是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屋宇回答。
　　\"女人？我看不到女人！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是一个少女。大约十三四岁，黑色短发.....\"屋宇描述了一番辛宇妍的样子。
　　\"为什么我看不见她呢？\"辛羽感到困惑。
　　卧在辛羽身边的深井冰瞧了瞧辛羽，见他的注意力被屋宇投射进来的影像吸引着，目不转睛。深井冰悄悄张开嘴，放出引路者。
　　引路者静静飞到辛羽面前，弹出自己的尾针，那一股粉色的稀呼呼的东西啪地被喷到了辛羽的额头。
　　辛羽感到那坨东西在往自己的额头里钻，急忙用手去想把它抓下来。但已来不及。那坨东西已完全钻进他的额头去了。紧接着，辛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在蔓延。辛羽去瞧自己的手，看到自己的血管变成了粉色。然后是整只手。他想他的全身应该也是这样啦，但还没来得及确认，就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辛羽挥动自己的手臂，做了一个X的手势。屋宇收到这个手势，便自行打开，放辛宇妍与中年男人进来了。
　　\"啊！\"辛宇妍看见辛羽倒在漂移榻上，昏厥着，额头也有一枚粉色雪花标记，惊叫。\"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姥爷？他跟你并没有交易！\"
　　\"我不控制他，你以为他会放我们进来？\"
　　\"可是！可是！\"辛宇妍突然反应上来，此时的姥爷已不是那个30岁的姥爷。昏厥后的辛羽头发已变的花白，皮肤也不再光滑，而且散布着皱纹，忽然之间，辛羽衰老了，外表虽然仍不至于看起来是184岁的年纪，但看起来却也已经是个自然岁五十多岁的人了。虽然这正是辛宇妍记忆中姥爷的样子，但这变化太骤然太急剧太骇人啦。

　　\"时间到了。\"就在辛宇妍惊骇于姥爷的骤然变老时，中年男人突然说。
　　中年男人的话音刚落，就从辛羽的屋宇中消失了，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辛宇妍。
　　过了一会儿，辛羽苏醒过来，发现房间空空的，只有自己，方才的一切是幻是真，他有些恍惚。但很快他就把这一切忘记了，因为当他站在镜子前，他惊悚地发现自己的容貌已不再是30岁的魅力四射的自己，而是一个脸上刻写着皱纹，头发丧失了颜色的衰老的容颜.....

　　2200年的街头，辛宇妍与中年男人在时间静置囊中动弹不得。虽然身体动弹不得，但嘴能动。
　　\"我们这是怎么了？回到了2200年吗？\"辛宇妍问。
　　\"嗯。\"中年男人冷冷地回答。
　　\"为什么？我才刚见到姥爷呀！而且姥爷还突然变老了！他需要我待在身边！\"
　　\"........\"
　　\"你为什么不说话\"
　　\".......\"
　　\"是你！是你把我姥爷变老的是吧？\"
　　\"深井冰！那怎么可能！\"
　　\"可是你把你的芯片装进他头脑后，他就变老啦？\"
　　\"........\"
　　\"你为什么又不说话？是我说对了是吧？以你的古怪，什么事干不出呀？\"
　　\"你可不可以闭嘴！\"
　　\"你带我回去2187吧？去把我姥爷变回年轻的样子吧？\"
　　\"......\"
　　\"求你啦！\"
　　\"......\"
　　\"我不生你气！\"
　　\"......\"
　　\"我跟你道歉！\"
　　\"......\"
　　\"你到底怎样才肯带我回去？怎样才肯救我姥爷？\"
　　静置囊爆灭消失了。
　　中年男人自顾自地走了。
　　\"哎，你就这么走了？\"辛宇妍追上他，焦急地问。\"你为什么不说话呀？你怎么啦？\"
　　\".......\"
　　\"你到底想怎么样呀？\"
　　\"你走吧！我不会跟一个不信任我的人待在一起的！\"
　　\"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你作的那些事儿！\"
　　\"再见。不，再也不见！\"中年男人说罢，启动可穿戴代步，飞离了辛宇妍。
