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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章 ...

  •   博雅想起了这些传闻,类比了自己的无所事事伤春悲秋,心念,其实晴明过得挺辛苦。
      默默的就有些后悔,又拉不下脸去,谁叫他话说得太死事做得太绝,一点退路都没有,之前口口声声个人尊严贵子颜面什么的,此刻要倒回去便显得非常掉份。
      怎么办?
      拖吧——
      他想最好是谁来中间调节,双方都有个台阶下,摸杆过河的自然就解了。
      可是这个人选得两边都熟悉的,为人要正直不会拿出去宣扬的,特别不能传到内里某些女人耳朵里,他真的不想登上那什么配对榜。
      他为此苦恼着,把身边人一个个挨着过了一遍,头中将他们是首先排除的,保宪肯定会先冷嘲热讽个够,不如随便寻个事找阴阳师来,运气好的话晴明会作为帮手过来……关口吧,他好像喜欢带着晴明……事情不能太简单,得想个比较严重但不会引来坏兆头的……
      他绞尽脑汁日思夜想,时间于这些苦恼中又过去了小半月,樱花都开盛了,满天飘扬着雪花一样的粉嫩,极梦幻极缱绻极旖旎。博雅到大纳言府上去参加宴会,就坐在中庭花朵最繁茂的树下面拨琵琶,铮铮当当的乐曲配合他随口吟唱的催马乐,“诸君寻访来,花灿落纷飞”,十分潇洒风流。
      席中有公子端了青梅酿敬博雅,很是清纯的味道,拿在手上时飘了片花瓣在酒面上,黄玉的酒盏清亮的酒水,花片就像是春霞的裙袂细碎,柔和娇美的几乎是要把人整个儿的吸进去,博雅毕竟是很天然呆的,他想自己的个头被吸去恐怕有些困难,于是就把花连着酒一起喝到了自己的肚子里,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融合再生。
      敬酒的人和左近看仔细的人都笑了,说“中将大人之风雅”云云。
      他憨憨的裂开嘴,摸了摸耳根,嘴里含着浅淡余味,在那里想“春霞掩春花,花色无由见,惟有山风吹,花香偷送遍”(注:《古今和歌集》-良岑宗贞-《春歌》),若是配上晴明从容而冷静的念诵姿态,再被凉风吹上一吹,刮起素淡而宽敞的袍袖,下襟又翻舞着,倒不是一般的搭配啊。
      旁人是料不到他心思,揣测着他为哪家美人陶醉,良善无害的哄笑,又道,怎么不见令弟?
      助雅啊?随侍君前,不敢有所怠呢。
      有人便说,侍从大人之年岁,与某府女公子正当合,不知中将大人有意否?
      谁都知道博雅疼这弟弟,任何事都得由他先来思量,包括年初信浓夫人那一劫之后执意要遁世于嵯峨也是他前后料理,如今助雅身边为长者只他一人了,终生大事自然逃不过他的把关,不过以他的个性其评鉴的起始标准恐怕是很低的。
      问话的人便是这般想象着问了,博雅却吞吐着回绝了,那人略有些讶异,原以为此女虽品貌普通,但父亲是殿上人身份且前途还广阔着,与藤原氏族也有些渊源。助雅纵然是亲王之子现今已脱皇籍,母亲那边是无所依靠的,兄长是得过且过的类型,撑死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将就着,背景已是薄弱的很。照寻常思维,能觅得家境优渥的妻子才是唯一正道追求。
      可博雅的考虑显然不在寻常之列。
      他希望助雅能找到,真正自己喜欢的,而不是别人以为合适的妻子,共渡一生。
      说起来自己都还没实现这个愿望呢,他想,自己都没有把握也不擅长的事,还是交他自行认定比较好,万一助雅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就是这位了呢。
      回过头来他便笑嘻嘻地对提议的人说,那么,先试着往来一下吧。
      那人就点头说,包我身上,今晚便容在下先走一趟。
      宴散之后博雅返回内里找弟弟,助雅在清凉殿西庭候命,他的襟口上有一枝小巧的樱花,博雅问怎么来的,他说,天皇陛下晚膳后去到紫宸殿东庭前赏樱,熙子女御念起昔日胞弟年岁尚幼时,在落樱中玩乐便如观世座前童子般,一名殿上童正照御命攀折花枝,我去帮忙,先凋谢的樱花落了我满身,天皇陛下看了似乎挺喜欢,亲自从樱枝上折了小段赏赐于我,还叫戴在身上今天都别拿下来。
      博雅略有皱眉,这样啊……唔,我有别的事要和你说。
      在僻静的地方把宴会上的话转述了,助雅听完低着头脸微微泛红。
      如何?我托那位打探意思去了,如果人家不介意,你嘛好歹交往一下,合不来再想托词婉转地推辞,也没什么。他笑着拍助雅说,哥哥也是这般过来的,不明白的只管问。
