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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人生于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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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推开靠在他身上的男人,长袖一挥,未时已离花事了五步之远,只有还在半空中翻飞似蝶的几段红绫和青衫长袖下泛着冷光的薄刃露了玄机。
未时抬了凤眼看着一身红衣的男人,也并不是很愤怒的状态,只是眼底有了寒意。
花事了看着他眨眨眼,不怎么惊讶,脸上的笑容依然风情邪魅,抬手挑着自己的黑发玩弄。
“人家的红缎可不便宜呢。”语气似乎异常惋惜。
未时失了看他做戏的心情,“需要在下赔么。”
花事了伸手抚上自己的薄唇,“不如……未时你让我再亲一下好了。”
“既然公子不需要在下赔偿,那么就请让在下离开。”
花事了的提议,他自行忽略掉,这世上不怕不要命的人,最怕不要脸的人,偏偏总是让他遇上这等败类。
这次他倒是没有多加阻拦,一晃身,人已经斜坐在窗台上,手中还勾了一壶酒,正是未时没喝完的钟情。
倒了一杯,朝未时敬了敬,仰头喝下,倒酒抬手间一举一动让花事了做出来都带了股妩媚妖娆,可是这一杯酒却喝得豪爽,早就知道酒中有毒,他喝下去却没有半点犹豫。
未时不多搭理他,如今只想早点回到先前跟老鸨要的住处,这一天有够折腾,无论身心,他都觉得疲乏。
开了门,想起花事了的问题,灰白长发从肩上滑下,偏了头凤眼挑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那毒虽烈,可是于我无用。”
跟着小厮回到听风轩,刚进屋子小雪就冲过来抓着未时问道:“主子你没事吧,没给人……”没等他说完,未时已经瘫在软榻上了。
“我没事。”他的声音姿态都在宣示他已经很累,并不想要多言。
“我让人烧了热水,主子你去洗洗吧。”
撑着身子走到用屏风隔开的浴间。
由着小雪帮他脱了衣服,迈进池子里,水只是温热,并不烫人。
小雪已经出去给他准备替换的衣衫,这么多年,他依旧不习惯让人服侍沐浴。
水漫过胸膛,蒙蒙水雾润湿了他的眼睫。热水从光滑的肌理上滑下,少年的身骨,白皙如瓷,没有一丝疤痕,未时有些慵懒地挑着凤眼看自己的右手。少年的手,单薄苍白,被修剪得圆润的指甲,骨节并不分明,可以清楚的看见青紫色的经脉。掌心的纹路并不深刻,只是生命线出奇的长,绵延至手腕。
轻轻划过那条命线,他的眼神有些涣散,沉寂的墨黑,没有光彩。他常常在想自己是不是陷入一场梦境,没有看到黎明的曙光,也不知道此生在这条命线上走了多长。
伸手抚上自己如婴儿光滑的肌肤,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不知该不该说这具身躯的不是,似乎这样的身体注定了就是个当下面的料。
想到之前那个狂放轻佻邪魅风流的“小倌”,抖了抖身子,暗自庆幸自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如果真给长了一张女人脸的男人压了,他绝对会气到内伤。
“主子,你别在里面泡久了,水会冷的。”
小雪变成男孩子的时候,声音也是少年的青涩,带着点类似早春的冰凉。
“恩,我洗好了。”
他拿了干布进去任劳任怨地给未时穿衣服。
未时是个在自己的原则上能懒则懒的人,不喜欢让人服侍洗澡,可是不介意有人帮他穿衣脱衣。有钱的时候夏天可以请人摇扇子,冬天可以让人先用暖炉把被窝暖好。没钱的时候夏天会找个太阳照不到的地能不动就不动,冬天可以多找几床被子压着,再让暖儿多生几堆火。
用他的话来说,人生于世,能让自己过得舒适就是好的,什么悲伤啊幸福啊命运啊,要来的避不掉,得不到的强求也无用,再怎么着明天都会来,既然还活着,舒坦就好。吃豆腐和吃鱼翅其实差不了多少,在他眼里,只为活着而活着,昏昏噩噩并没有什么不好。
昏昏沉沉地躺上床,周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拉他去下棋,暂且不去想是蝴蝶变成庄生还是庄生变成蝴蝶,未时脑子里还有红缎翻飞似蝶的印象。
“小雪……别让小厮……放外人进来了……”
帮他盖好被子,放下幔帐。小雪仍有疑惑,老鸨说那个意欢公子挑了主子过夜,后面被强行拉出雅间后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熄了一盏灯,桌上微亮的烛光不会给熟睡的人带来什么影响,小雪坐在桌前,笔走轻灵,白纸上留下一行墨迹。
纸上写的是花事了先前的唱词中截去的两句。
琉璃瓦上霜凉透,风雨不改翠衫红袖。谁犹记,旧时明月,独赴黄泉。
他低声轻喃:“嘿,之前还叫我小心,如今还真不知道该是谁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