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兄今天扒我马甲了吗[修真]》瓜哥

65、缘聚缘散

　　十二天光塔前，忽然白光一闪，两名浑身是血的修士狼狈不堪地出现在空地上。

　　“咦，这不是上午时分进塔的张道友和赵道友么，怎么出来了，”有人恰巧路过，偏巧还是认得他们，且有些过节的，不由笑呵呵地明知故问道，“不知两位道友闯到了第几层啊？哎呀，贫道问这个干嘛，两位道友没有出现在藏龙碑上，想是没登上第七层啊。”

　　张姓修士和赵姓修士均是脸色一黑，却无话可说。他们不由下意识朝藏龙碑看去，这一看却是发现了不对劲，只见两个陌生的名字出现在了藏龙碑中下方，并且还在往上爬，说话间已经又往上跳了两行，分别排在第七十二、七十三名。

　　“施玄玑，简亦之……这二人是谁？”

　　“张道友不记得了？”对家笑眯眯地提醒他，“进塔前，张道友可是还喊人家小友的啊。”

　　张姓修士和赵姓修士脸色都是忽青忽白，“那，那两个人？”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登上藏龙榜，想必早早就上了七层，并且还在前行。莫非那两人真是金丹修士？！冶云城何时是金丹遍地走了？？

　　“哈哈哈哈哈，”对家看他吃瘪，顿时心情大好，“人家可是盈天宗的真人，张道友，你可得小心啊，虽然人家不一定会把你放在心上，但恰好碰上了应当也不介意随手教训你一下。”

　　张姓修士思前想后，脸色几变，终于匆匆起身，准备回暂时租住的洞府收拾一番就离开冶云城，天下之大，哪儿不能躲。

　　*

　　天光塔第七层，天地昏暗，瘴气弥漫，阴气逼人，各种鬼哭狼嚎声不绝于耳，不时有面目可憎的厉鬼从雾气里扑出，若换个胆小的在这，吓也会吓死了。

　　简亦之抿着唇，脸色发白，握着悲天剑，一言不发地走在路上。那时和施玄玑话不投机，一拍两散，初时的一腔怒火被阴风吹散，他硬生生打了个激灵，这才隐隐有些后悔起来。
　　从风紧紧闭着眼睛，连路都不看了，咬着他的衣摆，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时不时被吹过的阴风吓得一个哆嗦，呜咽两声，可怜极了。

　　“你就这么害怕么。”悲天剑道。

　　这时能听到熟悉的话语，无疑是种莫大的安慰，简亦之一时也不觉得它烦人了。

　　“你若后悔，不如回头去找他。”

　　简亦之顿时收回前言：“你闭嘴。”

　　忽然，前方又是一阵雾气翻涌，情形十分熟悉，简亦之眉头一拧，放出神识，果然见到一如先前李素来奔来时的场景，无数鬼魂追着一个人跑了过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塔外见过的天邢。

　　天邢不知是不是有何秘法，在简亦之发现他时似乎也发现了简亦之，下一刻，简亦之就见他面色一喜，加快脚步，朝自己这边冲了过来。而简亦之刚刚举起手中悲天剑，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天邢忽然消失了，哪怕他用足以媲美元婴修士的神识去查看，也感觉不到半点气息。

　　这下可好，那些鬼魂顺着本能朝立在原地的简亦之扑了过去。

　　悲天剑道：“好一招祸水东引。”它语气平静照旧，并不为讥讽或赞叹，只是单纯陈述这么一个事实。

　　简亦之立在原地，看着那一群朝自己扑来的鬼魂，只觉手脚发凉，大脑的运转似乎也变得迟钝了许多。他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本能。那时候他和施玄玑联手才将那一大波鬼潮除尽，眼下这鬼潮并不比那时的少，甚至更有甚之，若他再不能镇定下来，恐怕真的就凶多吉少了。

　　他有些漠然地想，什么有情无情，想要往前走，最终还不得只靠自己一人。

　　忽然有个东西在摇他的衣摆，他浑身一僵，低头看去，却只见是从风，嘴里不知何时叼着一张符箓，讨好地看着他。他一愣，取过符箓，只见是一张小慈悲符。

　　他神情复杂，将符箓捏在手心：“这是……施玄玑给你的？他什么时候给你的？”

　　不等从风回应，他就低低地道：“我糊涂了，自然是分开时给你的……”分开时从风不舍施玄玑，跑到他脚边转了两圈，施玄玑俯身摸了下它的头顶，想来便是那时将小慈悲符放到它脖子上的储物袋中的。