　　辛宇妍慌忙追去，但没有追上。无奈，辛宇妍只好先回自己家去。

　　回家后，辛宇妍想了好久好久，想到脑袋都木了，还是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一切都只是因为，中年男人是个古怪的人。
　　太古怪啦！辛宇妍想。无法沟通，不可理喻，莫名其妙。想到这儿，辛宇妍突然才发现，自己居然还不知道中年男人的名字。好吧，她想，忘掉这个人吧。既然这个人的引路者能找到自己，那么别的时光黑客的引路者迟早也会找来的吧。换一个正常一点儿的时光黑客，自己就可以回去姥爷那里照顾突然老去的姥爷啦。想到这儿，辛宇妍找到一点开心的理由。
　　等待的第一天夜里，辛宇妍决定，这次一定要挑个好的时光黑客再行动，再也不能象上次那样饥不择食啦，这次一定要笃定，一定要选一个好的。结果等了通宵，并没有引路者来。
　　第二天晚上，辛宇妍开始祈祷，今天一定要来呀，自己赶着去见姥爷那。依然没有等来引路者。
　　已经等到了第三晚，辛宇妍已基本忘记了她想要挑个好的时光黑客这件事，只希望赶紧来一个就好啦。然而还是没有。
　　第四晚，辛宇妍已经急的象热锅上的蚂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心想，难道真的没有别的时光黑客发现自己吗？如果真这样，自己该怎么办？姥爷已经老了呀！自己得赶紧到他身边才行呀！
　　第五个晚上，辛宇妍开始考虑回去找中年男人了。她想自己好好求求他，也许他会愿意再带自己回去2187年。于是她又开始发愁，自己要怎么联络上中年男人，自己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啊，自己该怎么办啊？
　　很快时间就到了午夜2点，风开始变得强了些，并把什么东西吹到了辛宇妍的脸上。然后那东西随着风势又荡开了，并在暗夜中闪着光。
　　辛宇妍定睛仔细观察，并伸手去摸了摸。似乎那是一根线绳，一根头发丝粗细的丝线，一根闪着银光的不知从哪里垂下来的丝线。
　　辛宇妍探出头向上瞧去，就见一个长着八只足的圆头圆身子的东西正沿着银丝往下爬来。
　　她想，这是不是蜘蛛啊？辛宇妍没有在生活中见过蜘蛛，只在学习生物时见过样本蜘蛛。跟这只长得不大一样，所以她不能确定这只就是蜘蛛。不过生物上说，蜘蛛在花城已灭绝了，为什么还会有这么一只呢？为什么它已爬到自己面前了呢？
　　这个类似蜘蛛的东西顺着银丝爬到了辛宇妍的面前。
　　稍后，辛宇妍知道，这是另一个引路者，因为它带辛宇妍到了一个地方，一座空中楼阁。虽然辛宇妍自小到大见过不少空中楼阁，各种设计风格的，豪华的，怪异的，但没一个让她感到如此意外又如此喜欢。这不是一座屋宇，根本是一堆裙子，一条条缀满鲜花的裙子堆成了一座房子。辛宇妍不知该把它视为一座屋宇，还是一堆裙子。一开始她以为它不过是长得象一堆裙子的屋宇，但很快房主人会让她知道它们真的也是一堆裙子。
　　辛宇妍被引路者带到裙子屋时仍是夜里。房主人没有待在屋宇内，而是在屋顶上，斜倚在一堆裙子里。屋宇的主人，也就是引路者的主人是一个女孩，年纪跟辛宇妍相仿。但这只是表象，其实也许不然。
　　总之当辛宇妍跟着引路者钻进裙子堆里面，她发现裙子堆内里是一栋屋宇，有上下三层，环形的走廊，一圈都是门。她还没数完，走廊上一圈有多少门。屋顶上裙子堆里的屋主人就从裙子堆里掉了下来。她掉下来的状态极轻，轻的让辛宇妍分不清，那些纷纷扬扬掉下来的裙子里，哪一件有屋主人在里头。
　　直到裙子们纷纷落定，屋主人从裙子堆里爬出来，辛宇妍才发现屋主是个同自己一般大的女孩。
　　女孩穿着一件异常华丽的裙子，这在2200年的花城是罕见的。除了在戏剧中，2200年的花城人从不穿夸张的华丽的衣服。2200年花城人穿的都是功能性的衣服。这种衣服最大的特点是简洁有效。比如，辛宇妍穿的衣服，夏天会让身体保持凉爽舒适，冬天则会保持身体温暖不干燥，如遇下雨可以防水，并且能让身体保持透气不憋闷，还可防触电防雷击防利刃割破，人掉下时还可防摔伤，非常轻薄却不透，也很适应身体伸缩扭曲，延展性和弹性都非常好。这种衣服被称为类皮肤衣，已具备了皮肤衣的雏形。到2500年时，真正的皮肤衣就诞生了，顾名思义，那时的衣服就象人的皮肤一样，而且还具有许多皮肤没有的功能性。
　　所以辛宇妍只在讲述2060年前的古装戏里见过屋主人穿的类似的裙子，华丽夸张，异样美丽，却只适合欣赏并不实用的裙子。
