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谦夫人

12、杀了我（一）

　　我的预料没有错。养父在我们照面后的第二天傍晚回来了。他潦草落魄，头发脱落，弓着身子，提着一只黑色塑料袋，比前几日更苍老，像个流浪汉。我看到他推门进来，十分欣喜。想要迎上去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傻傻愣愣的站了许久，才慌慌张张拿出冰箱里的食物放在茶几上给他吃。
　　他太饿了，甚至忘记祷告。拿起食物，一瓶接着一瓶一饮而尽。我在一旁收拾空瓶子，足足有有十来瓶。
　　“余生，把这个放在我的床下。”他把黑色塑料袋递给我。
　　“好。”我乖乖答应。接过它，还挺重。这是什么东西？
　　我走入养父的卧室，把它放在床下。回身看见养父进食后去了浴室，心里忍不住想要看看袋子里的东西。趴在地上，思忖良久。
　　养父没说我可以看，还是别看了吧。但是之前养父的日记我也偷偷看了，看一眼应该没关系。不行，养父刚回来，万一偷看被他发现，再把他气走了怎么办？
　　“余生，你在干什么？”养父换了件干净应季的衣服。他站在卧室门口，极其怪异的伸长脖子，一脸木讷冷漠地打量着趴在地上的我。眼神似前日见他时那般空洞，令人恐惧。
　　我看着他的样子，全身僵硬。这种可怕的面容和神情，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不是上次，因为上次看见时我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究竟是在哪里见过？我绞尽脑汁，却什么都记不起！只觉得鼻尖直冒冷汗，脊背发凉。
　　“我……我刚把它放在床下，还没……还没来得及起来。”我紧张地爬起来，全身发抖。
　　“放一个塑料袋需要这么长时间？”他低声质问，声音有些沙哑，头又往房间里伸了伸。平日里养父是衣冠端正的谦谦君子样，如今他满脸皱纹，五官挤在一起，脖子竟也长的可怕。
　　我不自觉地向后退去，想要离他更远些。
　　“放好就出来吧。”他没有进来，反而退回客厅。又拿出十来瓶食物，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狼吞虎咽。
　　我小心翼翼地走近他身边，坐在地板垫子上。“你……你好可怕！”
　　他放下手里的瓶子，眼神缓和有神了许多。他望着我，抬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我死期将至，当然会变成这样。你~别害怕。”
　　“吸血鬼临死前都会变成这样吗？”我握住他的手，满是褶皱，纤长发黑的手指尽头还有长长的指甲。
　　“当然。”他此时说话的语气还带着从前的淡然。
　　“我不想让你死。”我望着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纵然模样上有些让我畏惧，但我更怕他离我而去。
　　他没有回应，沉默了许久。再抬眼看我时又变得凶神恶煞起来。“我让你乖乖呆着家里，你怎么不听话？为什么要跑出去？”
　　我吓得松开他的手，身子往后倾。看他又“咕咚咕咚”喝了两瓶食物，才觉得他如今像我刚成为吸血鬼时，正在因为没吃饱发脾气。我把冰箱里的食物全都抱出来，想让他吃个够。他吃两瓶，便停下来问我两句，像是在用饱腹感来维持正常逻辑思维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