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梦》伊去也青

36、过去

　　“放心吧师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是到达诺丁学院的第二年，叶闻香已经修炼至二十级，到了需要获取一个新魂环的时候。在此之前，他的师兄唐三已经先到达了瓶颈，并跟大师一同出去将他的第二魂环解决了，所以这次便只有他与大师加上大师的朋友三人出发。
　　临行前，师兄念念叨叨的样子，直让叶闻香想起了村里最最话痨甚至令人心生敬畏的那位杰西阿姨。不过嘴上嫌弃着，师兄关怀的样子却实在是让他的心都暖洋洋的，像是在冬日里喝了一壶烫得热热的烧酒，头脑都有些熏熏然。
　　所以乐极生悲，便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意外了。

　　叶闻香对着地图，看了看四周明显陌生的场景，又回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来路，头疼地想：在前面开路竟然这么忘我，无意间居然把有心跟着的老师他们甩了，这下子回去又要被师兄骂了……
　　不过他倒是不怎么着急。毕竟之前也有类似的事，老师他们也很快就找了过来。于是他安静地坐在那里，正等着人来接自己，突然听见一阵喧哗。只见不远处滚滚烟尘掀起，隐约可见其中的大批魂兽，领头的……是一只长得像狼的狗。
　　叶闻香被这场景吓得呆立半晌，直到都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这才醒神，顿时撒腿就跑，谁知那群魂兽竟死死地跟着他。不过几分钟，他就被撵到了……一个仔细一看很陌生，但乍一眼看却又十分眼熟的地方。
　　看着面前的湖泊，叶闻香心底的警惕值顿时调整到了最高。
　　他所想的并不是错觉。

　　很快，叶闻香就眼睁睁地看着一只除了颜色大小跟之前的玉蝶几乎一模一样的蓝色蝴蝶出现，并做出了跟之前玉蝶一样的举动。等他好不容易从入定中醒来，就发现了与上一次的不同之处——只听得一个似乎是从他脑海深处发出的有些嚣张的声音：“你就是那个——‘叶、闻、香’？”

　　叶闻香一顿：“你是谁？”

　　“哼，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还没你那个师兄‘好’……”
　　这语气是显而易见的没安好意。可叶闻香听着倒也不气，反而点头认同到：“是的，师兄确实比我厉害多了。”

　　那声音明显被噎了一下，不吱声了。

　　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对不起，小十六他只是说话不太中听……他没有恶意的。”
　　叶闻香一怔，下意识往右边一望却没见着说话的，顿时一个激灵。强行冷静下来，才看清了自己肩膀上停了一只与之前那只十分相像却大了一圈的玉蝶，半晌不知道该先问什么，最后还是道：“它……就刚刚那只蓝蝶，你们是同族？”

　　那玉蝶细小的触角动了动：“是的，我们是梦蝶一族。嗯……我们长得不同，是因为能力上限不一样。或许，可以理解为类似你们人类社会的血脉‘纯血’吧。”

　　叶闻香愣了一下，问：“我……第一魂技来源的那只梦蝶，它也是你们的‘皇族’吗？”

　　“是的。”

　　“那……”叶闻香忍不住道：“我获得第一魂环有两年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现在也是。但这只蓝蝶它为什么还能说能闹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魂环。”

　　“……我们一族其实都不太一样。”就见那玉蝶身上飘浮着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些，道：“它会一直那么安静……是因为已经‘彻底’消散了。”

　　见它这样，叶闻香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疑问顿时咽了下去，虽然心中的问题越来越多，但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得干巴巴地安慰道：“节哀……”

　　“它会去世……并不只因它是‘皇族’，是梦蝶一族族长的原因。”
　　玉蝶却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道：“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你的未来，关系着我们梦蝶一族的生死。它身为族长，这是它的责任……它做了它该做的事。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会这么做的。”