      助雅默默点头,羞得耳朵发烫。
      这一次的交往没有持续多久便告终,女公子那边说源侍从挺好的一个人,若加以时日必成大器——其实就是嫌他太嫩,不好依托的样子。
      另外又说,博雅大人的话,倒是很有趣。
      博雅当时就抖了抖,有趣?调侃起来很有趣吧。
      助雅略有点沮丧。尽管哥哥声言与安倍晴明绝交,但他还是会出入未坤邸找北居玩,把天皇陛下赏赐的玩意带给他看,得知被拒绝了的那天助雅下了殿就去找北居。
      未坤邸不是个封闭的场所,来往的有身份的人也不止博雅兄弟。
      阿衡的母亲在大藏少辅府中做乳母,那府里的小公子偶尔也会过来找这个乳兄弟,通常是骑着高头大马非常拉风地奔驶而来,他个头本来不高身量也小,偏要装得像兵部大员一样,坐在马上目空一切的高姿态,脸上稚气未退的,吊着眼角冲门口杂役扬着马鞭说,去,把谁谁叫出来,本公子要见他。
      杂役不敢怠慢,立刻就跑进去喊阿衡,等阿衡急忙赶出来,那公子已从马背上跳下来,随心所欲地走进宅邸左看右看,看到阿衡,挥一下手,高声叫他,阿衡,走,我们去河边看他们捞鱼。
      阿衡拖着功课还没有做完心里很不安生,那公子又一贯自我得很,还说你不会骑马就坐我后面,一路风吹着可带劲了。
      这个,实在走不开。阿衡为难地跟他解释,他轻慢地哼声道,什么破功课,给我看看?
      说着非让阿衡带他去见识这“破功课”,阿衡只得领他进去,把书册献到他面前,一眼就把他看蒙了,这,这是字吗?
      呃,是占测图,小生得在明天交出十份去。
      十份?那公子一咂舌,兴致就颓了些,算了,那我们今天不去了。想了想又说,那个天才在不?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真抱歉,安倍君稍有不适,恐怕不能与公子说话。
      切,他故意躲我是不是?上次来说是受了小伤,这次又是砍着哪儿了?
      阿衡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不是外伤,前日廊上吹冷风,受寒了,小生惟恐感染了公子。等他好了一定亲自给公子赔罪。
      那公子百无聊赖地瘪瘪嘴,算了,本公子不是小气的人,赔什么罪……那你忙吧,我过两天再来。
      说走就走,阿衡目送他绝尘而去,心里有说不出的轻松。回来往晴明那屋里去看了看,问问情况怎么样,北居拧着布巾小声说,烧已经退了,刚吃完药睡着。
      哦。阿衡点点头,他这段时间怎么老倒霉,自从上月末考试回来就没消停过,和关口去桃园手臂被划一刀,坐廊上看会儿书就发起烧来,那天太阳还挺暖和,我和他一起的喷嚏都没一个。
      北居小叹口气,我也不知道啊,师兄最近夜里也睡不踏实,一会儿醒一下,坐起来发会儿呆,有时还到外面去吹冷风。
      这么说来,他发烧不一定是因为廊上看书,许是夜里就吸了寒气,抗不住了。
      北居抬了下眉毛,我只希望他快点好起来。说着眼睛里水汪汪的包了起来,看得出确实难过。
      阿衡安慰他,说,别看他好像身子骨瘦弱,风吹就要倒似的,里面强韧着呢,好生养几天就跟以前一样了。
      北居点了点头,抽手背抹一下眼睛,阿衡师兄去做功课吧,明天还得交的。
      阿衡猛的想起那些写得他手抽的占测图,脑袋里晕晕的直想倒扑。
      那我走了,你晚上记得吃饭,别跟昨天似的他不吃你就忘得一干二净。
      北居应着声,端了水盆去外面倒,铃姬风姿绰绰地慢步过来,手里拿着一半青皮一半红皮的苹果,挨在晴明寝台边坐了,右手虚晃一下就捏起一把银亮亮的小刀。
      她一边削果皮一边不出声的说话——这个说话其实是意识灵的交往,没修习过的人根本察觉不到,阴阳寮里能接收到这种灵波的人很少能发送的就更少,即便是保宪才只能勉强收一些比较简单的,而晴明似乎天生就能掌握,忠行大人猜想过他之所以开口说话的时间比普通孩子晚,或许正是因为他总用意识灵去交流,不知道这对一般人是无效的。
      铃姬在调侃晴明,说他喜欢一个人把自己都能搭上去,真是伟大啊,又真是可爱。
      晴明向来睡得浅,在病里倒深沉了些,他像是做梦,梦见有人在笑话他,放在清醒的时候他半句都不会回应,这梦里却会颠倒个性似的,他辩驳了说,您别抬举我,我不伟大也不可爱,谁会喜欢上他啊,自己又笨又迟钝就算了,还老爱捉人家痛脚,装作很关切其心里都是龌龊念头。
      哟,你连他心里有什么都知道,还不是喜欢人家了?
