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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   叶蒙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
      他们总能根据现实案例创造出适用于任何时代相似情景的词汇,比如今晚这场别开生面的闹剧,用一个成语形容就叫作:无巧不成书。

      第一钱庄恰巧被查;桑老爷恰巧放假;晚饭后恰巧只有赵文举因避嫌而被要求提前离席;柳氏又恰巧混在女眷堆里一问三不知;两人胆大包天,料定老爷不会突袭,恰巧同往常一样相约别院;可好巧不巧的,桑老爷晚饭时见桑怀远神色恹恹,便想趁着休沐去关心关心他,谁知刚带着绣娘踏进别院——哦吼,把柳氏和赵文举的好事撞了个正着。

      【你在说绕口令吗?】系统快被他绕晕了。
      叶蒙尴尬地移开视线,努力降低存在感:“我主要是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把他们怎么样呢,他们就先自爆了。”
      他一想多就容易口嗨,老毛病了。
      系统不置可否。

      柳氏明显已经哭过一轮,往日明眸肿成了两颗泛着血丝的核桃,再也挤不出半滴眼泪。
      她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一开始见围观者越来越多,还羞耻地试图遮住私.处,如今倒像绝望过头,竟不再掩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桑老爷,如同等待审判的死囚。

      反观赵文举,一边慌乱地向桑老爷磕头,一边不停甩锅,嘴里说着“都是这荡.妇勾.引我,我是一时糊涂”,表情却因恐惧而变得格外扭曲。
      听到消息的陶氏母女先后赶来,被这画面惊得险些原地飞升。

      赵文举瞥见发妻,急忙扑上去抓住她的裙摆痛哭,一边大骂自己混蛋,一边祈求她的原谅,表示以后绝不再犯,那声泪俱下的模样,就好像他真是回头的浪子,怀抱满腔千金难买的赤诚。

      桑梓彤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她毕竟是喜欢赵文举的,凭她的性子,不喜欢也不会同意嫁给他。古时候三妻四妾十分常见,她虽自小得宠,比一般女子的自我意识强烈,但始终受到文化熏陶,内心深处还是赞同男尊女卑思想的。因此虽有不满,但丈夫出轨的事,尚且在她承受范围之内。

      桑老爷就不一样了。
      柳氏和赵文举这种行为无疑是在挑衅他身为家主的权威,是当着无数下人的面狠狠打了他的脸。

      男人面沉如水,眼里蓄着风暴,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他正紧紧咬着槽牙,太阳穴处微微凸起一块。
      那都是盛怒到极致的征兆。

      陶氏厌恶地瞪了柳氏一眼,没有说话。
      她向来懂得审时度势,此刻断不会上赶着去做老爷的出气筒。柳氏仗着年轻貌美,平日里对她阳奉阴违,她早就看不惯了,如今那贱.人自个儿作死,她也犯不着落井下石,老爷要惩治的人,便是神仙也救不了。

      桑老爷沉默许久,终于面无表情地说了第一句话:“你们走吧。”
      一锤定音。

      没说走去哪,也没说怎么走,更没说何时走,但柳氏知道,自己完了。
      她颓然地坐在地上,顾不得满地尘土,眼神空洞地望着自己的手,无声苦笑起来。

      赵文举则陡然失语,仿佛被人一瞬间掐住了脖子,再不敢假惺惺地痛哭流涕。
      桑梓彤不忍地看着他,虚虚伸出手,但她到底以父为天,最终也没能顶着不孝之名拥抱自己的丈夫。

      桑老爷不再给二人一个多余的眼神,目光无情地落在桑怀远身上,片刻后又冷漠地收回来:“这孩子也走吧。”
      俨然已经在男孩身上刻下了“孽种”的烙印。

      叶蒙一惊,下意识抬头看桑靖远。
      后者眉头微蹙,似乎也很诧异。

      柳氏本已放弃挣扎,闻言突然癫狂起来,大声祈求:“老爷!您怎么惩罚妾身都可以,可是远儿、远儿他是您的亲生骨肉啊!他也是桑家的少爷,您怎么能赶他走,您不能赶他走!”
      桑老爷冷漠地看着她,那眼神好像在看着一只丑陋的蛀虫:“我瞧你一眼便觉得肮脏,这孩子到底是不是桑家骨肉,你心里有数。”

      柳氏百口莫辩,一张脸迅速灰败下去。
      她想起数年前那场夏日的杨花,她初入青楼,因年幼被心善的鸨母照顾,挂了个卖艺不卖身的名头,登台献歌。有富家公子朝她脚下扔缠臂金,她却独独注意到人群中怡然饮茶的桑启仁。她看着那双平淡的眼,心想他一定是个举世无双的男人,在他替她赎身,问她可愿入府做妾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如今还是那双眼,沉寂如夜、冷静持重,一如既往地看着她,却从始至终没有一丝疼惜。
      她自欺半生,到头来连为他十月怀胎诞下的亲生骨肉都得不到承认。