　　叶闻香一愣，忍不住看了眼一旁漂浮着的第二魂环，道：“整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为什么我跟你们梦蝶一族的生死会联系在一起？你……”

　　“为什么？这我不能说，具体怎么回事……事关我族秘辛，选你自然有一些原因……”

　　倒是那个‘小十六’不知怎么又恢复了气势，趾高气扬道：“你可不是唯一人选，不要太看得起自己好吗——”

　　叶闻香也是好脾气，或许是因为连着两个魂环都像是梦蝶白送，又或许是感谢它话里的信息量，只是眉头微微一动，没理它，也没说自己信没信，只是道：“你们其实不用这样……赶着帮我突破。我承你们的情——你们实在不用这样，如果有我能帮忙的，我一定会帮。”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玉蝶还没反应，他的第二魂环先动起来了，上蹿下跳跟发了疯似的，“你什么意思？要不是——”
　　“小十六！”玉蝶打断它的话，“别说了。”

　　叶闻香却是根据它的话落定了心中的猜测，心内的疑惑也渐渐泛起。
　　听它的意思这是有什么原因？可他思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因为什么。

　　玉蝶却没说下去，只含糊地把问题带过，随后大概地解释了一下，“你已经没有选择了，此前那位族长已尽全力改造了你的武魂。虽然外表没变，但现在你的魂环只有我们能提供，哪怕是击杀了其它魂兽，也无法将魂环牵引吸收。至于我刚刚的话……”
　　它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迟疑了一下，为取信于他也为避免节外生枝，才道：“你应该也有所猜测，那些魂兽确实是听了我们的话所以才聚集在一起把你驱赶过来没错。原因……因为我们梦蝶一族拥有强大的治愈能力。它们需要我们帮忙。毕竟除非修炼至十万年后选择修成人形的，其它情况下魂兽都是不太可能收到人类的救助的。受了伤，便只能自己熬过去。有了我们，它们的存活率便能大大提升，而大部分的伤势治愈后力量的消耗也不大，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影响。同理，我们如今献祭自己成为你的魂环，却并不像其它魂兽一样将自己的力量完全给你，而是有余力暂时保存自己的灵魂，从而保留自己的意识。”

　　这段话信息量太大，听着那“人形魂兽”、“献祭”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词语，叶闻香的大脑飞速运转。
　　只是话是这么说，但他却并不是完全相信玉蝶的话。若是一开始听了这些他还会动摇一下，可它们最初关于人选的话便掺了假，后面还能有几分真？不过他也没有表现出来，毕竟这件事去试试便知道了，何必在人家的地盘上就逞英雄呢。

　　只是……“我其实一直不想成为一个辅助系魂师。但按你的说法，你们的魂环能给予我的魂技……”

　　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这点的玉蝶整个蝶懵了懵。
　　倒是这一年来一直在跟着大师学习，虽然仍有些遗憾，但已经做好思想准备的叶闻香先移开了话题。毕竟他其实早已不再那么执着，也不是非要纠结这件事，只是被这么哄骗不太舒服……加上‘治疗’这一属性实在触动他的神经罢了。
　　“它……也能回来吗？”

　　虽然没有明说，玉蝶却是心领神会，它轻轻摇了摇触角：“后来者能出现……就是因为它已经散尽了力量，再无复生可能。”
　　叶闻香默然。

　　就听玉蝶道：“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你在这里好好修炼……”
　　“等等，修炼？”叶闻香瞪大了眼，顿觉不妙。

　　“是啊。你早些修行大成，我们也能早些轻松。你……”
　　“那我的、我的……我在外面的……亲人，怎么办？”说出这个词的叶闻香有些恍然。却见那玉蝶仍是不肯放人，只说外边危险多，怕他会有什么闪失。到最后他只能嘴上应允，在之后寻机跑了出去。
　　在和老师汇合之后，叶闻香虽松了口气，心中却还有些揣揣。毕竟白拿了人家两个魂环……虽然他并没有吃完抹嘴不认人的想法，奈何他也没有完全按他们的话去做啊。