　　但辛宇妍很想穿一下，不止因为裙子们看起来实在太美，而且也是因为，在姥爷的回忆录里，有一个女孩穿过类似的裙子。虽然姥爷没说过，但辛宇妍一直认定那女孩是姥姥。虽然姥爷的回忆录里那女孩的容颜已很模糊，那女孩的脸已看不清，可辛宇妍一直觉得自己越长越象那女孩了，所以便认定那女孩是姥姥。

　　\"我身上这件裙子好看吗？\"屋主人问。
　　\"非常好看！\"辛宇妍由衷地说。
　　\"是吗？为什么我不觉得？为什么我总是觉得我缺一条裙子？啊，真烦！\"
　　\"可你已经有一整栋房子的裙子了呀！\"
　　\"是呀，我已经拥有了一整栋房子的裙子啦！可是我就是感觉到还是缺，缺那条合适的裙子！要知道每一条裙子都是有细微的差异的！也许这条在这个场合穿合适，也许那条配那天的心情合适！但情况每天都在变啊，比如感觉！所以昨天还想要穿一辈子的那条裙子，今天就觉得不合适了，不想穿啦！受不了它啦！你是不是也这样？\"
　　\"我？\"辛宇妍没想过，因为她从来不穿这些古装戏服。\"我没有穿过裙子。\"
　　\"啊！是吗？你活得那么规矩呀！哦！你不觉得你在浪费你的人生吗？\"
　　辛宇妍摇摇头。事实上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一个人大概可以活200岁左右。每天你都重复着昨天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你发现你连重复昨天的生活都很费劲了，甚至不可能啦！这时你才反应上来，你不是永远年轻的，永远精力充沛的。然后你发现你快死了，于是开始回忆你的一生，发现自己活的日复一日，毫无乐趣毫无意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着？难道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辛宇妍听得愣了，她觉得这个屋主人简直不象个女孩，难道她也跟姥爷一样做了基因调整？难道她是一个老太太？辛宇妍想。可是她突然又想，女孩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呢？女孩不是时光黑客吗？自己不是来时光旅行的吗？为什么却跟裙子较劲呢？
　　\"这个蜘蛛是你的引路者吗？你是时光黑客吗？\"于是辛宇妍指着趴在自己头上的蜘蛛问到。
　　\"是的，你说的都对。\"
　　\"那么我是来作时光旅行的！我想回到2187年去！\"
　　\"好啊！\"
　　\"那么我们出发吧？\"
　　\"是要出发的！但必须先找到合适的裙子！\"
　　\"为什么？时光旅行跟裙子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们必须先去参加一个超时空聚会，然后才能开始我们的时光之旅！\"
　　一个超时空聚会。这让辛宇妍产生了好奇。辛宇妍以为2200年的人们都各为着自己的目标奔忙着，人与人之间很陌生，并不会有聚会这种事发生。何况还是超时空聚会。
　　\"超时空聚会是什么？\"辛宇妍问。
　　\"就是来自不同时空的人聚在一起玩儿！而且这次是化妆聚会！化妆的主题是历史人物！你知道这有多难吗？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要化妆成哪个历史人物？也许我应该化妆成优雅版的马云？或者气质版的爱因斯坦。你呢？你打算化妆成哪位历史人物？\"
　　\"我想化妆成我的一位祖先，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可是我到底要化妆成谁呢？\"
　　最终，辛宇妍从掉在地上的裙子中找了一件她觉得象姥爷的回忆录中姥姥穿的那条裙子。那是一条黄色的裙子，领子,袖口，腰部和下摆上铺满了紫色康乃馨。
　　女孩则在犹豫再三后决定化妆成妩媚版马云。可是当她花了几个小时把自己折腾出她认为的妩媚马云的样子，辛宇妍觉得她的装扮一点儿不象马云，而象一位公主。尤其是她选择穿的那条蓝裙子，让辛宇妍想起那位著名的历史人物，维也纳的公主茜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