      不是!
      你就是长一鸭子嘴,不喜欢干吗把自己随身的东西给他了?触了霉头,惩罚是降在原主身上,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晴明不愿说了,他沉到更深些的地方,把自己包裹起来,可铃姬轻而易举地就扯到他头发,缠在指头上绕啊绕。
      不和他接触一个人白白的担那些后果,你真傻,要是我呀,还不抓紧机会把自己弄得看起来更惨些,然后到他面前去给他瞧个明白,让他知道没良心的究竟是谁……你呀你,就是爱忍的性子,以后会害了你的哟。
      晴明迷迷糊糊睁开眼,光嫩香脆的苹果被凑在他鼻子前,铃姬扬着笑说,吃个水果吧,山里摘的,新鲜。
      这两天烧得难受几乎没吃东西,但也不觉得肚饿,晴明略摇头,嗓子里有些干,他想招呼北居倒杯水,可北居去台盘所吃饭一时回不来,于是就想等着吧等他回来。
      铃姬纤指一弹,浮空现出一只青玉杯子,刚刚好有满杯清水,她莞尔地指点着那杯子飘到晴明面前,说,山里的泉水哟,今天早上才送来的,妾身本留着泡茶,看你怪可怜的。
      那语调似乎在同情又似乎不是,晴明头略晕的,不想再计较,斜撑着把水喝了,道声谢谢。
      和妾身客气什么,如果哪天那个男人回心转意了,你是他师弟妾身便是嫂嫂,还不是一家人嘛。她捂着嘴独自觉得好笑。
      晴明心想师兄才得了个儿子高兴的很,所以对你也容忍了些,什么回心转意,他从来没和你有过心意好不好……
      这个苹果可是妾身特意、用心给你削的,先搁这里,饿了便吃。她摆在晴明头边小碟子里,特意又叮嘱道,不要放过夜会坏掉的,还有不能给别人了哦,不然妾身会非常非常伤心的。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伤心甚至很欢乐地飘然而去,留了满屋子浓郁藤花香气,晴明鼻子堵塞着都闻到了,头更晕了些。
      他昏昏躺着,身上没力气,虽然每年总得病上两三回,但没烧得这般厉害过,拿保宪的话说是整个人滚在火炭里,衣被都差点烧出火来。
      他是爱夸张的,尤其对待晴明,以夸张来表白自己的关切,保詹在的话又会借机嘲讽,说他一天到晚大惊小怪像女人。
      摸心讲这个麻烦弟弟走了很久后保宪隐约有一点挂念,新年阴阳寮派人过去问候,回来的时候顺便带回了那些特派学生的家信,保詹只写了几句向父亲请安,并道这里吃住还算正常所谓秘册没有想象中丰富已经读完了小半大概年底前能回京,此外貌似为了不浪费纸张写了句,其他人一定还好就不问候了也别捎信过来我很忙。
      保宪听父亲说了后很气愤,咬着牙骂那个小子越来越目中无人,一从伊吹回来就该好好关上几天叫他知道什么叫谦虚谨慎戒骄戒躁。
      贺茂家主却平和地说,你们俩是半斤八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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