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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南星醒过来时头还有些昏沉,一身的高热已经退了,他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来,发现自己只穿着中衣,便转头观察四周,一头如瀑的青丝随着摆动垂在塌边。
      “醒了?”叶含章端着杯参茶走进来,“要再睡会儿还是吃点东西?”
      南星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嗓子被烧得有些哑,“谢谢。”
      “先生客气了,”叶含章温和的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枚白玉珏递到他眼前,“帮先生更衣时怕摔碎了便取了下来,现下归还。”
      南星呷了口参茶,润了润嘴唇,又低头扫了一眼那白玉珏,面上似乎发起微红,轻声道,“你救了我一命,此玉赠你,上面刻有杏林一脉的徽纹,天下万花弟子见此,莫有不助。”
      叶含章也不推辞,从善如流的收了,又问道,“先生来长安,原打算在哪儿落脚?”
      南星歪了歪头,“原是随意游历罢了。”
      叶含章心下一喜,便游说道,“那先生可愿留在天策府里?不瞒先生,我此行便是去万花谷里寻医的,府里将士们也需要一位大夫时常照看,俸禄照发,伙食也尚可,不拘自由,先生意下如何?”
      南星唔了一声,抬眼瞧他,“你也在长安待着么?”
      “自然。”叶含章把他的衣服抱来,“要是有人欺负先生,先生只管告诉我便是。”
      “先生放心!”人未到声先至,李垂光这嗓门大得隔壁房都能听见,他一步迈进来,朝南星鞠了个躬,这才笑着道,“谁敢欺负先生,我把他吊起来抽一顿。”
      “去哪儿才回来?”叶含章将门合上,将李垂光仔细打量了一番,“小点声儿,先生刚醒。”
      “和秋儿吃了顿饭。”李垂光喝了点酒,精神十分亢奋,朝叶含章道,“秋小子可长进不少啦。”
      “哦?”叶含章伸手给他扶了扶衣领,也在一旁坐下,“秋儿来长安了?明日我得去看看。对了,这位是裴南星裴大夫,这位是天枪营副将,李垂光。”
      叶含章声音温和清朗,是江南水乡养出来的温柔脾性,念人名字时发音格外好听,念到李垂光时还带着点不经意的笑意。
      这是一个人很难被发现,却也很难藏得住的。
      南星看着叶含章往李垂光的眼神,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叶含章的感情,他微微垂下眼睛,“将军叫我南星便是了。”
      “好,那先生也别喊我将军了,我没起字,先生叫我垂光就成。”李垂光与叶含章不同,后者是温和而内敛的,而前者却是十足跳脱张扬的脾性。他有着少年将军该有的英俊面容,剑眉星目,姿容端正挺拔,浑身带着一股蓬发的少年朝气。
      很是适合这身红袍银甲。
      南星也朝他一笑,“垂光,很好听。”
      李垂光一听便十分开心,立马将南星划分到可以交朋友的阵营中去,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一般一般,我自个儿起的。”
      “啊,”南星立刻体悟到他话里的意思,皱了皱眉道,“对不住。”
      “嗨,这有什么啊。”李垂光放轻力气拍了拍南星的肩,那动作像在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似的,令南星有些莞尔。
      李垂光满不在乎的道,“秦将军把我捡回来的,还说我小时候皮得很,好几次都想把我扔出府里,可惜我长得太好看,没舍得扔。”
      他说完还觉得有点儿得意,便自个儿笑了起来,叶含章在边上凉凉的泼冷水,“你小时候不就是个猴儿?能好看到哪去,尽胡扯。”
      李垂光白他一眼,“你小时候不也丑得不行吗,半斤八两,别光说我啊。”
      叶含章勾了勾嘴角,似乎不想与他一般见识,带着笑道,“行,你好看。”
      李垂光这才满意了,又转向南星,好奇道,“我没记错的话,南星这名儿是个药名吧?”
      “是。”南星将长发随手扎在身后,露出饱满的美人尖来,他眉间点着一抹朱砂,越发显得肤白貌美,“小时候在谷外被采药的师姐领回去了,便拜入门下随了师父的姓,师父说不太会起名儿,就捻了个草药名先这么叫着,一叫也就叫大了。”
      李垂光瞧了他两眼,便有点儿脸红,咳嗽了几声道,“挺好挺好,那裴大夫愿意留在府里不?我罩着你!”
