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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69章 ...

  •   博雅见到晴明的时候他正搂着孩子招呼北居,快拿尿布来又尿了。
      手脚慌乱的样子不曾见过,可那情景在博雅眼里确实称得上温暖,前几天母上又唠叨他没有子嗣的事,如果把这孩子带回去可能会稍稍安抚一下,也暂时不会惦念他和谁交陪了。
      不行!晴明虽然累,但还是那句话。
      这种固执的境界已经非同小可,保宪都不想再跟他谈下去,博雅静静看了会儿,说,晴明,你不适合带她?
      为什么?晴明瞥他一眼,手上还忙着换尿布。
      且不说你根本没经验,未坤邸也不是适合养小孩的地方。
      这些话保宪重复过无数次,晴明听见当喝水,理也不理,他整理女孩的衣服,把宽大衫子理好,把她小手抽出来,期间孩子撇嘴闹了闹,想是什么地方弄疼了,晴明摸摸她哄道,没事没事,爹爹给你看看啊。
      都已经叫爹爹了。博雅脸一沉,终于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改了先前柔和的语调,变得正经严厉起来,晴明,你不能养着她。
      晴明抱起孩子靠在肩头上拍了拍,别那么大声,把人家吓着。
      我再说一次,你不能养——我问你,你是什么身份?
      晴明顿了顿,阴阳生。
      除此外有没有别的?
      ……没有。
      博雅转问保宪,请问,阴阳生可以在外面赚得所需吗?
      保宪大约知道他的意思,正色道,根据寮规,凡寮中之人不得从事与本门无关之营生,且阴阳生在未得业或被开除消籍前不得在外另谋生计。
      那就是了。博雅注视着晴明,说白了你现在是吃别人的住别人的,没有任何收入,说不好听的话,你的本家,也绝可能出资给你平白养个孩子,难道你是想让阴阳寮白白供着她?她渐渐成长,需求越来越多消耗越来越大,作为女孩子要求更严苛,你就这么巴掌大地方怎么教养?
      博雅自觉话有些重,但开了头也只有硬着头皮撑完全场。
      这次我很同意保宪的话,你要收她做女儿可以,但不能由你带着,你想想,你周围还住着那么多人,即便人家心善不介意整天的吵闹,等以后她长大了,让人家背后说她“成日跟男人在一起成何体统”,这暗地里的话你怎么处理?她知道了又怎么想?你要坚持,才是真正害她一辈子!
      这样厉声说过一通,博雅还虚弱着的身子有些吃不消,头略晕起来,顺势他缓了缓,靠得晴明近了点,声音也放柔一些。
      你要是放心不下别人,我还不行吗?我把四条打理出来专给她住,去请城里最好的乳母喂养她,你喜欢她把她当自己孩子,难道我就会怠慢了?还不是疼得心尖上的肉似的。
      说着话,他伸手戳了戳孩子脸,又嫩又软的十分舒服,难怪被人爱不释手的抱着。小婴孩眼睛亮晶晶地望博雅,忽而裂开嘴“咯咯”的笑,挥着小胳膊抓博雅的手指,抓住了塞进嘴里咬,平滑的牙床也嫩嫩的,咬手不但不疼,还挺舒服。
      博雅一时间眉开眼笑,胳膊肘撞晴明说,快看,她在冲我笑,和你好像……诶,该不会真是你孩子吧。
      后面半句他是压得低低的,只有晴明听得见,晴明也不说话,瞟他一眼把他的手从孩子嘴里拔出来,脏手拿开。
      博雅又凑地近几分,算我求你不行吗?瞧你眼圈都是青的,没把她带出来你先躺下了,那她往后怎么办?我怎么办?
