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魂录》五零弦

42、一面双生

　　段岁寒闻言没有表现出半点惊疑，反而闲庭信步，拍着手走到程春实面前：“你杀了玄武后人，却来说我是叛徒？你是否是叛徒？还是已经与叛徒联合？”

　　程春实拔出獬豸刀，指向段岁寒，拉成对阵阵势：“证据确凿，是你害我身份暴露被毒贩枪杀，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段岁寒摇头，在段岑中的尸体前蹲下，又剥开段岑中的衣领，露出一个刀疤：“你的刀，是不是正好对得上尸体身上的伤口？”

　　段岁寒又左右检视了一遍段岑中尸体上的鲜血：“还有这些血迹，应该都是你和遇害者本人的吧？你刚杀了他就过来，我在想，你也未免太心急。”

　　宋冷闻言，恨恨地望向程春实：“你为什么要杀死段叔叔！”

　　程春实后撤一步：“人是主动找上我的，但是在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死人？死人能找到你？”段岁寒依旧慢条斯理，甚至带着微笑，“你在说笑。”

　　宋清却在这种对抗中嗅到不一样的味道。

　　段岁寒太放松太十拿九稳了，为什么？

　　宋冷称呼此人为段叔叔，段岁寒也说此人是玄武后人。尽管段岁寒没有明说，但是据推断，段岁寒一定是认识死者的，而且关系一定比宋冷更加亲近，可他的反应比宋冷也平淡太多。

　　即便段岁寒早先已布下全局，也不该这么淡然。

　　段岁寒指认她杀死少林僧人，树了第一个敌人；说谭九识人不清，辨别不出活人死人，推开第二个有可能和他同盟的神兽，树了第二个敌人；利用安全处的身份得到程春实的卧底身份并透露给毒贩，还害死了程春实，树了第三个敌人。

　　强敌环伺，四面楚歌，但他还笑的出来。

　　难道，段岁寒就是他神兽中的叛徒吗？是他贼喊捉贼，挑起神兽纷争再将神兽一网打尽吗？

　　可是他们有三只神兽，他只有一个，玄悲方丈也不一定就会站在他那边，他如何做到信心十足呢？

　　他明明把自己推入绝境，甚至于看起来已经是被围攻的境地，可他神态自若，大有主宰一切的态势。

　　更奇怪的是，若说他是叛徒，那么他的也年龄不对。除非有一直保持年轻的药，否则以他的年龄要在二十年前甚至四十年前杀死其他三兽，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就在宋清思索期间，大雄宝殿内突然地动山摇起来。

　　段岁寒纵身一跃，跳上房梁。大雄宝殿的地面上开始向外冒出一个个人头，枯树枝般的手撑住地面，不断向外爬。

　　僧人们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纷纷拿起武器聚拢起来。

　　连玄悲都是一惊，他看看地上的宋清和谭九，又看了看立在房梁之上的段岁寒。

　　短时间内他已有了判断：段岁寒是引出这些死尸的主谋。

　　玄悲方丈忽然笑了出来。他还真是有勇无谋，被他的师父道善说对了。这么多年来，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任何能找到宋清的线索他全都听信，甚至于到了不加甄别的程度。

　　他师父将少林交托于他，他以为至少在报仇之余还能守住少林基业，因少林是道善心里最珍视的东西之一，他无论如何也会守住，甚至不报仇也会守住，难道今天真必须以毁掉少林为代价才能报仇吗？

　　少林，玄悲在心中轻轻念道。如果他师父在世，此时定会奋不顾身，豁出性命也要保住少林基业。

　　他当年能救下宋清，就是为了师父临终所托，那么今日，即便再想报仇，也需放在少林之后。

　　他大喝一声：“少林僧人听令，斩妖除魔，维护正道。”

　　段岁寒在梁上好整以暇地问：“玄悲大师，你不杀宋清、不为师父报仇了？”

　　玄悲一甩手，根本不理梁上客段岁寒。

　　延净见状，立即让人放开宋清和谭九。

　　宋清第一时间去看顾凡，看他的胳膊只是骨折，还好没有筋骨断，不用截肢。可若是再久一点，就不一定了。

　　宋清、谭九和程春实背靠背站在一起。地上的尸体已露出一半身体。他们和少林僧人一同提起武器朝死尸身上砸，可惜半点效果也无。

　　宋清又用弓射血箭，那些死尸依旧没有受到半点伤害。正在宋清准备用弓扭掉死尸的头时，却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旅行团里的春玲阿姨！

