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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36章 ...

  •   接待员恭敬地送走这位很实在的大哥,立刻把情况逐级上报,传到保宪耳朵里,他暗自的吼一声,想着憋屈了这么久可总算找到发泄的对象了。
      阴阳寮就目前的形势突来的情报进行了系统分析,并通过集体商议表决拿出一份行动书,全寮人员停止一切休假,全部加入这场名誉保卫战,阴阳生中能担当的也用上,这晚开始派人在大内里范围每所殿舍值班守夜,主要注意还未前来更换新历的地方及其周边地带——正亲司和采女司就还没人过来。
      天黑前又在重点区域布下了几十个环环相扣的法阵,达到牵一点而动全阵的效果,累得执行任务的那几个腿肚子打抖。
      全神以备的守到亥时,上东门附近传来法阵被触动的警报,本着不要打草惊蛇的原则,总指挥阴阳助先只派了在那周围的人跟踪查看。几个人蹲在法阵外围,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体形小巧的人影从内教坊鬼鬼祟祟走出来,还不时东张西望,完全符合做贼心虚的表现。
      阴阳寮的人出其不意挡住他的前门堵住他的后路,小个子就从侧面一个跳蹿脱出包围,他的前方是灰土石夯的宫墙,大家都想难道你还能变出一对翅膀飞出去?
      事实证明他没翅膀,他只是闷头伏在墙根底下猛刨一阵,包围圈迅速收拢,但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小个子居然神奇的刨出一个仅供他自己钻过去的洞,在众目睽睽之下溜之大吉。
      其他人听说了都睁大眼难以置信,目击者继续描叙小个子的特征,貌似十一二岁的童子,头发灰白齐肩束在脑后,动作十分敏捷,最诡异的是长着三瓣嘴。
      兔子——保宪冒出这么个念头,转了再想不会这么简单,他能自由出入大内里各殿舍调换东西,对这里很熟悉,单纯妖物作乱通常缺乏计划性,就目前为止只出过一次差错来看,他背后另有高人指点。
      不论如何也要先捉住他,阴阳寮真是没人再想过着乌烟瘴气没一刻安生的日子了,特别是几个负责印新历的,这段时间手酸得吃饭都端不起碗。
      又一番集体商议高层决议,便在第二天开展抓捕行动。
      保宪主动请缨打头阵,他咬着牙说,我一世英名怎么能毁在一只兔子身上!我要把它先剐再煎,煎了再炖,炖了再烤——
      权助大人咳嗽一声说,爱护小动物,不要太残忍了。
      残忍?保宪扯着嘴角阴阴笑了两声,它该庆幸还没资格见识到残忍。

      天刚蒙蒙亮,保宪就和同僚们出动了,他们沿着头晚追踪蜂留下的标记,从上东门走到城外一处荒坡,这里野草丛生杂乱不堪,两三棵歪脖子枣树长得营养不良,有点经验的人说,这个地方一定有许多喜欢打洞的小动物,刨洞伤了树根所以才长得这么糟糕,可惜了,树种挺好的。
      也不用他们拍着树惋惜着特意说明,坡上隔个三四步就是一个洞,大小均有,还能看见一些洞主往家里搬粮食,或者睁着亮晶晶的小眼睛,警惕地站在洞口里侧望他们。
      巡查了一周,除了遇见田鼠十几只,连根灰白色的毛也没发现。
      追踪蜂的标记只到坡底,保宪暗自猜测,说不定是背后那人算计中的一部分。
      暂无所获的一行人,只得离开。
      保宪回头又看了一眼,决定今天晚上就耗在这里了。
      中午时分他去了趟未坤邸,晴明刚吃了药晕沉沉的睡着,北居说他早上略有胃口喝了碗粥,身上依然很冷。
      保宪望着他蜷缩在衣被中的可怜模样,叹口气,博雅大人,你们可得赶紧呀。