      南星莞尔道,“那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了。”
      叶含章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呷了口茶,起身告辞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来叨扰,请先生歇下吧。”
      南星眯了眯眼睛,略带指意道,“多谢,两位也歇息吧。”
      叶含章与他对望一眼,两人似乎心照不宣的打了个机锋,叶含章心中微微一动,面上仍带着微笑,领着李垂光出了房门。
      南星瞥了眼案上搁的那杯参茶,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他一眼便瞧出李垂光对叶含章不过是兄弟情谊,而叶含章却似乎用心颇深,也不知是为叶含章遗憾,还是为自己刚萌生不久就被扼杀的好感而哀悼,或是两者兼有。
      管他的,与我无干。

      走出了一段路,李垂光的醉意开始发酵了,他勾着叶含章的肩,拉近了两人距离,神神秘秘道,“我发现啊……”
      “发现什么?”李垂光凑得极近,醇香的酒气随之扑面而来,叶含章一手揽过对方的腰,微微眯起眼睛。
      “裴大夫长得真好看啊。”李垂光此刻酒意上头,说话有些断断续续,半个身子挂在叶含章身上道,“漂亮!人也……挺好!”
      “哦?”叶含章拉长了声音,“你喜欢人家?”
      “说啥呢!”李垂光从他身上扭下来,为表抗议还在原地蹦了一下,“就是……好看!”
      他挠了挠脸嘟囔道,“裴大夫要是个妹儿,我一定娶了他!”
      叶含章倏地停下步子,掰正李垂光的脸瞧了两眼,把他散落的额发勾到耳后,睨着他道,“醉了这是?”
      “没醉!”李垂光打了个嗝儿,“这才哪儿到哪儿……嗯…就是有点久没喝酒了……”
      叶含章有些无奈,“你还真敢和瑾儿喝酒,她一个人能喝趴一头牛。”
      李垂光醉得深了便乖得很,站在原地听叶含章教训,叶含章比他高了一点儿,此刻瞧着垂着脑袋站在面前的人,登时觉得可怜又可爱,伸手把李垂光的脸颊托起来,拇指摩挲着对方的下颌低声道,“下回不许喝这么多了,听着没?”
      “嗯。”李垂光发困的揉了揉眼睛,乖乖应了声。
      叶含章把他的手拍开,在他面前蹲下身道,“上来。”
      李垂光趴在他背上晃晃悠悠,叶含章力气出奇的大,背着李垂光还走的稳稳当当,李垂光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几乎要睡着了,忽然又小声叫了句,“叶哥哥……”
      叶含章被他唤得险些走不动路,一颗心春水似的漾着波浪,直折腾得他又是感慨又是心酸,也温柔的应了声,“在呢。”
      李垂光含糊道,“想吐……”
      “……忍着。”叶含章那点儿绮念又给他这句话拍了回去,他严肃的道,“李垂光,敢吐我抽你屁股。”
      李垂光在朦朦胧胧的梦里似乎也被谁训斥了,觉得十分委屈,闭了嘴不说话了。
      叶含章背着他往天枪营营区的住房走,被李垂光这一出闹得有些身心俱疲。雪夜里总是很冷的,叶含章的手指被冻得发冰,他并不感觉多疼。只是又想起临走前南星那个眼神,他想,我当然也是知道没结果的,但谁让我栽这混小子身上了。
      既然忍下了无数次直接把人按进床上的欲望,风平浪静的一天便也就过去了。
      叶含章呵了口气,用脚顶开房门,把李垂光放倒在床上,拍了拍对方有些发烫的脸,轻声唤道,“垂光?”
      李垂光睡着了。
      他的嘴唇上散发着甜蜜而诱人的酒香,叶含章静静盯了很久,以拇指揉了揉对方红艳艳的唇珠。一开始只是轻轻触碰,叶含章一时放空没能克制住力气,似乎把李垂光弄痛了,嘟囔着梦呓了几句。叶含章猛的一眨眼,隔着指尖亲了他一下,给他脱了靴子,掖好被角,这才出了门。
      门外月朗星稀,夜空黑得十分阴沉,似乎又要下起雪了。
      果然,夜半下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的覆盖了整个长安,更夫也早回家休息了,整个城内一片寂静
      厌秋照顾喝醉的唐秋瑾睡下了,又在自己房里拨亮了油灯,他自认识到对陆黎的感情后便有些躁动,在富贵楼里也是强耐着性子吃完这顿饭。
      现下总算能一个人呆着,心中便冒出许多疑忧来。
      陆黎真的要离开长安了吗?他在长安又住在哪儿?万一他这次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怎么办?他发现往日都是陆黎联系他,他并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他。
      厌秋有些失落。
      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吗?
