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死局 ...
-
爱，是什么。
是软肋，还是铠甲？
解决到第六个之后，他不得不靠着最近一辆车尾停下来，是局面必须重新评估，更是平复自己极其惹眼的呼吸。
靠北！
肋骨大抵真的断了。
即便是轻微动作都会牵动胸口产生尖锐的疼痛——战斗力大打折扣——原本的灵活身手无法发挥，只能借助jun用bi首的锋利近身突袭逐个击破，可快速流失的体力让他在这种一对多的游击战中毫无优势可言。
简直死局。
面对恐惧，你会如何选择。
有身材健硕的男人冲出来想要力挽狂澜，却在来往几个回合后轻易被bao徒制服。然后，引线扯断，然后，尸骨无存。
非凡勇气和自我牺牲不能保证任何事。生活不是礼赞英雄史诗，过程曲折就能结局壮丽。
奇迹不会发生。
没有人能让奇迹发生。
绝望和恐怖在人群中播散漫延，累积发酵，第二次群体无意识式的奔逃一触即发。届时，原本零散的人群将被动集中，密度叠增的瞬间就是下一次xi击的开始，女人和孩子，即将成为攻击的活靶。
没人肯再出头。
他失去了同伴，成了别人眼中注定失败却赶着送死的伤兵。
怪异，愚蠢，可能还带着令人作呕的优越感，和力挽狂澜的无知幻想。
不自量力。
为什么不跟大家一样呢。
他不会考虑，也没时间给他考虑。
曾经的高负荷训练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刺穿dai徒利手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
疼痛可以限制动作，也可以保持清醒。高速运转的大脑就是他的武器——计算出最快路径，在敌人反扑前给予毙命一击。
但总有不能计算的东西。
王振文已经预先侧步冲在前面，仍不足以挡下所有，死里逃生的女人被激射的高压血液迎面喷中，尖叫着挣脱他的保护，慌不择路，撞进另一个危险。
碰——
一瞬间的意识丧失过后，焦味和腥臭扑来，刺激着高度紧张的神经。
炸dan在静默中bao炸，让人猝不及防。他撑坐起来，右脚边就是一截落下的光裸手臂。
已经分不清男女。
平衡本就岌岌可危，这又何止是一根稻草。人群突然暴动，躲藏在车厢里的接连奔逃，失控，混乱。
这简直就是给bao徒创造机会。
他的阻止声淹没在嘈杂的背景声音里，不起任何作用。
一个失去qiang并且行动受限的前狙击手，还在握着的bi首成了最后的难堪牌面。
那还要感谢队长硬要塞给他，并且不容推脱。
但这并不影响，他的选择，早已定下。
现在想想，队长在仅仅见过一面时就给出的评价真是极其刁钻。他确实是个矛盾的人，顾虑很多却偏偏不懂得计量后果。
可他也是这样的人，认定的事就会坚持到底——
况且，他早不是那个冲动爱挑事又需要别人保护的王振文了。
队长要是在不知会什么表情。
最坏的结局不过就那一种。可多处理掉一个，就能为更多人争取一线生机。算起来，还是赚了，为什么不做呢。
更何况，未必他就一定是最坏的那种。
还有人没有见，还有话没有说。
哥哥还在等他。
他，又怎么会让自己死。
这场赌，不用后路。
爱，就是他的铠甲。
迟到或是缺席，大概没有实质区别。
在宴会结束的时候，落款写着白小鹏的花篮才姗姗出现在入口。夏宇豪盯着那上面不痛不痒的配字几乎要气的跳脚，却也无能为力。
也许是那个连绝望哭泣都要压抑不敢出声的画面太过印象深刻，他一直笃定振文只有和王振武在一起才是幸福。可他似乎忘了，人心本就善变，时过境迁，属于白小鹏的幸福或许早已不同。
他们都不再是为赋新词的少年了。
人群散去，只留下主人家和亲近朋友。夏宇豪进来的时候，背投循环播放的甜蜜合照已经被停止，换到的公共频道，此刻正在插播一条社会新闻。
应该是现场民众用手机拍的，短暂又惊恐的回放着一场刚刚发生的恐怖xi击。
疯狂的bao徒，四散的人群，绝望充斥着模糊又抖动不清的画面，却又忠实的叙述着一个踽踽逆行的人，是如何选择克服逃避的本能、如何用他瘦削的身体对抗死亡，交换身后人生的希望。
而他也真的做到了。
如果是不相关的人，抛开对恐怖主义的愤怒谴责和对伤亡民众的同情悲悯，那情节大概是充满个人英雄主义色彩的现实版美国偶像，不可能发生却又偏偏发生，拍成电影绝对叫好又叫座。
会场里却一片死气。
“干！”
夏宇豪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那个电视里半身浴血的人，该是任何熟悉他、甚至见过他的都可以一眼认出的。
甚至，被恶意的定格在倒下的一刻。
“王振文怎么在那！”
“别急，这不是实时画面，”邱子轩已经将人一把拉住，用了些力气，“刚刚有说局面已经被控制住了。”
“真的？”
邱子轩肯定点头，“是，特警和急救人员已经赶到，恐bu分子都被击毙了。”
“那振文……”
“他应该会已经被送去医院，别急，已经拜托留意伤者送去哪家医院了。等收到消息就过去。”
他几乎想好了每一个问题的答案，可惜现实却最喜欢打脸。
故事的结尾，在半小时前就已改写。
熟悉的点射声带来迟到的支援和慰藉，场地的危险被迅速清空，人群稳定下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得救了”，劫后余生的人们才反应过来，相拥而泣，感谢上天垂怜。
