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魂录》五*弦

9、无奈折返

　　宋清抬头看了一眼天。

　　天上只有串成线的云和一望无际的蓝，偶有飞鸟和云雀飞过，却都不盘旋，转瞬就消失在天边。

　　“因为雪鹰还没来。”

　　“那如果到了山顶雪鹰还没有出现呢？我们就这么干等着吗？”

　　宋清语气很平静：“雪鹰一定会出现的，因为我们两个都到了。”

　　谭九突然感觉到有一点点失落。他似乎也能理解为什么有人爱吸烟了，此时此刻他真想做一个点烟的动作以压住心中无奈。

　　他是受宋清的请托而来的，他只是一个执行人。但宋清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表示着他与她其实是有联系的，他想知道的一些东西，她也想知道。区别却是，她掌握着更多的信息，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可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跟着宋清的脚步走。宋清让他干什么，他便只能按照那个要求去做。但是他也很想与她一起做计划，好规避风险，帮她一起想办法，然后登上贡嘎山顶，找到雪爷，帮她、也帮自己解决疑问。

　　谭九不是在责怪宋清，而是感觉自己好像有很多力气，只是觉得无能为力。

　　那他就希望一切能更顺利一些，至少不要给他们增添太多障碍和挑战。

　　正在这时，或许真是他的希冀起了作用，一声鹰唳声从雪山山尖上遥遥地传来。

　　宋清和谭九都赶忙抬头去看，只见那一只鹰与普通的鹰是完全不同的。它通体雪白，只有眼睛处黑的发亮。它双翅展开又收起，远远地从山顶俯冲下来，在雪山的映衬下，像一只银镖。

　　宋清连忙摘了外面的拼指手套，拿出怀表里的血蝶，摊在手掌心。

　　然后宋青抓住谭九的手，摘掉他的手套，用腰上的小匕首将谭九的手指割破一道口子，使谭九的血滴在血蝶上。

　　血蝶一见到谭九的血，就忽然起飞，一跃而起，然后在半空中突然变大。血红色的蝴蝶，忽然变成五彩的颜色，甚至长出羽毛，变成一支类似于丹顶鹤样子的鸟。

　　谭九稍显吃惊，但他沉住气，问宋清道：“是否还需要喂血蝶我的血。”

　　宋清摇头，将背包放在地上，然后将挂在背包上的长弓取下来，拆开包裹在外面的皮套，把刚才手上还沾有的谭九的血抹在弓上，摒吸凝神，直到血蝶离她只有三公分远的距离时，她猛一弯弓，血蝶就好像能认得出方向，直冲她的弓而来。

　　但那血蝶身上已通体通红，似着了火一样。它一头冲过去，就像要攻击宋清。谭九见状连忙要扑过来过来，却见那血蝶突然调转回头停在弓上。宋清这才蓄势待发，将弓拉满，血蝶便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天空飞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宋清才指着地上的手套，对谭九说，快带上吧，不然会冻伤的。

　　谭九还未从刚才的奇异景象中缓过来，听见说，连忙将手套戴好，可是就在他一低头的功夫，忽然感觉一阵晃动从脚下传来，再一抬头，居然看到整座雪山在不停的抖动，成块儿的雪哗啦啦的从山顶上滚落下来。

　　“是雪崩！”

　　尽管宋清的声音不大，但是谭九能听出她的紧张，他忙背好了行囊向宋清的方向移动。

　　这次雪崩之前毫无征兆，宋清猜想很可能与她唤醒血蝶造成的巨大动静有关。

　　宋清也抓起地上的包裹，和谭九一起向雪山的侧面跑去，以避开雪崩滑落的地方，

　　因是冬天，前两天刚下过雨和雪，晴天只有一会儿，地面上的雪还未开始融化，原本裸露出来的石堆也都结了冰，地上全是霜冻，行走已经很艰难，想要迅速的撤离也是痴人说梦。他们的速度完全比不上雪浪滑落的速度。

　　宋清只刚来的及将背包抓在手中，雪浪就从山巅冲了下来，将宋清和谭九都卷了出去，直直地向山下带。宋清在危急之中抓到弓，将它尽可能钉牢在山石中。但雪崩的力量太大，下坠的速度太快，弓臂将冰层连带石壁都划出一条深深的痕迹，却根本没办法固定在山体上。眼看谭九就要被卷到山下，宋清只好收回长弓，握在手中，跟谭九以同样速度一起滚下冰川。

　　整个下落的过程不超过三分钟，但已使他们之前两个小时的攀登努力化为虚有。

　　宋清的脸和身体被包裹得很严，所以脸上和身上只有淤青和撞伤。但她的手在握弓的时候，被弓箭反伤，划出一道一寸长的口子，就在血快要流出来的时候，她看到谭九正从距离她一公里圆的地方走过来，也是鼻青脸肿的。

　　趁血的味道还未在空气中散开，宋清连忙将手指插入雪层中，血液染红了一小块雪，然后伤口在极低的温度中迅速愈合。宋清又用其他的血将红色的雪盖住，等到谭九来的时候，宋清已经带上了手套。

