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Lesio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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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色的画面在她眼前一闪而逝。
贝奇全身隐隐作痛，她咬紧牙关，睁开了多日未见光明的双眼。仍旧没有光明，贝奇本以为自己被囚禁在暗室中，但她的眼睛似乎捕捉到了一个圆圆的轮廓。
她无力地动了动干裂的嘴唇。
这里的空气新鲜而湿润，她甚至能听到河水潺潺流动的声音。不光如此，水流声似乎离她很近，那种清晰的水泡的跃动声几乎就在耳边。
她摊开手掌，又徒劳地抓了一下。皮肤上，被风吹干的血迹带给她很细微的刺痛感。
贝奇强撑着起身，随后警惕地四下环顾。她逐渐适应了眼前灰蒙蒙的模糊世界，也知道了刚才看到那个圆圆的事物是太阳。
身体的高热还让她觉得自己有点神志不清。
……这个地方，是小镇外的森林。
贝奇轻轻呼吸着。
没有任何人，寂静中除了她的呼吸声，就是脚下不息的水流声。她现在应该站在河边。
女孩用力眨了一下失焦的双眼。
贝奇眼前灰蒙蒙的画面似乎跳了一下，然后变得浑浊不清。她不可置信地喘息了几声，最后感觉黯淡的视野重新归于平静。
她隐隐约约意识到，一些可怕的事情很可能已经发生在她身上。贝奇缓缓举起双手，颤抖地翕动嘴唇：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看不见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贝奇用双手捂紧眼睛，尖叫着，颓然无力地跪下。手上的血痂把她的眼皮蹭得发疼，贝奇还是不死心地揉着眼睛。
四野俱寂，没有人来打断她，安慰或是嘲讽都没有。仅剩的理智告诉贝奇，她现在这样发疯是毫无意义的。但是……
怎么可能会看不见。为什么偏偏是她！
“啊啊啊啊啊……”发泄式的咆哮，让贝奇自己都觉得耳膜阵痛。但是，她怎么会瞎了……
“……呜、呜——”
眼泪沿着贝奇的脸颊奔涌而下。她放下双手，不再对哭泣做任何抵抗。
贝奇不是爱哭的人。几年前离开草原，告别父母和弟弟亚特拉的时候，她都没有哭。生为帕米尔的战士，一直以来，贝奇都以坚强勇敢来要求自己。
……至少现在没有人，就哭个够吧。
她一边低声哭泣，一边奋力搓着自己手心凝结的血痂。
现在贝奇仍觉得难以相信，只希望现在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她忽然想起自己半梦半醒间，医生浇到她脸上的那瓶药剂。
那种难闻的药味好像还残留在她的胸腔中。
没有人来给她解释发生了什么。她对医生的秘密还是一无所知，自己却已经失明。她好像没做错什么……不幸还是降临了。
凭什么啊……
她想起之前缠绵病榻的洛。她会变得和他一样么……变成一个只能躺在病床上，靠别人施舍苟活的废物，最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明明洛那样的时候，她还能作为朋友表示同情，可这件事一旦降临到她自己身上，贝奇觉得自己怎么都无法接受。
贝奇颓然垂下的手指触碰到了流动中的河水。她楞了一下，随后掬起一捧水，尖叫着甩到自己脸上。微凉的水冲刷着她的眼泪，却丝毫不能洗去她的未来的黑暗的恐慌。
她清楚记得那条河在春日的阳光中流淌的样子。之前贝奇还幻想过，在夏季来临前，带着洛来这里吹吹晚风，顺便看看小镇宁静的夕阳。
脸上和手上的血迹已经完全被洗干净了。贝奇不知足地一次又一次掬起河水，机械般地搓洗着自己的双眼。直到她自己也对这种徒劳的举动感到无力。
少女像濒死的鱼一样轻轻张嘴呼吸，她安静又专注地面向远方，开始回忆很小的时候，母亲教她祈祷的样子。
贝奇不知道，她变成这样，以后该向哪处朝圣。
“我好想回家……妈妈……”
她不知道希尔医生他们都去哪里了，也一点不想知道。如果能一直无知地回到家乡的草原，就太好了。这可能是贝奇人生中头一次独自面对恐惧，因为，以前她还有信仰的雅典娜女神。
贝奇就这样迷茫地想着，放任自己的身体摇晃，最终一头扎进那条河里。
*
“你醒了么？”
……
“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还是我扶你坐起来吧。”
……
贝奇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的眼前仍然一片漆黑。顺着那个说话的少年的意思，她乖顺地坐起身，将后背靠在枕头上。
这个房间里有着淡淡的灯油味，然后就是干稻草和清洁剂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但很快，这个刚刚遭遇不幸的小姑娘就感觉到了不妥。她缩了一下身子，很警惕地问道：“这是哪里？”
