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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   服装店开业的秀场办得还算成功,紫楠见识了什么叫世态炎凉,什么叫人情世故。从前在模特公司时的姐妹有两位现在发展的还算红火,想了几天,终于下定决心打听到她们的电话。她们还算记得她,其中一个甚至还记得当年紫楠肯把一个重要表演的主秀让给她的往事。可是一说到捧场露面,不约而同的婉辞,说要跟经纪人商量,公司怕是有安排等等。还是冯琪琪,近墨者黑,在张家混了这几年,熟悉世情,拐个弯请一位常和婆婆一起搓牌的阔太出面,因人家夫家是娱乐界老板,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两位名模到场,加上请来的和不请自来的记者、围观的人群,开业仪式热烈程度完全超出了预期。
      忙碌的时光过得飞快,一天下来,请大家吃了饭,送走嘉宾,两人回到店里,都是满怀兴奋,腿脚却不想动一下。
      “老娘可是好久没出过这样的力气了,生孩子都是麻醉了直接上手术台。今天可是出力了,你怎么谢我?”琪琪躺在紫色的丝绒沙发上,眯着眼挥一下胳膊拍打紫楠。
      “累糊涂了?你是大股东,何立文是二股东,我才是打工的呢!还得谢你?美得你!”
      “不提我倒忘了,今天最该来的人就是他,结果,根本没见人影。还有,咱们家的男人,也一个没来。”
      “你以为咱是多大的买卖?说实话,现在想想,请有名气的模特来,确实有些夸张,咱就是个一般的成衣店,头小帽子大。不要总说张家不好了,这回,没有人家,咱们根本搞不定。很多时候想想,像家树和何立文一样,靠自己的专业技术吃饭,就算辛苦一点,可也踏实。同情你老公,长年泡在商海里,神经一定练得无比‘大条’,才能经得住折磨。”
      “你吃味儿了?”琪琪翻个身,头搁在她肩膀旁边:“成人世界就是这样的,哪能像我儿子一样,保姆每天陪他,他就对保姆亲,不管她只是个保姆。成人世界的游戏规则是你要用人,先得有被利用价值。”
      “所以我不可能有面子请她们来,尽管当初是好姐妹。”
      “所以你要明白何立文是可遇不可求的,他在你身上,至少现在看不到他有什么要求。你这还不是单身,甚至,也许他连人也没想得到,你有老公,大家都心知肚明。”
      “你不能不说这个?”
      “我是羡慕,真的。你是傻人有傻福,不要让邢家树传染了,也身在福中不知福。张克非肯帮我,因为我是他老婆,给他生了儿子。年轻漂亮时是他的招牌,不知什么时候他就会换招牌,我以我身换金钱而已,况且,他出这点钱,根本就是还不如他出去找个妞儿混几个月用得多。”
      “何立文于我,一无所图,是为什么?”
      “男人嘛,喜欢你美丽温柔又善良单纯,正常的。邢家树跟你结婚图什么?不也是这个?可是,他为你付出的有什么?爱情不是空穴来风,你不要把它形而上,神圣化,就是很现实的事情。最好的男人就是爱了就愿意拿出自己的全部,他享有这个女人,也愿意让女人享有他的一切。”
      “天,琪琪,你从哪里想出这些东西?”
      “哪是想出来的,是熬出来的!跟你说实话,要不是你,换个人,老娘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老娘要试试追求何立文。”
      紫楠吃惊地盯住她:“你——”
      “吓到你?说说而已。我用我的一生,等着那个属于我的人吧。”她叹口气,轻笑起来,却有一滴泪划出眼角。
      “邢家树知道他了。”两个躺了半晌,紫楠幽幽的说出一句。
      “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可是我有感觉。”
      “什么时候的事?”琪琪趴起来,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上次你耍滑头半路溜掉”,瞪她一眼:“我们去了餐厅,吃了午饭后,他去忙自己的事,我一不小心在他办公室睡着了。”
      见琪琪露出坏笑,忙掐她一把:“不许瞎想!太坏了你!——晚上回家时,家树就站在门口等着。他从来都是独行侠,我们结婚这么久,就只有这一次他等我,那天他一个劲儿地盯着何立文的车,——幸亏他没下车。”
      “你们吵架了?”
      “吵架了我还用跟这猜闷儿?!他什么都没问,就跟没事人一样。我问他为什么在门口等,他说是一时兴起,就钻到书房去了。但是,他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了,真的,我能感觉到。”
      “有意思。你干脆挑明了问问,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他是受刺激了吧,以为天下就他有魅力,以为自己老婆没人要?!诶,说起来,你也太叫人省心了,从来不用他接送,不用他等你,你侍候人到了可以让人完全忽略,真行啊!”
