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宗门大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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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房间静室内，简亦之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眼。
九转凝神丹不愧是天阶上品丹药，不过短短三天，将药效全部炼化后，神魂不仅恢复了，而且似乎比之从前还要凝实强大。
他将神识铺展出，屋外的草尖在风里簌簌发抖，枯叶沙沙作响，不远处的观景湖水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水下的红鲤鱼藏在水藻里安眠。再往外，翻过朱红色的高墙，是一条幽静的小巷，隔着两堵墙，外面才是繁华热闹的坊市长街。他的神识如微风一般拂过，没有引起那些筑基以下的修士注意，就又往外延展了开去……
片刻后，他收回神识，十分满意地发现，神识所能查看到的范围果然又拓宽了约有十里。因三次结丹，并且曾经修炼至金丹大圆满，他虽然如今表面上看去是金丹初期修为，但神识足以媲美金丹大圆满，再加上他成功结成剑心，对剑道的领悟更上一层，他有自信，寻常金丹修士绝不会是他的对手，就算对上元婴初期的修士，也未尝没有一搏之力。
这时，神魂深处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情绪波动，他心里一动，闭目入定，顺着那一丝波动找过去，发现源头在金丹上方。
就在他的丹田内，一枚有着淡紫和银白两色条纹的金丹悬浮其中，而就在金丹的上方，一柄满是裂痕的空剑柄飘在那儿。那日成功结丹之后，他便按照阿挽给的玉简里的指示，将鹤唳的剑柄收入了丹田内进行温养，没想到竟然这么早就见了成效——或许也是鹤唳剑灵比想象中还要强大的缘故。
既然此法真的管用，只要在日后寻到玉简中所说的三种材料，重新祭炼鹤唳便行了。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心里一块石头算是放下了。
当他的神识与鹤唳相触时，方才感应到的那股微弱的情绪更强烈了几分，一种名为欣喜的情绪借由相连的神识，小心翼翼地传到了他的神魂中。
剑灵还很幼小稚嫩，灵智没有生全，只能发出这种单一的情绪。简亦之表情柔和了几分，传达回安抚地情绪，鹤唳轻轻颤了颤，又恢复了平静，好似陷入了沉睡之中。
睁开眼，离比试开始还剩四天的时间，他想了想，干脆起身，打算去坊市里走一走，看看有没有祭炼鹤唳的三个材料。毕竟冶云城作为青冥大陆第一大城池，繁华程度远非其他地方所能比拟，或许就能找到自己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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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正是四大宗门筑基期比试开始的第一日，每个门派都选出二十名弟子，抽签进行擂台赛，每人需要打五场，赢一场得十分，输一场扣五分，最后二十人的得分相加便是门派的总分，灵石矿的资源就将根据这个比分来瓜分。
一大早十二天光塔下的空地上便升起了十个圆形擂台，由四大宗门派出的四名金丹修士各在其上设下禁制，以防修士之间的斗法波及到旁观之人。而裁判则是冶云城城主府友情派出的十名筑基修士，一旁还设有一座高台，坐着的也是城主府里的一位金丹真人，震慑全场，以防出现意外。
城内百姓和来来往往的散修都知道了四大宗门要在此比试，虽然他们不清楚原因，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凑热闹学经验，擂台设好没多久，那些散修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擂台全部包围了起来，人头攒动，端的是热闹非凡。
而此刻，十个擂台上的比试都正开始，渐入酣境。忽然的，最左边的擂台上传出一阵巨响，只见一阵尘土飞扬，一位生着娃娃脸的盈天宗弟子猛地被掼到了地面上，将擂台砸出了一个大坑。而他对面站着的身穿黑衣的冷面少年连法宝都还没拿出来。
围观的散修大多才练气，就算是筑基期的，眼力也没有多高，见此异状不由都有些茫然：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这才刚开始打，怎么就结束了？”
“我也不知道啊，就看到这个盈天宗弟子剑才拔到一半，忽然就被打飞了。”
“他对面那人好厉害啊，一步都没动吧。那人是哪个门派的，怎么不穿弟子服？”
“这些大宗门一向严格，敢不穿弟子服，估计是真传弟子。”
“真传弟子……”忽然有人想起来了，“我那天在天狼门的人群里见过！他是天狼门的人——师无仇！一定是师无仇！”
其他人也想起了这个名字——这个刚刚横空出世、修炼速度堪称鬼才的天狼门新秀，师无仇！