　　那时候遇鬼潮，施玄玑只取了一张小慈悲符出来，这说明他身上应当最多只有两张，还有一张留着以防不测，保命之用。可如今却将这剩下的一张给了从风……说是给从风，可从风自然是跟在他身边，那当然是给他的。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收回眼，却又不小心瞥到腰间的木牌，想起那时刚进塔，施玄玑拿着这个木牌，笑吟吟地挂在他腰上，既无奈，又关切，殷殷叮咛：“简师弟，不论如何自恃实力，还是得做好万全之策，若真遇到性命之危，不要只知道迎难而上，及时退出方为上上之选，若身死道消，那才什么都没了。”

　　他轻轻阖目，吐出一口气，将小慈悲符往头顶一抛，顿时佛光万丈，梵音清唱，照得他身上一暖，心中一片安宁。

　　他忽然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这一边，施玄玑和李素来走在一道，却是没有遇到什么厉害的鬼魂。

　　走了一会，李素来见施玄玑面色平静，心情应当已经沉定下来了，于是恭敬地施了一礼，道谢：“晚辈还没有多谢前辈的救命之恩。”

　　施玄玑声音一如既往轻柔温和，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听出其中的阑珊：“举手之劳罢了。”

　　这便没了声息，一路走，一路沉寂，气氛越发凝重。不论走多远眼前能见的只有灰蒙蒙的天地，阴气不断侵蚀着灵气罩，带来阴寒的感觉，李素来心中烦躁渐生，不安地左右张望，却听白衣真人忽然出声道：“守住紫府清明。”

　　这位真人声音似有股安抚人心的力量，李素来浑身一震，警醒过来，这才知自己心性不够坚定，方才有些受环境影响了，不由生出一阵后怕。看真人仍旧平和镇定，自叹弗如。

　　“多谢前辈提点。”他感激地道。

　　“无妨，”施玄玑在门中时就被誉为是最平易近人的金丹真人，此刻面对这名萍水相逢的散修，也未端起架子，甚至还主动与他说话，“见你也是筑基期修士，为何连五十块下品灵石都凑不出来？”

　　“前辈有所不知，晚辈近来拼命接散修联盟的任务赚灵石，可是都买丹药给舍妹续命了。”

　　“你从前就没有积蓄？”

　　“这个……”李素来脸一红，吞吞吐吐。

　　施玄玑温和地看他一眼，眼里有几分诧异：“还真没有？”

　　李素来吭吭哧哧地道：“实不相瞒，晚辈的妹妹这个，有些古道心肠，平日里喜爱做些善事，嗯，接济一些凡人……”

　　“凡人又不需要买法宝符箓之类的，只需要裹腹便可，便是不行生个病买粒回春丹吃下也好了，花的钱并不多。以你筑基修士的身份，只接济凡人，应当不至于分毫不剩吧？难道你说的接济，是替他们将终身之事都包办了？”

　　李素来脸更红了：“不不不，晚辈，的妹妹是心善，但也不蠢，哪会做到那个程度。最多就是买点食物分下。嗯，那个，不过有时候也会不走运，被骗一些钱……所以就……”说到后面，他声如蚊讷，要不是修士耳力远甚常人，还真不一定听得清。

　　是不蠢……施玄玑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有些无语，又觉得好笑：“是你的妹妹？”

　　李素来脸色涨红，低着头，一副恨不得钻到地缝里的样子：“这个，晚辈有时候也会……”

　　“好了，我知道了。”施玄玑没再让他折磨自己，惊奇地看着他，没想到世上居然有这种老好人存在，不过一想到那时候他居然想独自将鬼潮引走，好像接济个把凡人、再被骗一骗，也就不算什么了。

　　想起这件事，施玄玑不由问：“对了，那时候你是怎么招惹上那么多鬼魂的？”

　　“晚辈也不知道啊，”见真人前辈换了话题，李素来不由松了口气，说话也顺了起来，“晚辈没来过第七层，不过也花了点钱打听到了一点消息，说是和鬼物有关，于是省钱买了个可以隐藏活人阳气的法宝，就来了。当时一到第七层，晚辈就激发了法宝，挑了一个方向走，不知不觉进入到了一处山谷里，那个山谷里聚集着许多鬼魂，晚辈就更小心了，岂料经过一处枯树时，那些鬼魂忽然嚎叫起来，朝着晚辈扑来，晚辈还以为是法宝失效了，连忙奔逃。之后便遇上了前辈们。”

　　一边说着，他一边取出一枚龙眼大的白珠子，道：“这便是晚辈那个隐藏阳气的法宝。”

　　施玄玑看了眼，道：“没有失效，你激发戴着吧。”