      他坐着发了小半时辰的呆,算是午休,接着回到人声喧嚣的阴阳寮,一边听着那些人的埋怨唠叨一边没有知觉的微笑,于这似乎无穷无尽的精神折磨中等待夜晚的到来。
      黄昏,太阳已经落尽,天边挂着杂乱的彩霞,忽红忽黄,忽深忽浅,变幻莫测又绚丽多姿的,渐渐消弭。
      保宪和关口蹲在荒坡下通往皇城的方向。
      关口白天到左大臣府上了解了情况再去现场堪测翻修事宜,日期时辰都确定下来,只余下开工前的祈祷仪式,到时候过去摆个过场就行了。于是保宪下午找到他,请他一起晚上去个好玩的地方做件好玩的事时,他稍稍想了想,答应了。
      晴明那事他从心底觉得愧疚,保宪的怨气他看得出来,感同身受,被那么恶意的报复了他也没说声过分,就是鼻子疼了两天不太好受。
      同意和保宪一起去打猎,有部分也是出于补偿的心理。
      他们在荒坡下,静静的等待。
      期间有许多田鼠跑来跑去,好奇心比较重的停下来,用纯良的眼神打量他们,大胆的甚至蹿到身边拿爪子抓他们的衣服边角。
      保宪扬袖甩了两只出去,传回叽叽哀叫,关口捏个咒诀张开个屏障,触者非麻即晕,它们发现这不是食物也不可能发展成食物,小爪子蹬着跑远了。
      天黑下来,无月的夜晚沉闷沉重,几颗星子璀璨,又显得无比寂寥。
      结界防止了啮齿小动物的骚扰,却没能防住蚊子的进攻。
      保宪在脸上拍了一下,拿眼角瞥关口,关口挠着脖子上的包,讪讪笑道,也许是草里,现在飞出来。
      野草里还有很多别的小虫子,此起彼落地鸣叫着,田鼠窜进窜出悉悉蔌蔌的响,好不热闹。
      保宪在这热闹之中没有半分倦怠,他注意到坡上某个位置渐渐发散出淡蒙的光。
      起初是很微弱的,比萤火虫的光还差一些,光圈缓慢扩张,亮度也强了点,又向上伸展,他看见好像是个童子站了起来。
      保宪碰一下同时关注着的关口,关口在他手心比画,使用阴阳师们专有的暗语,保宪顿时心领神会,猫身起来,和关口一左一右的散开,悄然接近光晕还没有退尽的童子。
      指贯与衣摆摩擦着草叶,和田鼠们弄出的声音不太一样,于是童子警惕地朝四周打望,隐约能看见他有一双朱红色的眼珠,两颗红珠子转动着,似乎没有发现异常,童子便安心的从藏身地走了出去。
      就在他走了没多久,脚边的田鼠忽然跑得有些慌乱,他觉察到了陌生的气息,拔腿就往坡下跑,关口斜里冲出来捉到他的袖角,他回身来扯,关口跟进一步抓到他的胳膊,他奋力挣扎,被摔到地上打了两个滚。
      保宪从另一边出来准备摁住他,他伸脚狠狠踢中关口,关口捂着脸哎哟叫了一声,童子趁此时从保宪腋下溜跑了。
      关口哼着闷着声音说,我鼻子跟你们有仇啊……
      保宪拍他肩膀,说,追。
      童子人虽小跑得倒挺快,加之熟悉地形占据地理优势,灵活地在乱石土坑间跳来跳去,反观保宪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还时不时被口径恰好的洞口卡一下,眼看距离竟然被拉开,关口掏出锁灵索咒符抛过去,咒符刹时化做锁链直逼童子。
      保宪第五次被绊住了,念诀升腾出一团灵火照着脚下看了看,是根藤蔓缠住指贯上的束带,心里一恼使劲扯断,再抬眼,锁链已经跟上童子,那个童子却就地翻滚躲过。
      锁灵索被定准了目标就不会善罢甘休,转个急弯回头来继续纠缠童子,眼见就要绕上,凭空里劈来一道银白闪电,锁链啪嗒断了,童子抓住机会继续逃窜。
      关口喘口气说,这么追不是办法,小子跑太快了,最好能有个人在前面拦阻。
      保宪微眯着眼凉意十足地说,看我起道镇魂咒,压死他翻不了身。
      关口突兀地拍他一下,快看。
      童子前面不知什么时候从什么方向冒出个恍惚的身影,伸长胳膊抡倒了童子。
      关口和保宪迅速跑上去,听见那人影叫了一声,骂骂咧咧地说,臭小子竟然咬我!
