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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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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扭曲起来,拧结,旋转,组成无形的漩涡,所有的声音被渐渐吞噬。
蒋绮张合的嘴处在漩涡中心,嫩红的口腔,整齐的牙齿,抵着上颚的舌头,猩红而可怖。
“十一点五十九。”她提醒。
董子月站在漩涡前,沉默而压抑。
直到——
“上课了。”指节清晰的手拿起残表,收在掌心。
错位的气流威势趋弱,隔绝的屏障骤碎。
董子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原箫的个子很高,蓦然走近,要看他就要微微仰着头。他恢复得很快,脸上的痕迹消了大半,只能看见小小浅浅的疤痕。
“手表你拿着那就你处理一下啦,反正不是我的,我现在去找座位。”蒋绮四处看了看,果然见自己的同桌坐在前两排向自己招手,她身边还有个空位。
她想了想,别的什么也没拿,捏着一支笔去了那里。
他知道点什么。
原箫脸上依然是不动如山的表情,好像他只是随随便便拉了董子月一把,随随便便拿了那只手表。
可他的目光始终没有和她的直接相触。
她摊开手,要求道:“给我瞧瞧,我也想看。”
原箫仔细地观察董子月的神态,一瞬间的脆弱已经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
摊在他面前的手,纤瘦白皙,掌腹是淡淡的粉,掌纹交错。生命线起于拇指指根,只有寻常人的一半长短。
原箫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指节碰触到那条生命线,即刻分离。
一只表带碎裂的表,落在了董子月掌心。
授课老师初入教室也是十分惊讶,同学们七嘴八舌解释一通,课堂才正式开始。
大部分同学都选择调整位置,只有教室靠窗的角落,一双男女因为桌椅并未严重受损依然坐在原处。
只是接下来的大半天课程,两个人都显得格外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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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圈……”
“十一圈……”
“卧槽,那女的太强了吧。”
晚上七点的A中,为数不多的学生背着书包陆陆续续出了校门,体育馆只有一楼的田径场还留着灯,寥寥数人挥着网球拍或者跑步。
旁边篮球场几个的男生说说笑笑来了这里蹭水喝,他们在观众席歇了会,目光就不自觉被田径场上一个女生的身影吸引过去。
女生头发不长,在脑袋后绑了一个短短的小辫,随着运动的节律晃动。
她身着短款运动装,跑步时,小腿至大腿的肌肉紧实而流畅。
看得出来受过一定的训练指导,女生的呼吸节奏和步伐始终稳定。
从他们坐下到他们开始,董子月保持匀速一直没有离开过跑道。
“一圈三百,我们来之后,她就已经跑了三公里,别说我们来之前。”
“还有三个多礼拜运动会,估计在练习。”
“现在的学妹为了运动会这么拼?我记得我们去年有个三千米长跑,整个年级就报了四个人,大家都有奖。所以班里的女生全程小碎步,还挺轻松的。”
“你还不许别人挑战自己?”
几个男生穿着队服说说笑笑,其中一个打算起身扔塑料瓶的时候意识到什么:“刚才那扎矿泉水还有多的吗?”
“没了吧。”另一个侧身看了看,“本来就没剩两瓶,被我们分完了。”
那人道:“八点闭馆,跑步的学妹估计马上下来休息,我去给她找瓶水。”
“崔郴,心挺细嘛。”男生坏笑,“虽然看不清脸,但看那身段也知道长得不错。”
“滚你的。”崔郴笑骂。
他从座位间隙出去,正要走向自动售货机,却瞥见在离跑道最近的一排座位上有一瓶柠檬水。
透明的玻璃瓶,澄澈的液体,浸了一片薄薄的柠檬片,果肉饱满鲜嫩。
“之前就有的吗?”他试图回想,但是没有印象。
长跑到了一定程度,疲惫的机体重新变得亢奋,大脑愉悦起来。
董子月在这样难得的轻松中,把之前抗拒的记忆进行梳理。
八次重生,无一例外她都是死在了八月二十一日那天。
821,82.1,8.21。
董子月联想不到这个日期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她将三个数字排列组合,也丝毫没有头绪。
第六次重生,她从商场八层一跃而下意图自杀,但有个人伸出手在三四楼拦了一下,她最终全身瘫痪,意识不清地在病床上等待死亡。
在最后一天,她听到一个声音:“又是八月二十一了。”
那只无形操纵的手太霸道,不许她早一天,不许她晚一点。
大概是愤怒于她的自杀,即便她的肋骨戳入肺,心脏停搏五分钟,失血量达百分之七十,她仍然被抢救成功。
像婴儿一样被照料,可感觉和廉耻心都在,煎熬了月余。
但这一次,似乎不一样了。
极度的巧合之下,在八月二十一前,她已经面临几次死亡。
好像有谁赶着催着,要她奔赴既定的死途,与前八次看她挣扎的从容截然不同。
为什么不一样了?为什么要让她提前死去?
这一次,与她人生轨迹相悖的是介入了一个人的生命。
因为他,所以带来了蝴蝶效应吗?
原箫。
可每次,是他救了她。
董子月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重生,但她知道她现在想活,她要上大学,要工作,要慢慢变老。
步速慢下来,董子月调整着呼吸,走回自己习惯的位置。
在自己的外套旁,放了一瓶柠檬水。
她伸手摸了摸瓶身,水是温的。
“你好。”穿着篮球球衣的男生向她打着招呼,笑容爽朗亲切,汗湿的球衣下裸.露出一些麦色的皮肤,健康阳光。
“柠檬水是你给的吗?”女孩的鼻尖还在渗出细小的汗珠,瞳仁透亮。面部的肌肤细腻,因为运动,白皙中沁着绯色,几乎看不出毛孔。
她微微侧身看他,整个人有着新鲜的活力与朝气。
“我……”崔郴本想否认,可见女生把玻璃杯放在手心把玩,纯澈的液体轻轻晃动,纤白五指在潋滟的水波下引人心动。他默认,随后笑了笑,“你喜欢吗?”
董子月指尖在玻璃杯上敲敲,颔首。
“我是崔郴,高三12班。”他的好友在离他们不远的观众席起哄,他自报家门。
“学妹,你呢?”
董子月的眼神在他和那堆男生之间滑过,最后落在体育馆的一处隐秘拐角。
她还以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又甜又乖巧。
在崔郴的期待中,她恶劣道:“可我——不想告诉你。”
不等崔郴有所反应,董子月把外套搭在肩上,干脆利落地转身,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挥了挥手,扬声:“学长,再见……”
女孩微红含羞的脸,男生爽朗帅气的笑,交谈甚欢的几分钟,美好的告别。
至少,从那个角落,看到的是这样。
“行啊,崔郴,看起来学妹对你印象不错啊。”队员从座位席跳下挤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甚至有几个已经嚷嚷着要请吃饭。
崔郴脸色不好,他皱着眉:“别闹,我连她名字都还不知道。”
队员不信:“好好好,你不知道,我不问你。”
说完,他和其他几人挤眉弄眼,彼此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