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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暂宿贡嘎 ...

  •   谭九闻言,冰天雪地的黑夜里居然把口罩和围巾扯开,对着宋清耍流氓似的说:“来,朝这咬,你九爷我血厚,咬几口不会死。”

      宋清倒没想到谭九会是这种反应。

      初见谭九时,他从落日余晖中逆光走来,一张挺黑的脸在夕阳里愈发清晰,金黄色的阳光垂在他的肩膀,一人一马,有那么几分恣意和洒脱,也有那么几分不羁与泰然。

      谁知跟他相处起来,却发现这个人原来这么皮。

      她连忙用登山杖压住谭九的手,不让他再把衣服往下扯。

      转头的时候头上的探照灯正照在谭九的眼睛上,谭九眯着眼把衣服重新拉回去,眉毛一挑:“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害怕?”

      宋清摇摇头,很平静的说:“我只是怕你被冻坏了,到时候血液不新鲜。”

      谭九扯了一把马缰绳,步履显得轻快:“得,我还成唐僧肉了,还得吃嫩的。本爷很荣幸。”他这两个“爷”字都说的略阴阳怪气,目的是让宋清认清这个爷字有多羞耻。

      宋清好一会都没理他。等了一会,似乎实在有点忍不住了,才问:“你不怕我杀了你?”

      离贡嘎寺越近,风雪便越大,风声呼呼地从耳边刮过。谭九牵着马,顶着风走在前面:“可惜你的血喂不了血蝶。”

      “你的血总算没白流。”宋清也顶着风,向前赶了几步。

      ——

      黑夜中只有头顶的一书光亮,旷林和深山中还有未冬眠的野兽,叫得人心慌。

      谭九指着挂在树枝上的五彩经幡:“从上子梅村到贡嘎寺有许多树林,还有很多野生果树,夏天的时候有樱桃,秋天有柿子。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带你看看夏天的贡嘎山。五彩的风马旗在山头迎风飒动,五颜六色的野果掉了满地。从老榆林进山,穿过加折拉山口,逆着水流上去,到了大草坝上,找老牧民借两匹高头大马,在山头上优哉游哉地骑上一天,晚上就住在牧民家里,给桑吉大叔的儿子讲故事。”

      宋清静静地听着,过了一会说道:“其实我以前来过贡嘎寺,也去过红石滩。和我的妈妈一起。”

      “你的母亲?”谭九没法不惊讶,宋清的母亲宋筝96年去世,宋清93年生人。宋筝去世时她也不过3岁,一个半大孩童怎么可能来贡嘎山呢?如果说是去四川和在山脚下转悠一圈还好,爬贡嘎寺却十分不可能。除非她是土生土长的贡嘎人,否则孩童一旦发生高原反应,很容易引起肺水肿和脑水肿,这些伤害都是致命的。更重要的是,连身体素质良好的成年男人上山都成问题,宋筝怎么可能带着一个小孩子上山呢?

      离贡嘎寺越来越近,地上的雪也渐渐变厚,脚踩在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宋清点点头:“是的我妈妈,宋筝。”

      她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因为她之前在客栈的时候就发现谭九收集了一些关于射箭的报纸和文章,所以他对射箭队有所了解并不奇怪。

      她继续说:“我知道你在好奇什么。不瞒你说,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所以我总在想,这一切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就像你问我的那样,但我也没有答案。我的母亲去世的太早,有一些问题,我也不能完全了解到。我希望这趟来贡嘎,也能解答我心中的谜团。”

      谭九还想再说什么,宋清忽然轻轻地说:“我不怕。有一个人一起陪着我走夜路我就不怕,只是觉得空旷,你不用刻意同我说什么。”

      **

      谭九和宋清的脚程虽然比一般人要快,但天气影响,他们从上子梅村到贡嘎寺,也花了整整三个小时的时间。

      山转山,峰连峰,漫天的大雾萦绕在贡嘎山头上,阻挡了本就微弱的光亮,平时在山间若隐若现的贡嘎寺连一个屋角也看不到。

      因此走到贡嘎寺脚下,看到黑色天幕下一座四合院一样的寺院出现在眼前,顶楼一点烛光微晃,不远处经幡飘扬,暗夜里的空寂感便一扫而光。

      宋清在心里念了一句:谢谢。

      他们两人先把马放在马厩里,寺里值守的僧人听见响动,早已出来查看。

      谭九先上去道:“普布师傅,我来看你了。”

