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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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惦记着与曾外祖母有关的那一首拜伦勋爵的诗，于是到楼下的藏书室里，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藏书室是外祖父晚年的慰藉，他经常躺着的那张小沙发上的织锦靠枕已经有些磨损了，显现出一种令人安心的温馨与实在，这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收集的书籍散发出古旧的气息——主要还是霉味，以及多年的烟味浸润与木材的芬芳气味的混杂。
我拿下一本拜伦的诗集。
这时门突然开了，克里斯蒂安·芬奇出现在门口。
“哦，我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他走了进来。
“当然没有。”
他瞥了一眼我手中的书，颇感兴趣的挑了挑眉：“你喜欢拜伦？”
“不是很喜欢，”我回答道，“相较于拜伦，我更喜欢吉卜林。还有叶芝。”
“我以为你这样的小姐会更喜欢伊丽莎白·勃朗宁的诗，或者，干脆不读诗。”
“那我猜你对女性一定有些偏见吧，不相信她们也有头脑这种东西，”我说道：“如果有的话，那么整天头脑里也都是舞会呀，珠宝呀，漂亮裙子呀这样的东西。”
“不，恰恰相反，”他急忙反驳，蓝眼睛里闪动着笑意，解释道，“不得不承认，或许有些女性是虚荣而肤浅的，可是说实话，我觉得虚荣、肤浅又自大的男性更多。”
我不由得笑了：“阿特伍德勋爵，这番话可是会得罪不少人的。”
“叫我克里斯。”他凝视着我的眼睛。
我们之间隔着摆放着花瓶的小桌子，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他古希腊式的高挺优美的鼻子在脸上落下阴影。
也许是太阳太大了，我感到温暖，甚至，有些灼热。
“那么好吧，克里斯，”我笑着说，掩饰着垂下眼睛，抚弄着花瓶里插着的粉色玫瑰，“我从来没想到你是一个女权主义者，一个埃米琳·潘克赫斯特。”
“女性当然应该有她们自己的思想，她们不是附庸，不是傀儡，不是插在花瓶里供人观赏的花，不是书籍的美丽的、装饰性的扉页，她们自己就是一本书。女性的生命不是安排，而是追求。”
真令我惊讶！克里斯的开明包容在现在真是不多见的。闹的轰轰烈烈的妇女参政权运动虽然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可是我身边大多数人对此都是持不屑鄙夷的态度——不要说老一辈的夫人绅士的大受惊吓，就连很多年轻人都觉得她们是在自找麻烦。
“说真的，”我笑着说，“很多情况下，我都没有想到这么多。我已经习惯了被人安排的日子了。”
“如果这种安排是出于爱与善意并具有理性的话，那当然是可以被接受的，比如妻子服从爱她的丈夫，女儿服从一心希望她好的父亲。”
“哦？那么这么说来你似乎并非真正支持潘克赫斯特的主张了？”我笑着反问。
“和伶牙俐齿的姑娘说话真不容易，”他举起手来投降，“自由当然是有限度的，如果一味为了显示自己的自由，故意拒绝他人善意的劝告，岂非背离初衷，得不偿失？”
“好吧好吧，”我调侃道，“我现在知道你是一个真正的自由主义者了，约翰·密尔先生。”
“别忘了，密尔先生在男女平权上也有其独到看法与洞见。”
“如果你说的是《妇女的屈从地位》这本书，”我故意反驳他，“那么我不得不说他还是从男性的角度来看问题的。”
如果我再成熟一些，如果我多一些经验，我就会知道，我是在故意卖弄学识来引起他的注意。
和那些女人用夸张的惊叹、尖叫、晕厥与假装天真的矫揉造作展现自己的女性魅力来和男人调情没什么区别。
可这时我还太年轻，无知骄傲、倔强固执，自尊心强烈又十分保守，甚至连调情这个词都会让我脸红。
他没有开口说话，我也只好不发一言，低头摆弄手里的花。
有些情况下我总是把事情弄糟。
一个不合时宜的举动，一句不合时宜的话，突然空气就静默下来了，先前的欢乐融洽捉摸不定地就这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尴尬的奇异氛围。每当那时，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只好不置一词，用冷若冰霜来掩盖羞怯。可是，今天我却感到沮丧极了。我又弄砸了。
我正在胡思乱想，却感到手上一热——是克里斯的手触碰到我的手——他绕过花瓶，站在我面前，从我手里把玫瑰花拿了过去，并把它别在了我的头发上。
他做这一切是这么专注，这么自然，我呆呆愣愣地看着他，甚至忘记了斥责。
“安——如果你允许我这样叫你的话——你的内心绝不如你的外表这样冷淡而平静，我相信你的内心里藏着一座火山。”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他凑得很近，似乎想要吻我。
我像被蛊惑了一样，陷入他那双仿佛饱含深情的眼睛里去。可最后一丝理智告诉我应该推开他，这不合规矩。
“不，不……我们最好不要这样。”我喘息着慌乱地推拒着他，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哐铛一声落到地上打了个粉碎。
我们吓了一跳，终于从这种迷幻绮丽的氛围里清醒过来。
是一尊爱神雕像，它本来是放在桌子上的，被我刚才胡乱一碰，扫到了地上，碎成了好多片。
“你没被碎片溅到吧？”他急急忙忙查看我。
我的手背被飞溅的碎片划了一个浅浅的小口子，只是蹭破了一点皮，没有流血，甚至都不太痛。
“没关系，”我轻声喃喃，觉得心跳如擂鼓，难以平静，“等会罗莎会来收拾。”
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一样匆匆逃离藏书室。
直到下楼接待宾客时，我的狂跳的心才平复下来。
那个将有而未有的吻让我一晚上都心神难安，我情不自禁的用手指拂过嘴唇，露出笑容，这时候让我保持面色如常真是太残酷了。
可不知怎的，想起那摔碎后被我遗留在藏书室里的爱神雕像，心里头却莫名地觉得怅然若失。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