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不过》了了晴

12、〈十二〉

　　周惟的葬礼刚好举办在元宵节那天。遇上寒流来袭，七级大风加上强降雨，这等肃杀冷寂的情形倒还算应景，不过却有点扫元宵这个节日该有的举家欢乐团圆的兴。

　　许许抱着一束白菊陪同马继强一起刚到葬礼场地的门口，就碰到了同样来参加葬礼的黎泽衍和他同事。
　　“原来马总这么体恤员工啊！”
　　语气里极尽嘲讽的酸味。
　　马继强不屑地勾起嘴角笑了笑，不做任何答复，兀自埋头整理着西装下部的褶子。从黎泽衍身旁经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适中，好似有意在提醒着什么。
　　比如：少管闲事……这类的话语！
　　等马继强走远之后，黎泽衍才轻轻掸了掸刚才被他拍过的地方，嫌弃鄙夷的眼神尤为明显。
　　“蹦哒不了几日了！”

　　“你，你还敢来这里！”
　　周惟的妻子看到马继强后非常激动。如果眼神能够化作利刃，恐怕马继强早就被她千刀万剐了。
　　她推他，嘴里语无伦次，拼尽了全部力气在咆哮：“出去！你给我出去！滚！”
　　马继强的保镖并未给她太多接触到马继强的机会。她往往指尖刚要碰到他的衣服，就被拦截住。
　　见此情形，周惟的妻子知道伤不了马继强分毫，愤愤地朝他鞋尖啐了一口，把他一众人等晾在一边，兀自跪在灵堂前嚎啕起来。哭诉的全是马氏集团的恶行，使得其余前来吊唁的人都对他们议论纷纷。

　　“马总，我看你还是识相地离开这儿。毕竟，有这么多人不欢迎你呢。干嘛死赖着啊，对吧？”
　　马继强觑了一眼双手环胸调侃他的黎泽衍，俯头对许许交待了句，便阴沉着脸招呼上他的保镖们走了。
　　许许找了个角落席地坐下，一直等到周家来吊唁的人都走得干净后，她才起身上前。
　　周惟的妻儿和他尚健在的老母亲并不想搭理她，视若无睹地趴在那跟前照旧哭天抢地。

　　许许按照之前马继强的吩咐，将一个装满现金的纸袋提到周惟妻子跟前，迟疑少许，半蹲下来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收下这钱，别太难过。”
　　“你以为这钱就能收买我！就是你们马氏集团害死我丈夫的！别在这儿惺惺作态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要让好端端的人连过个年都不得安宁！呜呜呜……”
　　被女人用力推开，许许揉了揉在墙面上蹭伤的手背。看到女人难过到几近疯狂的模样，她也不好说什么，但就怕她因愤恨因傲骨傻到连体恤金也不肯收。
　　许许是过来人，她知道这种精神层面上的侮辱忍一忍就过去了。人，还是物质一点比较好，这样才能保证生存。
　　于是，她处于好意，脱离了自己自责的多嘴规劝道：“孩子还小，总要生活不是。这真的是公司的赔偿金，别多想，收下吧。”
　　不同于以往的金钱谈判，这次，许许是真心实意的希望对方能收下这笔钱。这可比以往的那些交易成功，更让她成就感倍增。
　　说完该说的话，许许回头转身想走，就看到黎泽衍靠着墙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许许想：大概是不明白她这种人居然也会对别人产生同情的心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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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会场，雨势仍旧很大。来时，和马继强一道，自有人打伞。这会儿，许许看着檐下落的连珠式的雨，犯起了愁。
　　“你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黎泽衍的伞还未撑圆，便听到许许的拒绝已经先脱了口。他笑：“就你这身子，这雨淋了铁定要去医院躺个四五天。”
　　“我这身子是什么身子？”
　　“咳……”
　　许许呛得黎泽衍语塞，但她自己其实心里清楚，他的话没错，这冬雨的确淋不得。她可不想肖卫前脚刚出医院，她就紧跟着住进去。
　　“麻烦送我去那路边打个车，谢谢。”
　　“坐……”原本黎泽衍是想说“坐我的车吧”，但他突然回过神，自己这殷勤献得也太过了，怕引起许许多想，于是生拗地改口道，“左边还是右边？”

　　这个路口似乎不太好打车，等了半个多小时，要不就是车上有人，要么干脆连车影都没有。
　　雨点声紧锣密鼓，没有丝毫要罢演的迹象。
　　“你靠近点，别被淋到。”
　　许许小心翼翼地朝黎泽衍挪近了些，她的手臂与他的相触碰，衣料摩擦仿佛有什么微妙的东西在生成。
　　她闻到他身上有一种好闻的味道，混杂着潮湿空气的气味，让她忍不住地想靠他更近。