　　幸好回程路上风平浪静，大概梦蝶它们是不再坚持之前的打算了。叶闻香也是放下心来。毕竟让他离开诺丁城，离开老师……和师兄，独自一人生活在森林里，这是绝无可能的。
　　不过据梦蝶所说，这是关乎它一族存亡的大事，又没对他多要求什么，只是让他好好修炼，还献祭自己帮他解决了魂环问题，这也让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也因此，他对于脑海里那个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结果发现自己偷跑后便开始大喊大叫的声音也多了一丝忍让。

　　……

　　叶闻香并没有瞒着什么，除了那一句有关化形魂兽的事，其余通通没有隐瞒，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唐三，最后低头道，“后来的事……师兄你也知道了。事情就是这样。我本来还打算之后再回猎魂森林那边一趟，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了这边……这次的事也不是小舞姐的原因而是因为我，可能是因为当时我没留下消息，它们以为我就这么跑了不认账了吧……”

　　听完，唐三沉默。却没有像叶闻香想像中的激烈反应，只是沉声道：“这件事除了我，你还跟谁说起过？”
　　见他摇头，唐三舒了口气，没再细问，只叮嘱道：“不要再告诉别人……老师那边，我会帮你圆回去。”

　　这件事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危险……唐三突然有些后悔这么刨根问底了。
　　可他到底是不能放下心来。
　　想到师弟对于梦蝶的描述，他犹豫一下，还是轻声问：“它们……还在星斗森林吗？我想去看看……可以吗？”

　　终于把事情说了出来，告诉了师兄后仿佛有了主心骨的叶闻香连忙点头，示意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意见。突然想起那群梦蝶现在待的地方，头瞬间一顿，犹犹豫豫地看向小舞。

　　小舞沉默：“……我要考虑一下。不过无论我考虑的结果怎么样，反正这次是不可能了。赵老师也不是傻的。如果可以……我会通知你们，之后再找个理由出来吧。”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唐三的心略微放了放。
　　虽然过去的很多事可能会是假的，但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是有些真的。
　　他甚至有心情调侃一下了：“到时候我们要带点礼物去吗？毕竟它对你来说，应该跟爸爸也没差？”

　　小舞顿时愣了：“……爸、爸爸？”
　　唐三一怔：“你……不是它养大的吗？”
　　小舞这才明白过来他的脑回路，面容扭曲了一瞬。叶闻香也反应过来师兄想到的是什么，表情有些古怪，一脸忍笑。
　　看见他们这样，唐三皱了皱眉。

　　小舞深吸一口气，反应过来他的误会暂时是对她有利的。至于之后真见了面会不会拆穿……那就到时候再说呗。
　　她道：“啊……你猜的没错，我确实……确实是被……魂兽，养大的。”
　　“不过你弄错兽了。我之前说的事确实不是假的。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所以我才出来的。那件事……不是我妈妈去世后再遇见二明，而是先遇见的二明，之后……我妈妈再去找，爸爸的。二明么，它是我的二哥。”

　　唐三回想起过去她只言片语透露出来的曾经，眉头皱得更深了。
　　按她所说，最开始她被泰坦巨猿亲近不伤害就是因为她的“妈妈”了？但真如她所言，能被那种修为的“二明”所忌惮的，又会是什么等级的魂兽？
　　不过他知道自己问了十有八九也得不到回答，干脆问了另一个自己关心的问题：“二哥？这么说你还有……”

　　顿觉自己失言，明白多说多错，生怕心思缜密向来心眼多的唐三又从自己的话里掏出些什么，再删删减减拼出真相，小舞连忙打断他的话像是没听见一样拽着他俩的手臂就往回走。
　　“啊好了好了，咱们出来那么久，话也说完了。赶紧回去吧。等下赵老师又要说我们仨偷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