由于昏迷期间滴水未进，贝奇的声音又干又哑。女孩不安地耸着肩膀，做出十足的防备姿态。
不远处的黑暗中传出少年安抚的声音：“别害怕，这里是镇上的孤儿院。是我把你从河边带回来的，除了孤儿院的大家，没有别人知道。”
对了，河边……那时候她好像掉到河里，失去了意识。
见她沉默，少年拽过贝奇的右手，掰开她半握的拳，然后将一杯温度适中的水交到她手中。
“先喝点儿水吧。”少年说。
贝奇困惑地将头转向声源，不过她什么都看不见。她很快意识到这一点，然后用手举起了那杯水。依靠自身的感觉，她用嘴唇找到了杯沿，先闻了闻气味，才拘谨地啜了一口。
“谢谢。”贝奇下意识说道。
“没关系的。”那个少年说，“你还好吧？”
……怎么叫‘好’？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贝奇动了动嘴唇，又抿起嘴巴，过了一会，回答道：“应该还好。”
“不会头晕吧？还有你的手……可以动么？”少年的语气有点小心翼翼。
贝奇不明所以，此时她的右手正端着水杯，而左手静静摆在她的身侧。她拿起左手，将右手中的水杯交到左手上。
“喀——”
那一瞬间，贝奇本以为自己抓空了，但似乎又不是那样。碎玻璃渣和温水漏过她的手指，洒落到被子上。很快，贝奇就通过自己的大腿感觉到了被子上的湿意。
她当即受惊似地缩起了手，忙不迭地低头认错，“对不起。”
刚才，贝奇明明没有用力，却徒手捏碎了玻璃杯。那只手就好像完全失控了。女孩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不知道，那还是她的左手么？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才艰难地说：“没关系的。你先别动，我来收拾吧。”
接着，少年轻手轻脚地替她拾起掉在被子上的碎玻璃。贝奇呆呆地感受着，想用自己的眼睛看看那个人，却只能捕捉到极为模糊的灰色轮廓。
“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贝奇又一次道歉。
“不用说对不起，”那个少年说，“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忘了自我介绍了。”
他歉然地轻笑了一下，声音听上去温和而友好，“还记得一直和你通信的亚伦么？”
“啊。”贝奇很短促地惊呼了一声，然后露出苦笑，“……没想到，真正和亚伦见面会在这种情况下。”
“其实，还能见到贝奇，我就感觉很庆幸了。希尔医馆的失火的事情在镇子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听说过几天，还会有郡里的治安官来调查这件事。”亚伦说着，试图去触碰贝奇尴尬地悬着的左手臂。
贝奇下意识抗拒地闪躲，亚伦又抓了一下，温柔地说道：“别怕，贝奇不会伤害我的，对么？”
亚伦也没有贸然去触碰那只左手。贝奇松一口气，任由少年引导着她的手臂，将手安放在她的身侧。
“亚伦，能告诉我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吗？”
“嗯……”亚伦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后才开口，“那天我到河边写生，发现你漂在河面上。等把你救回来，你一连发了好几天高烧。还有就是你的左手，有伤疤的那个地方，流了很多脓水，昨天才刚刚长好。而且……现在疤痕消失了。”
贝奇深吸一口气，“能告诉之前的伤疤在哪里么？”
“就在那里。”
贝奇迷茫地望着少年出声的位置，咬了咬牙，“抱歉，我看不见。”
“对不起。”亚伦也像是才反应过来，他伸出手，用食指在她的手腕上轻轻划过，“是这样的伤疤，就好像……有人切断了你的整只手，然后给你接上了一样。”
一些画面在贝奇脑海中飞速闪过，但她没来得及抓住，就突然开始头痛。
少年的手很快贴到了她的额头上，那种微凉的触感让贝奇稍微轻松。
“你的头好像又开始发烫了……”亚伦颇为担忧地说，“我先扶你躺下吧。你想吃东西么？我去问问天马，还有没有剩余的面包。”
“……谢谢。”没由来地，贝奇的鼻子有点酸。
“先不要想那些事情了。如果不想回忆的话，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亚伦似乎斟酌了一阵，才很谨慎地说道。
“嗯。”贝奇发出鼻音很重的回应，“谢谢你，亚伦。”
“如果有事情，大声叫我就好了。我不会离开很远的。”亚伦离开前，叮嘱道。
她面朝天花板躺着，认真地确定了少年脚步声的远去。贝奇无用地眨着眼皮，拿自己的右手靠近那只似乎不属于自己的左手。
是医生的手术么？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11、Lesion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