　　谭九说：“我的丢了一些东西。”

　　“要紧吗？”宋清问。

　　“还好，只是挂在背包外面的防潮垫丢了。”

　　宋清点了点头，问：“还能走吗？”

　　谭九在经过仔细的思考之后，向宋清做一个决定：“必须撤退，等天气转晴之后才能继续向上走。”

　　宋清抬头看了眼高山，以往登山的僧人在半山腰立下的风马旗显示着山上的风有多大，雪崩和大风一旦在他们攀登高山的过程中出现，后果不堪设想。虽然非常的不甘心，但为了最终能够真正上到贡嘎山顶，宋清点了点头，说：“那就回去吧。”

　　两个小时的攀登也只让他们在垂直距离上上升了1000米，被卷下来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

　　再回到贡嘎寺庙中，还不到11点。宋清和谭九老远就看到普布站在寺庙外的空地上，着急的向他们的方向张望，直到看到他们两个，普布脸上才露出了笑容。然后普布用藏语感谢了贡嘎的天神，还有马尔巴大师、米拉日巴大师和塔波拉结大师，感谢他们保佑心怀善念的人。

　　谭九和宋清回到屋子中先换了套衣服，把刚才被雪染湿的衣服挂在屋子里的炉子旁，才来到一楼的大堂中。普布和旺堆帮他们煮了些酥油茶，还有小块的青稞饼。

　　宋清很是不好意思，他们自己可能也没什么能吃的东西，一冬天的给养要是被他们今天都吃光了，可怎么办？普布今年刚二十五六岁，旺堆的年龄更小了，可能还不到20岁，正是胃口大的时候。

　　宋清把担忧告诉了普布。普布笑的很开心，说这里的米和青稞够他们吃一整个冬天了，不用担心，连猫的口粮都有的，而且谭九还给他们带来了糖和盐还有油，这些东西都很珍贵。

　　谭九把一块糌粑塞进嘴里，玩笑道：“原来你是看在盐的份上，我还以为是看在我的份上。”

　　外面狂风骤雪，屋子里倒是暖融融的。这让两个人略有沮丧的心情振奋了不少。

　　正谈笑间，门外突然间吵吵闹闹起来，一个女生哭哭啼啼的大声吵嚷着“有没有人呀？出来帮帮我们吧？”

　　宋清和谭九听出这个声音就是那个听发牢骚的女生，他们相视一望，心想他们怎么这个时候到呢？然后同普布一起出去看发生了什么情况。

　　那个女生一见到穿着喇嘛服的普布立即精神一震，但因为身体很虚弱，行走速度依旧很慢。另外一个女生和身高比较高的男生也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从垂头丧气一下子有了精神。

　　头一个喊话的女声嘴巴发干发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后面那个比较高的男生走了过来，尽可能让自己平静地向普布解释，说自己有一个队友走丢了，能不能让寺里的僧人帮忙一起寻找。

　　另外一个女孩则向谭九和宋清求助，说格朗向导说他们两个是爬山的好手，既然他们也在寺里，希望他们能一起帮忙寻找。

　　这三个年轻人看起来又累又饿又惊恐，还有劫后余生的兴奋，身体已经虚弱到不行，普布便让他们都先进寺里去，外面天气不好，很容易再受伤或者出事。

　　让宋清觉得奇怪的是，这么严重的问题，却不见他们的向导。按说这种时候应该先带他们下山的。

　　宋清问：“你们的格朗向导呢？”

　　那个女同学说：“格朗向导已经在山里面找了，还没回来，他让我们先上贡嘎寺。我们刚才迷了好久的路，这才刚刚到贡嘎。”说着说着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谭九皱着眉头：“这个格朗向导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女同学问：“那我们现在去找吗？”

　　普布犹豫了一下，说：“山上刚刚发生了雪崩，这会儿整个林子里风都很大，现在出去找人非常不安全，得等一会儿。”

　　第一个女生一听这话，害怕地哭了起来。那个失踪的男生是她的男朋友。本来五个人身上都绑着绳子，结成队从树林里上山。但是途中她高原反应特别严重，就跟她男朋友走在最后面，结果走着走着他们就找不到路了，于是就准备往山下走，谁知道他男朋友一个打滑，摔了下去。她再往山下找，已经找不到人了。这时候格朗向导才带着剩下三个队友找到她。再然后格朗向导就开始去树林里找人，让他们三个先上贡嘎寺了。

　　之前一直在跟谭九他们商量的女同学就劝她：“小梅，别担心，要不然我们就报警吧，警-察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人一着急就容易发脾气，小梅带着火气说：“可是现在山里根本没有信号，我们怎么报警？”

　　稍显淡定点儿的女孩叫齐宁。齐宁于是转向普布求救：“您能帮我们报警吗？”

　　普布稍微有点为难，他们这里别说冬天了，就是平常也不一定能与外界联系上。

　　普布正不知要如何回答，宋清突然站出来说：“别报警了，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