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3）放开那个弈剑》奉天讨饭

3、一、一个没有13数的冰心

　　一、
　　熬夜看完新鲜出炉的年度818，江小鱼顶着惨白的脸哆嗦着手从CBG秒了一个地魂拆钻冰心号，然后一头栽倒在枕头上。
　　一个身强力壮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熬夜，相当于慢性自杀。而一个长期亚健康状态，或许还有点儿营养不良的人连续熬夜几天，差不多就是送命了。江小鱼躺尸到次日下午才迷迷糊糊醒过来，只觉得头疼得厉害，仿佛一根筋扭着了还“突突”地跳。她扯过被子裹紧蜷缩在中央仅有的丁点儿热乎的地方，看着窗帘缝发呆。
　　年度818很刺激，一位姑娘游走于上流社会，掳获了一众追随者，心甘情愿将她奉为女王，从此夜夜笙歌纸醉金迷。818里描述的姑娘仿佛是诞自深渊的妖物，得了阿波罗的垂青，却长着塞壬的喉舌。奈何她错看了一位风流才子，本以为是钟鸣鼎食的贵公子，不想竟是披了人皮的魑魅魍魉，挥霍前妻借款的穷书生。眼见花招使尽美人还不上钩，这位昔日裙下之臣怒而反目，一举将她拖进了言堂，这便是——吸不了你的髓，也要让你身败名裂，与我共赴黄泉。可叹姑娘成天在外打雁，不料被雁啄了眼。
　　昨夜熬得狠了，江小鱼这会儿整个人提不起劲儿，连思想都迟钝不少，迷迷糊糊又泛起了瞌睡。后来818又爆料了什么已记不甚清楚，只觉得一众花里胡哨的男号在自己眼前晃荡，一个说：“新坐骑喜欢吗，我给你买了。”又一个道：“既然你喜欢自己开，便点我支付罢。”无一例外都是闪耀的大翅膀，动起手来仿佛人民币的洪流冲撞。忽然其中一个抬头，竟是房东浑圆的麻子脸，凶狠地吼她：“看什么！交租了！”吓得江小鱼一个激灵，倏尔惊醒了。楼下傻子咿咿呀呀的唱戏，断断续续飘进来。江小鱼竖起耳朵辩了辩，只听出一句“途穷反遭俗眼白，世上未有如公贫”。
　　傻子四五十岁，同老父亲挤在小车库里靠低保过活。家里唯一娱乐用途的电器是一台收音机，只能调3个频道。白天他老父亲出去捡垃圾，傻子就一人坐在收音机面前与它对唱。往日里江小鱼心情好会教傻子唱，她会唱黄梅戏，昆曲也唱得很好。隔三差五教上那么一段，让他慢慢从只会唱“我们是工农子弟兵”的傻子，变成了会嚎“怕罡风，怕罡风，吹得了花零乱，辜负了好春光，徒唤枉然，徒唤了枉然”的有文化的傻子。她放粗了声音唱：“天遣裴航。得遇云英窈窕娘。郑兄。今日未登天府。且上蓝桥。醉飮琼浆。繁弦翠馆锦云乡。温香软玉流苏帐。倒橐倾囊。春宵一刻。肯惜黄金千两。”傻子学她，在椅子上乱扭，她便咯咯笑个不停。
　　平时听得烦了，江小鱼就会拉开窗吼一句：“唱什么唱！消停点儿行吗？”她还会说：“唱NMLGB啊。”但这句她吼不出来，只能小声比比。后来她又在游戏里学了一句：给你爹娘送葬啊！不过从未说得出口，一来傻子很听话，二来她心中隐隐愧怍，总觉得言语有灵，口下留德为好。这会儿江小鱼气短无力，吼不出来，山不就我我去就山，只得自己滚。在被子里乱摸一阵抠出手机，3条短信，两条移动催缴话费，一条来自陌生号码，推销某城内空中豪宅。她扔下手机深吸两口气，跳到椅子边抱起衣服缩回被窝，干脆利落一气呵成。楼下傻子开始唱第二遍，应和着收音机里“山丹丹~开花~红艳艳~”飙出了高音:“……富贵于我如浮云……”
　　江小鱼放弃了，她哆哆嗦嗦穿好没捂热的衣服，逃也似的快步走进卫生间关紧了门。
　　洗漱完毕叼着冰箱里最后一个菜包子，江小鱼收拾收拾出门卖苦力。傻子见了她格外高兴，大声打招呼：“江小姐！”江小鱼啃了一口包子，点点头近前道：“让你小点儿声，怎么又不听话了？还想被别人打吗？”傻子嘿嘿笑：“江小姐，你要死了，我叫你哩。”江小鱼面无表情，长“呵——”一声，一手拿包子，一手比了个中指。
　　搬砖是不可能的，依江小鱼的小身板儿，不是她搬砖，是砖压她。能让她卖出苦力，还符合她“环境优雅”的从业标准的，只有快餐店了。多方比较后江小鱼选择了麦当劳，店面干净整洁勉强凑合，价格较贵可扼杀她的馋瘾。此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心：等她租不起房子的时候，可以和睡在麦当劳的流浪汉挤一挤，此时先混个脸熟，日后好占位。
　　傻子的话江小鱼没当回事，但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体怕是快要被拖垮了，临下班空闲时间摸鱼翻出保险单截图，读完又咬牙给自己买了一分最便宜的猝死保险。
　　回家时月上中天，江小鱼却亢奋起来，来不及把刚买的方便面收好，大剌剌丢在门口，迫不及待打开了电脑。天下3的客户端在移动4M小水管中艰难地更新着，江小鱼倒了杯热水捂在胸口欢快地坐在电脑前，进度条在她殷切地目光鼓励下缓慢挪动。
　　江小鱼记不清自己玩了多久，她只知道从小翅膀到大翅膀，从懵懂小白到言定乾坤，她倾注了整个青春。原本她以为自己会老死大荒，荒废这平淡的一生。大概是她的心声上达天听，老天爷给她平淡的生活添了一点波折……她被裁员了。
　　名牌大学顶尖专业，世界500强前员工，听着似乎不愁再就业。然而她目光短浅，入了当初“热门”的坑，前辈吃尽了行业上升期的宏利，却让如她这样的韭菜们接盘。全世界都在裁员，哪怕自降身价，小公司也不敢收。资本都在观望，技术衔接不上，垄断寡头们自身难保。投出去的简历全部石沉大海，她也从最初的信心满满，逐渐彷徨难安。待业在家近一年，她搬出了科技园，蜗居在这个老旧的小区，存款依然被车贷房租一点点蚕食殆尽。两个月前她卖掉一手养大的游戏角色，还清了车贷，此后便只能PV贴吧，做个窥屏的无号选手。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无疑年度818给了她灵感，她模模糊糊有了个不切实际的大胆想法……也许她能靠游戏嫁入豪门走上人生巅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