　　“疼吗？”
　　许许顺着黎泽衍的目光，看到自己的右手背有一块破了好大一片皮，涔涔小血珠在往外冒。
　　她哂笑：“比这还疼的都有过。”
　　和以往那些痛，那些伤及内里的痛，这点皮肉上的苦实在算不得什么。

　　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够这样谈笑风生地将自己的故事说给别人听。说完之后，许许心情倒是像卸下了堵在心间多年的石头一般，轻松畅快了许多。
　　有光照在黎泽衍的皮鞋上，光亮刺到许许的眼睛。两人这才发现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计程车说不定也已经路过好几辆了。
　　“雨已经停了，黎大队长，我就先走了。”
　　黎泽衍点头，讷讷地望着许许走远。他心生起一种奇妙的感觉：真的是对她越多一份了解，就越是想要更了解她。这究竟是为什么？

　　许许给马继强打了通电话，说自己不舒服下午要请假。马继强应允了，许许便往家里走。
　　途径超市，想起家中肖卫爱吃的口香糖没了，许许便进去又给他添置一些。

　　“你都跟了我一路了，是想去我家蹭饭吃么？”
　　从超市出来，发现黎泽衍双手揣兜，若无其事地来回在门口晃悠着。许许终于没办法再忽视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道。
　　“你很喜欢吃口香糖？”
　　看着她抱着好大一盒绿箭，黎泽衍挠了挠后脑勺，话题转移得很是僵硬。
　　“不，是我哥喜欢。”许许答，然后抬眼不经意地瞟了他一眼，看似漫不经心，却抓住了他脸部所有的表情变化。
　　黎泽衍若有所思地念叨：“肖卫？”
　　“嗯。我们可说好的，暂时不能动我哥！”

　　听到他提起哥的名字，许许心一惊，蹙起的眉头暴露了她的紧张。之前就是因为知道了他在查哥的事情，所以她才会那么快就找到他要和他合作，都是为了以此做交换条件保肖卫的安全。
　　察觉到了许许的不自然，黎泽衍意识到或许是自己太过严肃了，跟着她是看她刚才讲起往事颇是伤心想来安慰安慰她的。
　　看着她蹙起眉头的可怜样，他突然不自主地将手从兜里掏出来，放到她头顶，声音很柔和，像软扑扑的云朵：“放心，对你，我说话算话。”
　　因为黎泽衍突然的亲昵举动，许许怔住，良久反应过来，脸上早已是绯红一片。

　　-

　　自公墓回来以后，艾瑞便辞了职，她觉得自己知法犯法已经不能再担任警察这一职务了。
　　肖卫并不知道此事，元宵这天去局里打算接她下班，从她同事那儿才听得，心中便明白她的顾虑，也感愧于自己给她带来了这么大一笔麻烦。
　　他查了艾瑞的定位，发现她在马氏集团附近，生怕她有什么举动触怒了马继强引得杀身之祸，他赶紧给她打电话。

　　“你在哪儿呢？在干嘛？和谁在一起？”
　　电话刚接通，就收到肖卫连珠炮式的三连问，艾瑞笑了，她不过是懒得动手做饭，便去以前常来的面店吃碗面罢了，怎引得肖卫如此紧张。
　　听到她这样说，肖卫松了气，问了店面所在便急急赶去。

　　到了才发现，这家面店原也是自己喜欢的。肖卫在艾瑞桌前面对面坐下，在桌底下勾着她的手。
　　“哟，这小哥可好久没来了！”老板娘拿来菜单，面上带着和善的笑。
　　肖卫一愣，自那个雨夜遇见艾瑞后，好像是挺久没来了。
　　“这么帅的小哥哥，我可一直惦记着的！”
　　肖卫面色一红，说话也结巴起来：“要两碗……牛肉面。”
　　老板娘瞅了瞅一旁光顾着埋头喝茶的艾瑞，笑得诡异起来：“原来杨巡警是你的女朋友啊！俩人什么时候耍上的？般配得很！早说啊，早说，我就给你们打半折了。都熟人嘛！哈哈哈！”老板娘灵活地转了个身，去往里屋下面条去了。

　　一碗面下肚，已有七分饱。肖卫付过钱，询问艾瑞：“你现在要回家？”
　　艾瑞揉着太阳穴，摇了摇头，而后抬起眼来，眼神有些媚惑，“我从未去过你家，能去吗？”

　　［原本想抱怨生活的不幸，但因为你的出现，好像又觉得没那么不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