      待要再跟她理论,就听得有人敲击店门的声音,两个人几乎同时爬起来向外看,玻璃门外的防盗网和卷门都已锁了,难道还有这等逛街的狂人,只要灯不熄就要进来看看才罢休?琪琪过去拉开窗帘一看,立即回头做个鬼脸:“你猜谁?!邢家树!惊吧?!”
      “要不要我送你们?”
      “不必了,我们正好散步。”他抢着说话,少见。紫楠一耸肩,琪琪不可思议地挑起眉毛,道个别,就上了自己的车,绝尘而去。
      “你怎么——”
      “想想,我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吧。六年了,我给过你的关心和帮助,实在是有限。”
      紫楠吃惊地看看身边人,他看着道路前方,霓虹映于眼中,不可测。
      “那天送你回家的人,他是——”
      终于还是问到,不知自己该为这一问,是哭是笑。
      “一个朋友。”
      “你以前从来没有——,呃,不,应该说我从来就不知道你有没有异姓朋友。你们——,是什么,呃,有什么——”,他说不出来,只是搓搓手。
      “我们没什么,真的。他是个好人,待朋友很义气”,想起赵明让出门店给自己,还激动的额头发红的样子,也许,他也曾经受过他的恩惠,无以为报,才会让出这样的利益吧?!
      “我们只是朋友,他开了家餐馆,我以前去那里吃过饭,那天半路上碰到,搭他的车。”至于在他办公室睡着的事,还是不要说了,说得清才怪!
      “我,我不是想打听什么。我是说,这几年,你总是在背后默默为我付出的,我——”,他低下头:“我明白,都明白,可是,没有为你做过什么,……对不起!”
      是看错了?还是做梦?居然有一片泪光闪在他的眼中。
      “家树,不要这样说。我愿意的,我是你老婆,照顾你是应该的。”
      “对不起,我不求你原谅,只是,希望你能幸福,真的。我不会说什么,可是你是个好女人,应该得到幸福。我——”
      天才的邢家树,这些话终于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紫楠以为自己会号啕大哭起来,可是没有,心头只是看不到边际的酸痛。
      “家树,我没有怨过你,嫁给你是我自愿的,放弃一切和你过日子也是我自愿的,我真的幸福过。”
      突然间,邢家树猛地转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脸贴在她的头发里。听得到他的心跳和呼吸,这样猝不及防的动作,让紫楠有几分钟迷惑:“怎么了家树?发生什么事情?”
      他过了一会儿才松开她,沾了泪痕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淡然。
      “没什么,就是,觉得应该……我欠你的,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回报。”
      回家的脚步像是踩在云里雾里,轻飘飘软绵绵的,思维抽离了躯壳,不知在什么地方游荡,进了家门,还愣愣的。

      “先生,买花啊?我们这里刚进的货,昨天才从南边运来,最新鲜的,送给爱人、朋友都好的……”
      花店外摆开了一片,有鲜花,也有逼真的布艺。乍暖还寒的天气里,这一片灿烂春光不由人不驻足观赏,虽然,立文并没有赏花的心情。卖花姑娘看着他的眼色,他看向哪里,就说那花的好处,喋喋不休。
      “有玫瑰吗?”实在听得心烦,立文一摆手打断她。
      “有,这些是普通玫瑰,里面还有新进的玫瑰王,特别漂亮!您女朋友看到一定很高兴,昨天还有一个先生买了两打送给女友,说是补送情人节鲜花呢。”
      那玫瑰,果然称得一个王字,硕大娇艳的花苞半开半收、欲语还羞,层层叠叠,美得令人忍不住屏息,生怕一丝浊气吹上去,污损了它的天生丽质。
      “就这个吧,我要——”
      那姑娘生怕他改主意,连忙打开保鲜箱:“我们备货充足,您要是送给爱人,九十九朵咱不敢,一两打还是要的,多了女孩子会开心的!我们有机器,还能在花瓣上打字,很特别很时尚。”
      是啊,多少呢?