“师无仇才修炼了五十年吧，就算他是天才，这盈天宗弟子也有点太弱了吧，他好歹是剑修，居然一招都没过就被打趴下了……”说这话的修士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连这种弟子都能派出来，我看啊，盈天宗是真的不行了。”
“我看也是……”
混在人群里看比试的游问玉愤然出声：“你们说什么呢？！”
站在她身边的宋偃眼里也满是怒气。
周围修士见他们修为虽然低，但穿着不凡，又敢在此时此地出声，恐怕是盈天宗的人，不由互相对视了眼，息了声。然而他们管不到的另一边却仍旧议论纷纷。
游问玉忍不住抓住了宋偃的手，担忧地看向台上的莫承诘，低声道：“莫师叔，加油啊……”
擂台上，莫承诘握紧剑柄，咬着牙站起身，台下的那些窃窃私语一丝不漏地全都入了他的耳朵里。
他连剑还没来得及拔.出来，就被不知从哪来的一股狂风卷入空中，紧接着背上一沉，被狠狠砸入了地面上，而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没用，连剑都没还能拔.出来！
周围鄙夷的目光和轻笑像锥子一样将他筛得体无完肤，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人剥光了晾在台子上，一股羞愤之情轰的一下子就升了上来，填满了他整个大脑。
他脸色涨红，咽下喉咙里的血沫，咬牙拔剑，然而——
砰！
再来——
砰！
仿佛第一次发生的事情又上演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莫承诘感到自己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眼前一阵阵发黑，躺在坑底，被烟尘呛得喉咙烧起来般惨痛，好一会都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投降吧。”师无仇淡淡的嗓音响起，带着点不耐烦，好像觉得站在这是浪费时间一样。
游问玉也有点看不下去了，对师无仇此举生出些不满和怨怼，虽然她也说不上是哪儿不对。更多的是对莫承诘的关心和担忧，忍不住喊道：“莫师叔，别打了！”她到底没说得出认输的话。
“太丢人了，身为剑修，居然连剑都拔不出来。”围观的人鄙夷声渐渐不再遮掩，越来越响。
“当年萧为止那个败类，不就是盈天宗的吗。”
“盈天宗真是枉称第一剑修宗门，看来真是徒有虚名。他们现在连筑基散修都收，幸好当年我没有去报名。”
“是啊，进了这种宗门，还不如当散修呢。”
“不……！”莫承诘眼前充血，心中的英雄被辱骂、宗门被攻讦，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可笑他连剑都没能拔.出来……
很多年前那一幕忽然又浮现在他眼前——
方家少爷带着一群人围在他身边，在他们手下，他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能抱着头蜷缩在地上，苦苦维持着身上的灵力罩。
“姓莫的，你也就这点本事了，”方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你这样，居然还敢惹本少爷，还以为是个多厉害的人呢。就是因为你这么没用，你的父母才会被魔修杀死，你的妹妹被邪修抓走炼药，全都是因为你，没，用！”
这么多年过去，他成功筑基，成为内门弟子，将那些曾经笑话他的人甩到了身后，门内练气弟子见到他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师叔。他还以为一切已经不一样了，他已经有足够的力量保护想保护的人了……
可笑原来什么都没变，原来他还是这么弱，弱到什么都保护不了，连累到身边的人……
他体内灵力变得狂躁紊乱，眼神浑浊，撑着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记得他曾经缠着大师叔，问他如何才能变强，后来大师叔告诉他，身为剑修，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放弃，只要握着剑，有百折不挠的信念，就是最强的。
“……再……来！”他总算站直了身子，沙哑地道。
所有围观的人都能看出，他早就是强弩之末，鄙薄之声渐渐小了下去，气氛罕见的有些凝滞，不少人甚至有点佩服这名盈天宗弟子了。
一旁的裁判心有迟疑，虽然他看出了点不对劲，但这位盈天宗弟子还没丧失行动的能力，又没认输，根据先前定下的规矩来看，比试还未结束。所以犹豫了下，他还是没有作出裁决。
师无仇皱起眉，看他的目光隐含怜悯，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一样，手指微动，还是一模一样的招式，一股飓风将莫承诘卷起，宛如一具破布娃娃一般摔了下来。
眼见他就要落到地上了，却在这时一道白影一闪，擂台上飓风骤停，当灰尘散去，围观的人都看到，一名白衣男子抱着那位狼狈不堪的盈天宗弟子，悬停在擂台上空。