夜幕已经悄然降临，此刻的王振文，在狠狠松了口气之后，终于不支倒地。
费力喘息着，肌肉开始不受控制，眼前一阵阵发白。温热的液体滑过眼睑，拉回了些意识。
那大概是自己的血。
身上遍布的，有些是利器伤，有些是炸dan碎片划伤，现在的样子估计很不好看。
好在四肢还健全。
被自己的血糊一脸的感觉着实不好，尤其看不清楚。想要抹去，手臂动作却有些吃力，大概是，又折了。他费力抬头，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自己的车正在起火，燃烧。
那份病历，大抵保不住了，不知道是不是真如邱子轩说的那样没有备份。
不过都是小事。现场被赶到的特jing完全控制，他活着，很多人都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有什么关系，只要活着，那些留在他头脑中的记忆就会不灭。这是他从来都不敢想象的事——能拥有属于王振武的记忆，拥有那些自己被爱过的证明。
甚至，有机会帮哥哥摆脱那些长久以来折磨着他的心病。
这大概是主最大恩赐。
他拥有了两个人的回忆，苦的，他要独占，甜的，就被加倍。就这样你中有我，再也分不开了。
真好。
只是，几个月内都别想去见了啊。
他不可能再让他为自己担心。
既然主动选择，就该接受一切可能的后果。只是盯着手机的一瞬间，周围的喧嚣终归离他而去。
这个时间，宴会，还没结束吧。
他突然很想打给他，比如，问他真的打算放弃吗，比如，现在还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比如，告诉他自己一直爱他，甚至，祝福或者告别都好，哪怕是，听听他的声音。
就，只听听他的声音。
他真的很想他，在分开后的每时每刻，都在想。
可惜，微薄的电量不足以给予支持。他苦笑于自己的矫情。
何必又急于一时呢，只要他快些康复，就可以告诉他自己也爱他。
只要他还爱他，一切还来得及。
有人快步过来，开始检查他的情况给予紧急救护，王振文侧躺在地上，无法配合。因为伤势颇重，医护人员不得不加派人手。
有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的轻伤者自发加入，后来的知道不能靠近打扰救治，只是默默围过来，满眼感激与崇拜。
似乎被抬了起来，疼痛已经无法支撑，他的意识开始在迷茫边缘徘徊，突然，手指被一双小小的手握住。
冰冷的，紧紧的。
心仿佛瞬间被触动，他费力掀开眼。那是个瘦弱的男孩子，怯生生的不敢抬头，甚至在微微发抖，却又在被护士告知不可以之后仍固执的不愿放开。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是否也是一样的无助害怕，过早的接触死亡，是否一样的不知所措，本能的想要抓紧给予保护的人。
只是，那种错觉不过一闪而过，再看时，男孩子的脸上就已经出现一种偏执到近乎疯狂的狰狞表情。
那还是个孩子，身上却绑着一个点亮了读数只有6秒的炸弹。
短短的六秒里，可以想什么呢。
是冲动褪去后开始庆幸自己没能拨出电话或是赶去做那些无法挽回的举动，还是期望那份被毁掉的病历就是自己出现在王振武心里的最后一点证据。
短短的六秒里，又能做什么？
迅速判断并规划好冲出高架桥的动线，咬牙坐起，然后在没有反抗能力的无辜伤者和医务人员中选择出于自卫跳下去，还是拖着人体炸dan跳下去。
生，还是死，其实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只是，他才刚刚知道他的真心。只是，他还没有做好告别的准备。
终究是有些不甘心吧，但他总做对了这一件事，就算振武想起来，也不会怪他的吧。
何况他也许不会想起。
如果自己永远不出现。
现实却不会如希望发展。
背投新闻的画面切到清晰版本，残忍昭示着那个牺牲自己带着人体zha弹跳下大桥的最后背影，随后而至的bao炸甚至让专业画面陷入抖动。死里逃生的人群再次陷入巨大的冲击之中，记者在现场叽哩哇啦不知在说些什么，可有人一句也听不进去。
王父面色惨白。
王母几乎站立不住，被丈夫硬搀着，她不敢相信的拽着面前人的手臂，如同落水者寻求最后的浮木，“怎么会，那不是他，对不对，振文不是在英国么……”
邱子轩保持住最后的理智，却也只留下一句“叔叔，先带阿姨回去”，另一手拍了拍愣住的夏宇豪，已经先向外奔去。
夏宇豪丢开对王振武反应的难以置信，跟着离开。
会场似乎再次恢复平静。
此刻，宴会的男主角抿着唇，正下意识以一个保护者的姿势站在自己未婚妻的身前，却又带着不合时宜的疑惑。
无动于衷。
片刻后，竟似没看到般，回身揽上身边人的肩膀。
他低头专注盯着那双眼睛，一瞬不瞬，满目温柔。
他说，累吗，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死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