      不,他一定不知道。
      厌秋出神的想,否则他不会什么表示都没有。
      可万一陆黎是知道的,但并不喜欢他,所以当做不知道呢,厌秋又皱起了眉头,万一陆黎根本有情人了,就像……就像那天见到的那个人。
      他坐在桌前胡思乱想,昏黄的油灯将他的身子剪成长长的投影,挂在雪白的墙上。厌秋盯着那跃动的火光看了好一阵,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这簇小火苗一样,小小的,胡乱的跳动着,只要随手的一点儿雪,一扇风,就能把他扑灭了。
      可他又是暖而亮的,看起来……很是能挣扎一番。
      厌秋趴在桌上小声道,我想去找陆黎。
      他念了两遍,又坐了起来,对自己道,我去找找他吧。
      万一没找到怎么办呢?
      外头风雪又下了起来了。
      厌秋在心里纠结了半晌,最终起身披上了大氅,悄悄打开屋门溜了出去。
      外头雪果然下得很大,他才一出门就被屋檐上的落雪打了一脸,厌秋抖了抖衣襟把雪拍跑,他穿得并不多,但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因为我想见他呀。
      厌秋站在街道上想了一会儿,此时长安城内全城宵禁,接上连个活物都没有。厌秋实在不知道陆黎有可能住在哪儿,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正是城门守卫最薄弱的时候,若要避开白日出城,此时是最好的时机,厌秋决定赌一把。
      他呵了口白气,朝着城门方向掠去,好在并不算太远,唐门跃上城墙,在城门上停了下来,他朝底下一望,朱红城门下,守卫们都围在一处睡着了。
      城门正门是关着的,边上的侧门开了道小缝,应当是给守卫军通行的。
      厌秋皱着眉头,如果陆黎踩着轻功跃过城头,他是不一定追得上的,现下只能希望他是骑马来的。
      等了约摸有半个时辰,风雪声中隐隐传来马蹄之声,厌秋站在城楼上望去,不远处的茫茫白中逐渐晕染出一点儿墨色,那是一匹千里神驹啸西风。
      厌秋不由得露出个笑,他裹了裹身上落满了雪的大氅,又嫌他有些碍事,便干脆把大氅脱了,只穿着暗蓝色的夜行衣,以子母爪勾着城墙翻到外侧,挂在城门墙壁上屏息静气。
      他十足的专心致志,将五感都逼至最灵敏,几乎要与树影融为一体。
      当陆黎纵马穿过城门侧门的那一瞬间,厌秋快而轻的抽出子母爪,在横出的机关链上一踩,借力翻到正在疾行的马背上空,一手堪堪够到陆黎的肩,陆黎猛的回过头,背后的双刀抽了一半才发现是厌秋,立刻一手擒住他的手腕,借力把他拉上了马儿,令厌秋稳稳的坐在了马背上。
      马儿被突如其来的重量惊得一个急停,高高的扬起了马头。
      厌秋从身后紧紧抱着陆黎的腰,狂跳的心脏还没能平复下来,这是他长这么大做的最危险的事儿。
      陆黎也吓得不轻,勒住了马儿,握着厌秋的手,强行把人从背后挪抱到他身前来。
      月色下厌秋的眉眼清晰可见,冰天雪地的大雪天,他额上还因为紧张渗出了汗,只穿着薄薄的单衣,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陆黎气得太阳穴直跳,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也还没平稳下来,他压低了声音训斥道,“唐厌秋?你干什么?!万一没抓到会摔死的!”
      厌秋好容易匀回了气儿,小声道,“有机关翼,不会死。”
      “你他妈还敢狡辩,”陆黎气得脑仁疼,一把把披风笼在他身上,他的两只异瞳亮得惊人,闪着摄人的微光,恨不能把厌秋拉雪地里脱了衣服好好揍一顿,咬牙切齿道,“行,你真是胆子大了……”
      厌秋凑上去对着他的嘴唇亲了一下,在陆黎卡壳之际,极小声的道,“陆……陆黎,我喜欢你。”
      “……”陆黎觉得自己脑子转不过来了,他也磕巴着反问道,“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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