只见他青丝羽冠，白衣似冰雪所裁，五官精致，挑不出丝毫瑕疵，气质冷冽如刀，只一个眼风扫过，其他人便下意识战战兢兢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是简师叔，是简师叔来了。”游问玉松了口气，拉着宋偃的手不自觉地晃了晃，全然没注意身旁少年白净的耳朵通红，心神根本没在擂台上。
“……大师叔……”莫承诘眼前一片模糊，神识也不是很清楚，恍惚间只觉得抱住他的人气息十分熟悉，不由轻声喃喃，“大师叔，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抱着他的手微微一紧。
他忽然哭了出来，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对不起，大师叔，对不起，我连剑都没能拔.出来，我不配当剑修……”
简亦之抱着他，按住他的丹田，强行用意识渗入，压下他体内紊乱的灵气。听着他的话，心生怒意，拧起眉，目光锐利，如剑一般刺向师无仇，一股独属于金丹修士的威压如潮水般散开，围观的群众都不由两股战战，生出一身冷汗。
师无仇离得最近，又因简亦之的格外关注，承受的压力也最大，饶是他咬紧牙关，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腰还是控制不住地趴了下去。眼里不由露出一抹屈辱之色，狠狠地盯着简亦之，像是要记住他长相般。
坐在高台上的城主府金丹修士自然被惊动了，他一个闪身，在白衣修士对面现出身形，先护住师无仇，然后才一拱手，有些不快地问道：“这位道友，”他认出了对方穿着的是盈天宗的弟子服，语气不由稍稍放缓，“不知这位道友何故忽然扰乱比试？”
简亦之一点也不客气地责问道：“阁下便是负责监看比试之人吧？为何任由我们盈天宗弟子走火入魔也不出手？”
“这……”金丹修士一愣，有些尴尬。他虽然负责监看下边的比试，但他也只是关注着而已，防止有人下杀手。而这边的擂台他虽然也关注着，但其实心里和其他人想的都一样，只觉得这名盈天宗弟子太弱了，有些看不起，并未太过注意他的状况。
他探出神识，想稍微检查一下莫承诘的情况，却被简亦之毫不客气地挡了回来。这下他也有些恼怒起来，眯着眼，冷哼了一声：“这位小友走火入魔，是他心志不坚，道友为何迁怒于天狼门的小友！”
“此子心思实在歹毒！”简亦之冷冷地看向师无仇，“比试不去定输赢，居然从头至尾都只用同一种法术，羞辱对手，坏人道心。若不是他这么做，我师侄又何至走火入魔！”
金丹修士一想，师无仇好像确实只用过一种法术，没有直接将他打倒，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慢慢将他击垮，这……
游问玉先是恍然大悟，难怪她方才觉得不对，就是这个感觉！总觉得天狼门的那个人在故意羞辱莫师叔！继而愤愤地拽紧宋偃的手，“这人真是太恶毒了！”
师无仇毫不畏惧地看向简亦之，因他方才直接对自己动手而生了几分恨意，冷声道：“是他一直不认输，难道非要我动手杀了他不成。他道心不坚走火入魔，干我何事？！”
简亦之懒得和他废话，就要给他点教训，然而此时天狼门的姬川听到消息已经赶过来了，连忙抬手将他拦下，赔了一礼，苦笑道：“简师弟，此次确实是无仇师弟行事不周，只是他本性不坏，也不会是师弟你说的那样，故意为了羞辱对手才那样做。简师弟就看在他本意并非如此的份上，饶过他这一回吧。”
姬川来之前特地找了施玄玑一起，此刻施玄玑也到了，看着简亦之怀里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的莫承诘，眼神微微一冷。不过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拍拍简亦之手臂，淡淡道：“简师弟，擂台规矩在此，此子没有坏规矩，就算了吧。”
相处这段时间，他对简亦之的性子也算是摸了个透，知道他脾气执拗，认定的事是不会这么容易被说服的，于是道：“莫师侄情况很危急，要趁早替他梳理体内灵力才行。”
这句话果然有效，简亦之接道：“我体内的灵力含有剑气，不宜替他疗伤，他就交给你了。”
“那是自然。”施玄玑朝姬川使了个眼色，姬川意会，连忙领着师无仇悄悄离开了。一直到走之前，师无仇都仇视地盯着简亦之。
“简师弟……”施玄玑还要说什么，简亦之已经抱着莫承诘往回赶了，他不由松了口气，跟了上去，只听简亦之淡淡道：“明微师兄说话的意图我都懂，我虽然脾气不好，但并不是傻子。”
……语气听着怎么有些不对，这是将自己一起记恨上了？施玄玑有些无奈，苦笑道：“方才姬川都到了，就算纠缠下去，你也动不了那小子，只会将事情越闹越大。”
“我知道。”
施玄玑继续解释：“那小子的做法确实不太对，师弟如果还有气，等日后遇上了，偷偷报复就行了。”
“我都说我知道。”简亦之烦他。
因莫承诘情况确实糟糕，他的伤好治疗，但道心恐怕难以修复，如果他没能走出来，此生怕都再进步不得了，施玄玑也没了与简亦之说笑的心思，沉默了下去。片刻后才道：“说起来还有一件事，关于我们金丹期的比试的，简师弟你这三天都在闭关，可能还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宗门大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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