      “给我凑个整数,一百枝。”
      大喜过望,姑娘忙不迭地往外取花:“给您来个简约的包装吧,已经这么多花了,不用花哨的包装了,实力就是证明。”
      立文苦笑一下:“怎么包都行。”
      “打字吗?您买得多,免费。”
      “用不着了,谢谢。”
      抱了那一大捧玫瑰向自己的车走去,路人纷纷侧目,一个女孩子兴奋地拉住男友的手,也不怕别人听到,声音不小地喊:“看!多浪漫啊——”。
      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水库的上游是风光秀丽的景区,非休息日时是极少有人来的,把车子停在山坡下平坦的地方,立文抱起花,慢慢地走上山头。山间的一弯碧水在早春的阳光下分外妖娆,向东南远处汇成开阔的湖面,站在这儿看着饱含了大自然无限生机的美景,能抒发的,只有一声长叹。
      “紫楠,这是我这一辈子,第一次买玫瑰。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敢说是最后一次……这第一次的,给你。”他的声音因风传送,可惜,四寂无人。
      “如果可以重来这一生,我一定会好好上学,比谁都努力,再不当个小混混。然后,才有资格、有勇气,去爱你、追求你……紫楠,再见了!……感谢老天爷,没有辜负我的努力,还给我这些机会,能再见到你……我……爱你,没办法说出口,也不求你知道……不要在意我做过的事,只要你过得好,就满意了……以前我跟自己说,只要有个地方,能常常看到你,就可以了。可是那个地方在哪儿?我不相信老天会赐给我一个这样的地方,我得自己去找……你还记得吗?你早就忘了,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中午,请你们吃饭,你点的菜全是辣的,邵儿不吃辣,看得直咧嘴”,他笑一下,仿佛又回到那一天。
      “真是凑巧,立武学厨师的,小周又是四川人,我就想,开个饭馆吧,要是饭菜味道好,没准儿会吸引你来的。那墙上的大屏幕,天天在放时装表演,那是你的专业。口口相传,要是你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每天都有你喜爱的美食,你熟悉的舞台,也许,你会来的……你真的来了……,六年了……,你当然不可能记得我,可是,你来了,我成功了。”
      抽出一支玫瑰,端详片刻,一松手,它就坠向山下,风吹起来,旋转着,煞是好看。
      “这些年,我也想着找一个女孩子结婚生子,完成任务。可是,我管不住自己,在她们每个人身上找你的影子,一直找到绝望……这是老天罚我吧,既然不是我的,为什么让我遇到?!”
      眼前笼上一层雾气,他勾起一抹苦涩的笑纹:“爸,你要生气了吧?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她的生活里已经涉足太深了,不该那么做。可是,总不能看着她作难,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别骂我,我知道该放弃了……”
      风真大啊,每年都是这样的风,吹过去又吹回来,可是,走了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解开扎着花的缎带,奋力抛出,那些美丽的玫瑰就腾空而起,又绚丽地纷纷落下,一阵强劲的山风吹过,红香飘舞,零落成泥。
      他决然地转过身,大步向山下走去。
      上一次把车开得这样风驰电掣,是年轻莽撞无所忌惮的十数年前了,这要飞起来的感觉,曾经真的可以让他乐而忘忧,豪情万丈。可是现在,直到进了市区收回狂奔的嚣张,脑子里还在不停地闪回那个镜头,痛到迷茫——

      那天晚上他去了。
      她高高兴兴新店开张的日子,应该去,可是,又犹豫要不要去,在那样的时刻,真的有必要出现,提醒她这是靠别人的恩惠才会有的成就感?!夜幕落下,去看看吧,哪怕只看一眼,见不见到她都无所谓,看一眼那个有自己的贡献,能让她快乐的小店,他也欣欣然。
      把车远远停下,闲庭信步过去,门窗都已上锁,灯光透过窗帘投射出淡淡的微紫的光晕,鲜花扎成的迎宾门还没拆除,风吹过,隐隐可以闻到一丝香气。他笑笑,转身走向停车的地方。
      身后有人拍打那门,不禁回头张望,是那个文绉绉的男人,她的丈夫。心头怅然,几乎停往脚步。然后,她们开了门让他进去,旋即三人都出来,琪琪开车离开,他们并肩向他所在的相反的方向走去。
      拍一掌身边的大树,侧过脸去。那是才子佳人的一双,那是她六年前就已选好,满心欢喜托付一生的丈夫。自己是谁?为什么站在这儿?能想什么?能做什么?叹口气再看过去时,已是夫妇街头相拥、深情无限的镜头。
      仍旧凛冽的夜风透骨深寒。
      是不是自己太固执?一定要抓住缘该擦肩而过的,要挽回逝水东流的。人生注定是一场孤行逆旅,也许,到时候改改自己的倔脾气了,老爸在时常说他天生逆骨桀骜不逊,这十年,不是也改头换面恍如再世为人了?!

      “放手吧,放手吧”,喃喃地说出一句,封闭的车厢里响起自己的声音,还有舍不得的苦涩余味。对着观后镜自嘲地笑笑,按下车载音响,这个音响,想起来,却是挚友,陪着他渡过十年间所有痛苦挣扎。来时路上他一直在听那个并不是特别喜欢的总觉得有点阴柔的歌手唱这首却是他喜欢的歌,归去时,还是听着它吧——
      “…… ……
      我浮沉了十数年
      在星空里闪带着惘然
      请你容我别去前
      赠出这阙歌来日某天再相见
      但愿用热烈掌声欢送我
      在日后淡淡一生也不错
      那暖暖双手最后可永远伴我
      何用再得到更多
      风再起时默默地这心不再计较与奔驰
      我纵要依依带泪归去也愿意
      珍贵岁月里寻觅我心中的诗
      风再起时寂静夜深中想到你对我支持
      再听见吹呼里在泣诉我谢意
      虽已告别了仍是有一丝暖意
      仍没有一丝悔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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