      他已经是低声下气地卖脸求好了,最后都露出委屈可怜。
      其实晴明是被磨得有那么点疲了,尤其晚上孩子哭起来,他又要哄又担心吵着旁人,这几夜都没睡踏实,眼看着脸有倦色眼睛也没大神采,更何况他连去守师弟背书的任务都推了没做,操行上不知要扣多少分数。
      固执着的只是放不下她小小的一个人,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会受什么样待遇。
      但博雅恳切地劝他,利害分析了软话也求过了,再坚持实在没道理,显得过于不近人情,想了想,晴明依依不舍的,点了点头。
      保宪就感觉奇怪了,明明话说得差不多,态度也一样,怎么那人一讲话就都好,看起来轻易的就结了,我说到人品都抗不住快崩溃了一个好脸色都没有……果然是孽缘的关系么,一物降一物……
      其实他虽然在劝晴明,但私里是有点纵容的,话都没说死,真是别人做出这种事,他一定是直接把孩子抢过来转手。
      博雅立刻地就招俊宏来吩咐下去,先在四条腾间最好的屋子做孩子的房间,陈设都按着公卿家公主的标准,从本邸搬过去好一些新垫子、几帐、衣被,种种物品,一整天的工夫收拾出大概,另一边又派人去全城有身份的人家,就说是中将大人给自己养女找乳母。
      物质方面准备得差不多了,博雅再来问选什么时辰过去吉利,保宪亲自推算了会儿,晚上某时最好,错过了得等十多天。
      那就这样吧。
      晴明这天请了假没出去,看了女孩一整天,那神情就像永远要分开了似的,博雅瞧得心里难过,扯扯他说,很近的,你每天都可以去看她,以后她还管你叫爹爹,如此就有两个爹呢,世上的孩子几个有这么幸运的?!
      晴明被他说得平缓了些,抱着孩子上了车。
      四条寝殿里靠南的很大一间收拾出来了,堆了好多崭新东西,乳母还要有段时间才到位,以前带博雅的美浓被找回来暂时照料,她见过晴明和孩子,就笑道,公子这样抱小孩可不太合适,容易憋着。
      她接过婴孩搂在怀里看了看,好机灵的孩子,长大了一定是个俏佳人。
      说着放在堆满柔软衣被的寝台上,晴明跟着靠在边上斜卧着给孩子整理袖子,孩子咯咯笑,抓晴明的手,习惯性的往嘴里塞,美浓轻声对晴明说,不可以这样,以后牙会长歪。
      晴明以前完全不知道,忙抽手,乳母又说,慢慢的……
      博雅笑着说,看吧,讲究可多了。
      晴明不太好意思,趴在孩子身边歪着脑袋一直看她,直到她睡着了,博雅过来拉他说,有美浓看着呢放宽心,你也别走夜路,到我那边去休息吧。
      忽然没了孩子在身边,晴明有些不习惯了,老想着该起来看看啊,又模糊叫“北居”,博雅好笑的捏他一下,北居在别屋,你把他叫来做什么?
      晴明恍恍惚惚的坐起来,你听是不是她在哭?
      没疑神疑鬼的了,美浓会照顾的。
      晴明说心里不塌实,博雅笑话他才几天就成母鸡娘娘了,没事的,瞧我被带得多健康,美浓自己生养了三个,带孩子老道得很。
      你和她又不同。言下之意,博雅本来就生得厚根底。
      晴明微皱着眉说,她身上的魔气是除了,但还沾得有山林里的秽气,得费点工夫替她净灵。
      你多能干啊,保管处理得妥妥帖帖。博雅拉他躺下来,别多想了,行车必有路,过桥舟自直,被你找到是她的福气,以后我再照应着,保管受不了委曲。
      晴明略哼一声,就你?
      我怎么了?好歹殿上人呐,谁不多给几分面子。
      是,是……
      唔——博雅闭上眼,半睡半醒的问,你为什么那么看重她?
      不知道。晴明望着高深的内顶,一眼看见她,突然觉得好像找到了遗失很久的东西,想把许多补在她身上。
      博雅转头贴着他耳朵,小声说,嘿,真不是你和谁生的吗?
      晴明没说话,博雅倒有点急了,离开一点推推他,不准糊我?究竟是不是?