　　几乎是同一时间，谭九也看到了春玲。

　　宋清一下子抓住了重点——这些人被人杀死之后，又被人用某种手段做成了类似于丧尸的可控攻击者。

　　宋清道：“谭九，他们没了灵魂只剩□□，必须得找到他们灵魂、让他们的灵魂重新领走□□才行。”

　　“怎么做？”谭九唤醒毕芳蝶，一面用毕芳蝶攻击死尸给自己留下落脚的空间，一面和宋清程春实一起向大门方向转移。但他们所到之处，就会出现新的死尸从地下爬上来。

　　如果不停往外走，很可能把死尸引到登封市里，造成更多的人员伤亡。

　　宋清当机立断：“玄悲大师，你带着武僧镇守在殿外，若我们有任何不测。”宋清忽然笑了起来，“就当圆了大师您得夙愿了吧。”

　　玄悲一时未动。

　　宋清又说：“我还有一事相求，您把顾凡带出去吧，早点送他去医院……”她本来还想说，他还有奥运会要参加，他的胳膊一定不能受伤，他是最出色的射击运动员，不管以后她在不在，他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只为了自己，去拿奥运奖牌。

　　但现在哪里是她能和顾凡话别的时候。

　　玄悲终于点头：“放心，老衲等你出来，再与你算二十年前的那笔账。”说完领着少林弟子从大雄宝殿出去。

　　从地底伸出的手要抓住僧人的腿和身体，宋清就和谭九程春实一起砍断他们的手。

　　只有春玲阿姨的，宋清些许不忍心。

　　尽管与阿姨只有一面之缘，但还是觉得亲切，怎么她就突然死了，又出现在这里呢？

　　宋清又发现一些不对来，段岁寒没有随玄悲方丈一同出殿，而是一直留在殿内梁上，宋冷也没出去，只是呆呆地站在段岑中的尸体旁边。她快要被死尸给围住了，甚至有一只手已经抓花了她的脖子。

　　宋清与谭九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跳上梁，与段岁寒对峙：“你为什么不走？”

　　段岁寒皱着眉头，不无哀伤地看着段岑中：“我本来就是要死的。”

　　宋清忽然感觉背上一片凉。这个眼神不对，和刚才的段岁寒的眼神不一样。现在的他的眼神和昨晚的他、还有之前第一次见他时是一样的，和刚才指认她是凶手、反将程春实时不一样。但是，刚才的他的眼神，却和地上躺着的人的眼神是一样的。

　　宋清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段岁寒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

　　她惊奇地看着段岁寒。就在她正要开口问的时候，段岁寒笑了起来：“你好像看出来了，如果不是我们必须要死，你一定是神兽之首。不过你也要死，这是神兽的宿命。”

　　段岁寒说完，本有一个向下跳的动作，但他的脸突然变得扭曲，好像是两个人在争夺同一个面具，谁争到了这面具就归谁。

　　大概两三秒的功夫，地面开始有血雾升腾起来。

　　谭九没办法，看宋冷一动不动的，只好将宋冷夹在腋下，和程春实一起也跳上房梁。

　　这时候段岁寒从口袋里艰难的取出特别安全处的工作证，颤抖着翻开，又用泽目笔在纸上写上一行字——跳进灵魂深渊。

　　刚递给宋清，段岁寒就挣扎用玄武甲片切开自己的动脉，把血滴到地上的死尸中间，从梁上跳了下去。

　　宋清伸手要抓，却见段岁寒没有落地，而是消失在黑烟当中。

　　宋清看了看谭九、又看了看程春实：“也许，他在用玄武的意念，告诉我们必须跳进去，才能有解救的方法。”

　　“跳吗？”

　　宋清没有回答，微微笑着，纵身跳了下去。

　　紧接着，谭九和程春实，也跳了进去。留下宋冷一个人颤颤巍巍地站在梁上。

　　她还未能完全把握住刚才的状况，段叔叔死了，又出现了她很害怕很害怕的死尸，她本来想逃跑的，可她不是神兽吗？如果宋清没有逃跑，那她更不能逃跑了，她才是真的，宋清是假的。

　　眼看其他人都跳了下去，宋冷一闭眼，也跳了下去。

　　——

　　宋清跳进去时，远远地看见前面有一点昏黄色的烛光，难道是提灯人？

　　宋清连忙去追，找到提灯人，抢走灯笼作为指引，或许可以将神兽都聚在一起。

　　但是等她走近了，却看到那只是一根蜡烛。

　　宋清便不去拿它，因为她不知道蜡烛会不会因为她的触碰而熄灭。

　　等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有湿漉漉的东西滴滴答答的落在她的肩膀上，像是血，又像是口水。

　　宋清没回头，反手去抓，果然抓住一个人的手，再往前一拖，竟然是，段岁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