      柳氏忽然大笑起来,她笑得撕心裂肺,好像这一笑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而后她深深看了桑怀远一眼,颤声道:“远儿,娘对不起你。”
      叶蒙暗叫不好,正想上前,却发现桑靖远比他更快,一把抱起桑怀远,将男孩按在胸口,迅速挡住他的视线。

      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响,血色顺着台阶蔓延。
      叶蒙不忍去看,偏头小声同桑怀远说话,也不知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还是在自我催眠。

      桑老爷看都没看柳氏的尸体,淡淡地往后退了一步,示意下人们清理干净。
      陶氏目睹一切,心情复杂地盯着桑老爷。她有种预感,或许将来的某一天,老爷发现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也会如今天对待柳氏一般,冷眼旁观她的崩溃和痛苦,直到她绝望死去。

      她和柳氏一样,从一开始就没有走入过老爷的内心。
      陶氏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目光沉沉地望向桑靖远。

      这世上只有姜月娘母子,才是老爷的心尖肉指尖血。

      .

      东窗事发后的三天里,整个桑府噤若寒蝉,没有人再敢背地里乱嚼舌根。

      桑老爷纵然铁石心肠,却到底疼爱嫡子,桑靖远拖着病体求过几次,他也就同意将男孩留下了。
      只是柳氏已死,孩子又小,他们是断不敢将桑怀远交给陶氏教养的,便做主当起了临时奶爸。
      桑老爷以为叶蒙是女人,对他尚算满意,觉得他俩还没孩子,先学着照顾一下也好做足准备,所以没有反对。

      桑怀远天性乖巧,并不难带,只是桑靖远不喜欢他,平时笑得有多温柔,心里就有多不耐。
      叶蒙夹在中间,备受艰熬。

      “我说你俩一起洗个澡没这么难吧?”叶蒙皱眉控诉,片刻后拉着桑靖远小声道,“你明知道他以为我是女的,总不能让我带他洗吧?”
      桑靖远笑眯眯地看着他,赞同道:“萌儿说得有理。”

      叶蒙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有理你还坐着不动,你就是故意的呗?”
      桑靖远挑眉,笑而不语。

      桑怀远小心翼翼地看看大哥,又转头看了看大嫂,糯糯道:“远儿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洗的。”
      叶蒙心都碎了,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夸奖道:“怀远真懂事,比你哥懂事多了。”

      桑靖远被他怼了也不生气,眉眼带笑地坐在一旁,一动不动,像是屁.股底下生了根。
      叶蒙懒得理他,出门给孩子准备洗澡水去了。

      屋里瞬间只剩下一大一小两张极为相似的脸友好对视。
      桑怀远性子软,但毕竟不傻,以前是相处时间有限,他看不出大哥温柔表象下的嫌弃,如今朝夕相对,他便隐隐有了猜测,只是孺慕之情数年如一,他没有产生“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也不喜欢你”的想法,而是下定决心让自己变得更好,希望大哥有天能真正喜欢上他。

      桑靖远被他炽热的眼神看得有点维持不住笑容,片刻后垂眸喝了口茶。
      桑怀远道:“大哥,我以后能一直和你们住在一起吗?”

      两人商量过后决定暂时不告诉桑怀远柳氏去世的消息,只说他娘亲犯了错,被罚去寺里诵经赎罪,赎完罪才能回来。
      桑靖远顿了顿,柔声道:“你大嫂喜欢你,他想同你一起住,我自然不会反对。”

      桑怀远眼前一亮,乖巧地应了一声,同时在心里暗暗道:原来大哥只听大嫂的话。
      他决定从今天开始把大嫂当成自己的目标。

      .

      闹市喧嚷,夜如白昼。
      赵文举孤身走在街头,遥遥望着远处的怡红楼。片刻前他的旧友从他身旁路过,看他的眼神仿佛看着阴沟里的老鼠。

      他被赶出桑府才发现,钱庄被查,父亲因买卖私盐下狱,只等秋后问斩。万贯家财一朝散尽,如今他已无处可去。
      往日因钱财聚在他身边的酒肉朋友,在他落魄时连个正眼都不曾留下,更别说雪中送炭、解危济困了。

      赵文举讽刺地笑了笑,眼底因浓烈的怨恨而逐渐染上猩红。
      世道不公,凭什么他风流潇洒,却只能委身于人入赘桑府;老天无眼,凭什么他爹犯错被查,桑启仁却能毫发无伤;官家无情,凭什么他仅偷腥一次,就要落得如此下场!

      他不服!

      “公子,您可是在寻找住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甜腻的女声,如春风拂过水面,令人心头泛起阵阵涟漪,“奴家有个好去处,公子可愿一同前往?”
      赵文举转过头,只见灯火阑珊处站着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那女子清丽可人,竟比庙里供奉的月神还要美艳几分。

      赵文举目光发直,顿时被美人摄了心魄,邪念渐起,不待细查便笑眯眯地跟了上去。
      众人只知那夜有位落魄公子随一女子出了城,第二日清晨有游商在护城河边发现了公子的尸首,却再无人知晓那名女子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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