　　“啊？没失效？”李素来二丈摸不着头脑，“那那些鬼魂为何突然追着晚辈跑？”

　　施玄玑也起了点兴趣：“那山谷的情况，你仔细说说。”

　　李素来认真回想起来：“那个山谷呈葫芦形，阴气很重，很多鬼魂飘荡其中，晚辈走前半段路时还好好的，什么都没发生，等走到腹部时见到了一株枯树，那树有点像凡间的柳树，无数细长的树枝垂落在地，只不过结着果子，但那果子也都枯萎了，只剩三四个挂在树枝上，晚辈多看了眼，那些鬼魂突然就朝晚辈扑了过来。”

　　“我知道了。”施玄玑忽然一笑，用神识在他身上扫过，果不其然，发现了一粒落在他后颈上，被夹在道袍里，龙眼大小的黑果子。那果子一脱离了道袍的遮挡，被施玄玑拿在手中，周遭的雾气顿时翻涌，似有不少鬼魂靠近。

　　施玄玑随手施了个咒，将黑果子的气息隔绝开，雾气才渐渐平息下来。

　　施玄玑摇摇头，将黑果子弹到他手上，有些无奈：“我道先前我和师弟一起时，还没遇到那么多鬼魂，后来加上你，鬼魂突然就变多了，原来是这个东西引来的。”

　　李素来拿着黑果子，好奇地翻来覆去看：“这是什么？”

　　“这也算是你的机缘。你说的那株枯树，确实算是柳树，只不过是一种叫做煞兆柳的灵木，凡人间有句俚语，‘槐中鬼，榆下棺，柳树留魂，李子树下埋死人’，柳树本就属阴，煞兆柳只生在阴气聚拢之地，一千年结一个果，果实有留魂的作用。”

　　“留魂？”

　　施玄玑对此人还是有些好感的，耐心解释一二：“你当知道，人有三魂七魄，在元婴之前，修士与凡人一样，体内只有命魂，天魂和地魂游荡在外，只有死后命魂才会离体，三魂合一，要么得道，要么转世投胎。这煞兆柳的果实可以在人死后将命魂暂时留在体内，有命魂在，七魄自然也就不会散，行为与生时无异，唔，说是续命也不为过，算是没有后顾烦恼的一种续命之法，大约可以续命百年。”

　　见他还是呆呆的，没反应过来，施玄玑索性直言：“你妹妹不是危在旦夕了么，先前我没忍心告诉你，你说你妹妹丹田破碎，雪蛉草虽然确实有些奇效，但你妹妹的伤重程度，恐怕就算是万年份的雪蛉草也难救回。就算吊着一口气，那也是生不如死。依我看，还不如这煞兆柳的果实有用。”

　　李素来捧着黑色果子，呆愣当场。忽然，他像是想明白什么似的，将果实收起，俯身朝施玄玑一拜：“多谢前辈一路庇佑，还不吝提点晚辈。”

　　施玄玑眉梢微扬：“你要走了？”

　　“晚辈自知实力不足，再走下去也只是拖累前辈。”

　　施玄玑含笑听着，倒是又高看了他几分，虽然有些憨傻愚善，但关键时刻能拎得清，放得下，这份心性是很多修士都少有的。

　　沉吟片刻，他将自己买的那块木牌交给了李素来，道：“你就这么返回，恐怕是凶多吉少。不如激发这个木牌里的小挪移术，就这么出塔吧。”

　　李素来受宠若惊，还有些担忧迟疑：“那前辈怎么办？”

　　施玄玑笑道：“这里岂能困得住我，你放心，本座晋升金丹已久，保命手段还是有不少的，”顿了顿，他又道，“你若有心，四年后盈天宗开山收人，或可前去一试，有宗门庇佑，想必你和你妹妹日后的生活也会好过许多。”

　　行走在外的宗门弟子总要为宗门着想，他见此子心性不错，气运也可以，再加上骨龄不算大就已经成功筑基，说明资质也不差，便动了点惜才的心思。

　　李素来却是有些结巴了：“晚，晚辈资质驽钝，盈天宗可是四大宗门之一，岂，岂是晚辈能进的……”

　　嗯，就是有些不太自信。

　　施玄玑有些被他这样子逗乐了：“你怕什么，不过是叫你去试一试，就算失败，也没损失不是么，难不成你进不了，我盈天宗还会吃了你不成？”

　　“原来前辈是盈天宗的真人！”

　　……反应能力也有些迟钝。

　　施玄玑摇头叹息，一挥袖，径自走开，留下一句话遥遥传入他耳里：“你自去吧，当然，若想进盈天宗，也得活到四年后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