      中将大人呐,你有闲心怀疑起莫须有的东西,是不是身体都复原了。
      博雅愣了一下,连忙摇头说没有没有,还挺虚的,啊,睡觉了睡觉。
      他搭手半搂着晴明,打个哈欠居然真的就睡了,晴明却睁着眼,想了大半晌才被这几天累积的困乏袭倒了。

      要说博雅大人的身体底子确实深厚,虽被猛吃了一顿,只将息几日亏损的就补回来了,又生龙活虎的。
      多个养女他日常要操心的更添一项,但似乎根本不觉得辛苦,每天都要亲眼看看她,四条俨然成为他的常住府邸,王妃耳闻他收养的事把他招去说道,这个来路不明的婴孩——她刚说,博雅就打断她,母上,真葛是我正式收养的女儿便是您的孙女,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王妃在他脸上看见,他已经铁了心的时候才会流露出的坚决,博雅说,母上,请为您的孙女奉经祈福别再提别的了罢。
      然后博雅去找义法僧都,请求他亲自为真葛办一场法会,并送上自己抄写的法华经以奉。义法看出他的重视,和蔼地笑着,博雅大人的女公子将来一定是位不同凡响的姑娘。
      我不希望什么大福大贵,只要她这一生能安乐就好了。
      没几天工夫,朝堂中人都知道博雅收养女的事,头中将和藏人少纳言责怪他不早些通知弄得他们无措,话是很埋怨的语气,但仍是送来浓厚贺礼,又吵着要一睹中将大人女公子的娇丽风姿。
      才半岁的婴孩哪有什么“娇丽风姿”?博雅表面嗔怪他们乱说话,眼里是噙满了光彩,笑得更是得意,他叫美浓把真葛抱出来,小心地搂在怀里让两人看。
      真葛刚吃饱了心满意足地蜷着,她比刚来时圆润了不少,小嘴微微张着,黑亮的眼睛天真无邪地东张西望,她性情很好,见了人呀呀地小声叫着,逗一下就咯咯地笑。
      头中将直嚷好可爱的孩子难怪你疼惜,又说咱们关系这么好一定要留给我家的公子哦,藏人少纳言抢话道,要留也该留给我家的阿睿,他也是去年出生来个青梅竹马多好。
      女孩还是要找个年纪大些的可以放心依赖。
      相近的年纪才更容易沟通。
      两个人你争我夺的互不相让,博雅真怕吓着真葛,忙扯着左近的藏人少纳言,说你们小声点,那两人都偏头瞪着他要他决定一个未来亲家,博雅微微苦笑着抱歉道,对不起这个我暂时定不了,哎,她还这么小不急不急嘛。
      藏人少纳言以为他舍不得太早为女儿定了终生,就给头中将使个眼色,两人又开始取笑他,博雅打哈哈敷衍着,心里却想我要是敢现在擅自拿主意,一会儿被某人知道了都不晓得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晴明打了个喷嚏,忠行大人抬眼看着他,温和地问,是不是受寒了?叫人把格子窗放下来。
      不是的。他揉揉鼻子,师尊您要过目的公文我已经抄好了。
      忠行一面接过一面说你有什么看法,晴明略做思索,忠行大人微微笑道,只要坦陈自己所想就是。
      唔,徒儿认为道尊大人的处罚没有偏颇之处,久保虽是被伤在先才使得血蜘蛛逃走,但也是因为他没有谨慎对待才会受伤,幸亏这只血蜘蛛尚幼并无毒性,否则沾染了久保血液的那几位就成了无辜牺牲品,道尊大人将他停职罚俸对寮中众人也是提醒,毕竟我们面对的不是一般人物。
      说得没错,任何事只看结果或者只看表面都是不足够的——就按着你刚才说的写在公文后面吧。
      晴明惊疑道,师尊是让徒儿在上面写?
      忠行大人捋着胡须说,为师这几天微感手臂酸痛用笔虚浮,担心会使上书者感到怠慢之意,拿出你平日里令人赞叹的书法认真回复,看见的人自然感受到其中道理凿凿不得不叹服。
      晴明偷偷打量着他,师尊早上给我写玄宫北极祭咒文的时候没说他手酸无力呀……
      想归想,晴明是个尊重师长的好徒弟,遵照着忠行大人的指示代复了那篇从头控诉到尾的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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