      保宪听那声音,十分之耳熟,
      再靠近,就看见童子在扳那人桎梏着他的手臂,而那人甩着另一只胳膊,然后把手送到嘴边吮了下,偏头吐一口,小子就有没有病会传染啊?——嗷!
      保宪刚出口一个字“保”,那人猛然弯下腰,捂着肚子哼哼,小兔崽子,还敢踢本公子!
      关口伸手又扯到童子的袖口,这时的童子充分显示出困顿中不屈不饶的斗志,干脆利落地一使劲,听得嗤拉一声,袖子断开了,关口抓个空,保宪再接再厉扑上去就是顿狠揍。
      你跑啊,怎么不跑了?!
      童子护着脑袋,唔唔唔的叫。
      关口拉住保宪说,别这么凶残,打坏了怎么问话?
      保宪略松手,不把他打晕,一会儿又逃——啊,喂!
      童子故技重施,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然后顺着转个圈从他和关口之间钻出并飞奔而去。
      三个大男人逮不住一只兔子,讲出去是多大个笑话!
      保宪吸了一嘴的血,狠呸了一声,关口,张结印,把这块地统统罩起来,我倒要看狡猾的兔崽子是不是真逃得出去!
      关口一边张印一边说,太大了可撑不了多久。
      有一会儿就行。保宪反手拉过同被咬过的那人,我来教你怎么逮兔子。
      要说他还得感谢在伊势遇见的那位公子,即便是初次实践,不过效果十分显著。
      事后保詹问他哥,你什么时候对逮兔子这么在行?
      保宪高深莫测的瞟他一眼,我拿手的多了。那眼神要多得意有多得意,末了哼哼两声,我还没问你突然跑回来干什么?那边还没结束的吧。
      保詹有样跟样的也哼声道,你以为我在深山里就不知道你被人算计了?!他冷眼打量兄长,瞧你的本事,最大的还是惹事,我要不回来,贺茂家的名声得毁在你手里。
      保宪指着他鼻子晃了半天,小子,你正经没学倒学回来一身目无尊长!好吧,看父亲怎么收拾你。
      保詹挥开他的手,轻蔑地说,少拿父亲大人压我以掩饰你的心虚。
      哈,我心虚?
      你不虚你抖什么?
      保宪深深吸口气,皮笑肉不笑的,拎着兔子回去了。
      看吧,被揭穿了就走人,呼,真爽。
      关口走他身边咳嗽一下,保詹抢他前面说,关口大人,你的体力还是这么差,晴明遭罪恐怕也是你跑得慢手一软,差点让人家逃脱了吧。
      他拍拍衣服,丢下关口慢悠悠走回家。
      保詹私自返家的事很快就被忠行大人知道了,经过一番严肃教训,他还是无所谓的样子,那些破书我都看完了,有价值的没多少,何必多浪费时间。
      到外面去修行一年,他比以前更加轻慢嚣张,被父亲罚去领受棍刑——就是打屁股——还趾高气扬的,就像是让他去传旨。
      不过就算是传旨这件事,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捧卷纸念人家的字,其中废话还占了八成,倒给银子本公子也不做。
      照理说性子这般恶劣到极点了,人家说相由心生,可也不知是不是吸了一段时间山间纯净灵气似的,他整个人比以前更加丰神俊朗,笑谈间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倜傥风流人物。
      他在街上随意走着,顺手救了位险些被疾马撞翻的姑娘,扶着人家靠墙边歇了,略勾个笑问姑娘,有没有受伤?
      那姑娘顿时就飞霞上脸,羞得一直抬不起头。
      京城里甚至悄悄传闻,贺茂府的二公子是修了仙道回来的。
      仙道有什么用?能吃还是能喝?活个万儿八年到头来孤零零一个人,还不如人活一辈子玩够一辈子,什么遗憾都不留。
      保宪听到弟弟的言论,皱着眉头和父亲说,他是不是在山里受到什么刺激?还是被邪气附体?
      忠行大人依旧悠闲地吃着茶,道,人随天意。
      然而保詹没逍遥几天就被父亲又提去说话,接着又被遣送回伊吹,为了给那边一个交代,保詹是带着挨了三十棍的开花屁股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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