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魂录》五零弦

41、第 41 章

　　宋清挣扎着想抱住顾凡，抱住他的遍体鳞伤、抱住他的满眼苦痛。

　　但她刚想起身，就被武僧按住，三四双手一起扣住她被绑住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宋清冷静下来，明白要想救顾凡，必须得先救她自己。

　　延净问：“师父，该怎么处置他们？还有清源，是现在火化还是延后再说？”

　　玄悲方丈停下敲木鱼的手：“现在。”

　　延净一瞬间很是悲伤。

　　谭九尽可能让脸和地留出一道缝的距离：“方丈，我们已经找到了杀害少林十八弟子的真正的杀人凶手，请方丈给我们一个抓住杀人凶手的机会！”

　　玄悲静静地放下木鱼：“我已经给了你们机会了，你们带来了吗？”

　　正在这时，一个小和尚匆匆忙忙跑进大雄宝殿，对玄悲说：“方丈，段岁寒来了。”

　　玄悲抬起头：“请他进来。”

　　“可是，他还带了另一个人。”小和尚略显为难。

　　“谁？”玄悲转了转脖子上挂的净水血珀。

　　“谭痕。”

　　玄悲低头沉吟。十年前，谭易秋的小姑姑谭痕带着谭易秋的遗物来到少林寺，秘密做了一场法事。这场法事之后，少林寺出过一件怪事，在谭易秋做法事的白衣殿内，白衣殿内的拳谱壁画上出现了一些诡异的血手印和血脚印，却不是毫无规律的手印脚印，而是打了整套少林拳法的印记。

　　玄悲起初担心有什么异象，会危祸少林。但观察数日，又研究佛法道法也没什么结果。

　　玄悲想，他谭家是四兽之首的青龙氏，少林寺立在这里上千年，一直与谭家相辅相成。青龙镇兽、少林镇宗。

　　少林与谭家过从甚密，谭家族长谭十三每年都给少林寺捐上千万的香油钱，故而理应将异象说给谭家听，好让谭家早日准备。他找不到谭痕，只好请经常来少林的谭十三来寺里商议，但谭十三也只说自己记下了，并未有其他表示。

　　再之后，由于何事都没有发生，玄悲便将此事放下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一次也没见过谭痕，怎么今日会与玄武一起来少林呢？

　　三兽集结在少林，不知是否会有异变。

　　玄悲向小和尚低声道：“请段岁寒、谭痕一同到大雄宝殿。”

　　——

　　谭易秋和段岁寒一同入寺。谭易秋看了看地上的谭九和宋清，深知以玄悲师公的性格，除非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十八个少林弟子的死与他们无关，否则方丈断不会善罢甘休。就如同她年幼时，师兄偷偷去道善师祖的房间偷看武林绝学，就被废了武功逐出师门一样。

　　玄悲方丈是少林寺内少有的恨爱泾渭分明的方丈，她甚至很不明白这样一个几乎与慈悲二字无关的人为何能当上少林的方丈，毕竟少林僧人一向以慈悲为怀，习武也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渡世。

　　谭易秋用血传音，告诉谭九和宋清：刚才在爆炸地，段岁寒向警察表明特别自己安全处的身份，并一起介入调查。目前初步探明这场爆炸的源头是谭九对面房间，有人在房间里安装了炸弹。但是，死者没有被限制行动的迹象，暂时也没有检查出被人下了药，基本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所以比较可怕的是，房间里一切如常，而炸弹就在死者脚下，死者极有可能是自杀身亡。可是也没有留下任何想要引人注意的遗书，不像是要引起社会关注。

　　宋清和谭九交换了一个眼神：死者布了一个这么大的局，放了三个炸弹，就为了自杀？

　　段岁寒已上前一步：“方丈。”宋清谭九理所应当认为段岁寒是要说真正的杀人凶手是谁。

　　然而，下一秒，段岁寒掸了一下袖子，慢条斯理道：“方丈，您该动手了，千万不要听信宋清和谭九的谗言。他们想要从这里逃脱，如果再不动手，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安全处的密令也是有实效的。”

　　段岁寒果然还是要她死？

　　宋清震怒之余，奋力挣开其中一个武僧的手：“段岁寒，你在说什么？你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把杀人凶手的罪名重新按在我头上？”

　　段岁寒像根本听不到宋清的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走近玄悲身边，低语道：“方丈，我这里有一张可以检验谁是真正的朱雀的纸。”