      贡嘎寺地处高寒地区,即便是游人众多的季节看守寺庙的僧侣也不多,到了冬天一般只留两三个寺人守寺。

      普布看清是谭九,显得非常高兴:“你怎么这时候来了?这种天气上山是很危险的,连我们都不轻易出门的。”普布指着马厩旁边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摩托车道:“以前冬天还有那么一两天能下山,今年它连打都打不着咯。”普布虽然嘴上在说谭九不该上山,但是手上一刻不停地在帮谭九搬东西,然后喊寺里的另一个僧人,告诉他谭九到了,还带了油、糖和盐等东西给他们。

      宋清跟在他们后面上楼,幸而她没有跟他们聊天的意思,否则真是一句话也插不上。

      普布给他们找了一间离他们距离较近的房子,都挺冷且都不是那么干净,因此也挑不出哪一间更好来。

      普布知道谭九没什么讲究,但看后面跟着上来的是个女生,就问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宋清双手合十,笑着向普布点点头:“我觉得这地方很好。”

      谭九也跟着一起打趣:“她比我还不讲究,没什么可挑剔的。”

      宋清明白谭九是在开玩笑,但也认真地向普布说:“在通往贡嘎顶峰的路上盖了这样一间庙宇供旅人歇脚,应该感激,怎么能提讲究不讲究呢?”

      谭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普布眨了眨眼睛,藏族人特有的长睫毛在烛灯下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却没遮盖住他眼中的纯净与赞赏。

      普布问谭九接下来的打算,是否准备在贡嘎寺多住几天。

      谭九摇了摇头:“我们稍微歇一会,把一部分东西在这里,八点就走。”

      普布裹了裹袍子:“你们要去爬哪座山呀?”

      “主峰。”宋清抢先回答。

      谭九接着说:“所以我们得快一点,争取能在晚上8点翻过贡巴冰川,到达海拔5000米的第一处营地。”

      普布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日日在呼图克图的法像下念经参佛,明白人的追求和执念。只要一个人真的想做一件事,那就没人能阻止他们。

      除非他们自己放弃。

      普布便在一旁和谭九一起整理东西。普布问谭九:“你这次登山准备了多久?”

      谭九假装得意地笑了笑,伸出一根指头:“一天。”

      普布虽然日日念经,但终归还只是个20多岁的小伙,还未达到看淡万物对一切皆不吃惊的地步。

      普布不可置信的问,“你们是准备去山上送死吗?”

      谭九笑哈哈地说:“我还真是准备跟她一起去送死。”

      普布惊异地看了一眼宋清,也双手合十,低头念了一句藏经,谭九知道这是在为他们祈福。

      宋清和谭九收拾完先去睡,普布则睡不着去念经了。

      贡噶身处四川地带,日落的时间比内陆晚了将近两个小时,但日出的时间并没有晚太多。不过冬季日出较晚,七点左右天已经渐渐亮了,但橘红色的太阳直到八点才从东方升起来。

      宋茜和坛九站在贡嘎寺门前的空地上,遥望东边万千金色云层。

      即便是在四川生活了八年之久、看惯千山暮雪的谭九,也觉得心存敬畏。

      普布也已经起来了,他略显失落得和他们二人一起走到寺庙前的经幡下,依依不舍地送他们离去。

      谭九说不用再送了。其实他也明白,在清冷的地方待久了,反而会向往烟火气。

      普布说:“我想送送你们,除了旺堆以外,我已经很久没跟人聊过天了,每天陪着我的只有卧在大堂里的那只猫。说起来旺堆也很高兴你们能来,谁知道你们这么快就要走了?”

      宋清听了却觉得奇怪,那车从湖北来的游客,不也是凌晨三点上山吗?怎么还没有到吗?

      宋清向谭九使了个眼神,低声问:“那队人还没上来,会不会是出事了?”

      谭九想了想,回说:“也许是上到一半上不来了,就退回去了吧?他们速度应该比较慢。身体素质也不好,没准格朗向导已经劝他们下山了。如今登顶更重要。”

      宋清觉得很有道理,紧了紧背包,握紧了手杖,开始正式向贡嘎主峰的山顶发起挑战。

      作为世界上第二难攀登的高山,攀登贡嘎山的技术难度还在于其次,最困难的则在于他复杂多变的天气。

      昨天刚下好大雨,昨日夜间起了大雾,正是雨过天晴的兆头。

      宋清和谭九的心情还是比较好的,但是他们也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太掉以轻心。

      到了贡巴冰川脚下,他们换上冰爪,开始向上攀登。

      谭九却很疑惑:“你早上就说等会喂血蝶,怎么到现在了,还没有喂血蝶送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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