　　玄悲的眸中终于闪现出一丝波澜。

　　段岁寒把纸撕成两半，又拿出泽目笔，拔掉笔尾，出现一把小刀。他先走到宋清面前，用刀划开宋清手背。

　　手背皮薄，鲜血瞬间流了出来，玄武的武器泽目笔更是烫的宋清心口发疼。但宋清连一点气声也没出。段岁寒把血涂在一半纸上，并在右下角用泽目笔写了一个“朱”字。

　　然后段岁寒对宋冷做了一遍同样的事情，在另半边纸上右下角写下一个“雀”字。

　　众目睽睽之下，段岁寒同时举起两个半张纸，左边宋清，右边宋冷。只见右边写有“雀”的纸上缓缓出现一点红光，渐渐的一点红光扩成一团红色羽毛，然后那团些红色羽毛突然从纸上一跃而下，变成一只血红色的朱雀在空中飞翔，一直飞到玄悲方丈的净水血珀上，扑腾两下翅膀，一头钻进血珀里面。

　　段岁寒微微笑着解释说：“这血珀，原是用朱雀的血做成的，只有朱雀的血才能融进去，谁的血能融进去谁就是真的朱雀。现在大家都该清楚谁才是真正的朱雀了吧。”

　　周围的僧人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他们日日在佛祖面前念经参拜，从来不知道人世间还可以这般稀奇违背佛理的事情。

　　宋冷显然是最激动的。

　　如果以前只有推测，只有段岑中的空口白牙，她还尚存一丝怀疑，害怕自己报错了仇，那么现在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说一句，她是真的，她可以要宋清以命偿命，还是在特别安全局的首肯下。

　　宋冷挣开押解她的僧人，撑着地面站起身，颤颤巍巍地走到宋清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清。

　　宋清面如死灰，她的妈妈，难道真如段岁寒所说，是个贪生怕死、为了自己活命就把别人推出去的人？

　　宋冷从地上随便提起一把棍子，对着宋清的头就要劈下去。

　　谭九顾凡被僧人扣着，只有谭易秋可以自由移动，她一个飞身，将宋冷拦截下来。

　　少林僧人见状要去阻止谭易秋，大雄宝殿上方却突然飞来一群乌鸦。但它们不降落，只在大殿上方低飞盘旋。

　　玄悲方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随即转过身，把净水血珀握着手中：“我记得道善师父说过，戴上血珀可以免受乌鸦攻击，我想，大概是因为乌鸦害怕朱雀的血。那么什么东西会害怕神兽的血呢？必然因为他是邪物。”

　　段岁寒道：“是的。宋清就是邪物。”

　　谭九从地上翻身而起：“胡说！我见过她用毕芳蝶，也闻过她的血，她不是假的。”

　　“你又知道些什么呢？”段岁寒忽然特别可怜地看了一眼谭九，又看了一眼谭易秋。他平和又关切地说，“你连谁活着都不知道，又怎会知道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呢？”

　　谭易秋闻言，竟后退一步。

　　玄悲方丈继续说：“消灭邪物的方法只有一个对吧，玄武。”

　　段岁寒点头：“正是，釜底抽薪。把乌鸦的源头，也就是宋清杀死就行了。但是，方丈你杀不死宋清的，得由宋冷动手。”

　　玄悲方丈目露凶光：“你觉得我不是她的对手？”

　　“不，当然不是。”段岁寒语速极为缓慢，动作极为优雅，他脚步款款，不像是要把一个人送进地狱，而是像要踏上一尺见方的讲台，为学生讲解最美妙的外语，“你不是神兽，杀不死神兽的反面，必须由朱雀亲自动手。”

　　宋冷得到指令，连忙提起棍子又要去

　　段岁寒更加悠然自得起来。大概是觉得十拿九稳，大局已定。

　　大雄宝殿上方却突然被砸下来一个窟窿。

　　众人抬头去看，只见一具尸体从天而降。宋清定睛一看，竟是那个把她弄进灵魂深渊里的中年人。

　　宋冷已经尖叫着冲了上去：“段叔叔！”

　　死者是，段岑中。

　　还没等大家走近，又一个人从窟窿处跳了下来。

　　程春实。

　　白虎也到了。

　　四兽同场，大雄宝殿内一时剑拔弩张，神兽全都跃跃欲试想要“现出原形”。

　　但这不是四兽比武或者切磋技艺叙旧的时刻。

　　程春实很快地扫视全场，最后把眼光落在段岁寒身上：“你的计谋已经被我识破了，你才是叛徒。”

　　对于程春实突如其来的指控，僧人或许听不太懂，但是四兽都已了解雏形，不会不懂。只是难以相信。

　　程春实把一张照片拿到段岁寒面前：“这张照片是你交给毒贩的吧？”

　　那照片里，竟是段岁寒给警察提供毒贩信息的照片。照片的反面，右下角，有一行用毛笔写的字——有内鬼，终止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