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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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时值五月，五更时分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身着各色朝服的人影逐渐聚集在殿外，静静等待早朝的鼓声。
“文献公——”
张九龄回身望去，只见一名穿着红色圆袍领，头戴软巾长角镤头的官员朝他走来，走近一看，正是韩休。他身侧还带着一绯红色圆领袍的青年人，照面时对张九龄恭敬的做了个长揖，唤道，“老师。”
“嗯。”张九龄摆了摆手将青年扶起来，三人迈开几步，走到边上。韩休脸色不太好，一看就是一夜未眠，“文献公，昨夜您不在府里？”
张九龄捋了捋胡须，朝他摇了摇头，“良士啊，遇事别这么着急。”
韩休叹了口气道，“文献公有所不知，前几日才收到门下递上来的，那两个遇刺的官员.....”
他没有说下去，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张九龄与他对视了一眼，往四周望了望，这才压低声音道，“此事圣上已经知晓了。”
“......那？”韩休还欲说话，边上一直静静听着的青年便轻声道，“大人莫担心，进了殿便知晓了。”
张九龄看向他，“昨夜是你誊的？”
叙情笑着一点头，“瞒不过老师。”
“回去再说。”张九龄拍了拍他的手，语气似乎有些不赞同，韩休在一旁听得眉头皱起，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没再说话。
此刻恰好朝议的鼓声已经响了，排队等候的大小官员鱼贯而入，张九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韩休递了个眼神，三人便也随着大流一块进了含元殿。
九天阖闾开宫阙，万国衣冠拜冕旒。
两遍稽首礼后，朝臣们有序入列排在两侧，张九龄出列朝居于上位的唐玄宗一稽首，转身朝众臣道，“有制——”
众臣皆躬身听旨。
唐玄宗一手支着颈子，抬眉淡淡往殿中扫了一眼，淡青色圆领的太监这才从龙椅边上迈出几步，展开娟黄纸，高声念道：
门下：时天下熙攘，教派林立，良莠不齐，滋事寻衅者，既无教化之功，且耗损民生，今颁宗教新制，破而后立，荡谗奸之徒。凡新制文书中未提其名者，即日起废除其宗教名讳，遣散一干教众，即施即行，不得有违。若有违者，格杀勿论。主者施行。
开元二十五年五月七日
中书令臣杨师道宣
中书侍郎臣参文本奉
中书舍人臣杨叙情行
侍中臣张行成
等言
制书如右，请奉
制付外施行，谨言
开元二十五年五月九日
制可
开元二十五年五月十日
天策府统领李承恩
尚书左仆射臣林勉九
奉被
制书如右，符到奉行
那太监于是又开始宣念中书省连着几日赶出来的宗教新制文书，杨叙情微微皱着眉头，垂着头一面细听。他虽是最后誊抄制书之人，但中书省分工明确，制书是制书，宗教新制文书却是又另一批人写的，他也是无从得知的。
太监阴柔细长的嗓音将每个宗教名字都拉长了几分，自儒释道等大派一路往下，叙情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的预感也几乎应了一半儿。
“毕。”
五十多个大小教派，独独没有明教。
独独没有这个在皇权盘踞的长安里，修建了一座奢华而巨大的光明寺的明教。
叙情慢慢闭了闭眼睛。
“知流。”张九龄唤他，“发什么愣？”
杨叙情回过神来，却是已经三朝了，朝臣们三三两两的往外退走，他朝张九龄恭敬的行了一礼，“知流失礼。”
张九龄背着手看了他一眼，语带警告的劝道，“知流，你是个聪明的，听老师的，不要插手。”
叙情将头垂低了一些，轻声应道，“学生明白。”
由于唐玄宗脸色不太好看，又宣布了这么一个大消息，朝议上没有人再奏本，结束得比往常还快上几分。
叙情犹豫着回到家中，又有些坐立不安，思来想去，还是换了身便服，抱上满雪，朝陆黎家中去了。
陆黎的小院子里种的花草已经长得十分喜人，院子里的杏花树正是花期，落了满地满石桌的花瓣，叙情礼貌的敲了敲门，却是厌秋来开的门。
两人照面都是一愣，叙情心想行啊陆黎，这人都拐到家里住上了，面上还是微笑道，“秋秋好呀。”
“啊，你好。”厌秋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两人站在门口僵持了一会儿，叙情这才忍不住笑着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厌秋这才反应过来，侧了侧身子将人引了进来，叙情怀里的满雪实在生得十分漂亮，饶是厌秋见过一些长歌门人，也没见过这样形制优美的琴，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叙情发现他的好奇，便换了边手，将琴身完全露出来，一面道，“好看？”
厌秋唔了一声，他对生人其实冷淡得很，话也不太多，但与叙情说不得熟，也说不得不熟，令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相处，只得又接了句，“好看。”
叙情瞧他可爱，便逗他道，“这可是我的大宝贝儿，音色也很漂亮，要弹弹看么？”
厌秋只会吹叶子哪里懂得弹琴，闻言忙摆摆手示意不用了，两人走到屋子坐了，叙情扫视了一圈没瞧见陆黎，便道，“陆黎人呢？”
厌秋给他倒了杯茶，想了想道，“前日便走了，现在想来应已快到玉门关了。”
叙情脸色一变，“这么快？”
厌秋见他反应不对，也皱起眉，“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叙情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还是道，“今朝朝议颁布了新制，凡不在新制里头的教派均为邪教，格杀勿论。”
厌秋的脸色一点点白起来，“……新制里头…”
叙情点了点头，“没有明教。”
不止啸西风日行千里，天策府的军令亦然，上到长安都府，下到各个州县驻扎的天策军，密令以驿站密信传递，只待制书正式颁布的一刻。
玉门关近在咫尺，平坦的沙漠一望无际，陆黎忽的勒住马头，眯起眼睛眺望不远处的玉门关。
“动作倒是快。”陆黎转身折回龙门客栈，朝老板娘要了一壶酒。往日里还笑嘻嘻的同他插科打诨的金香玉今日却格外严肃，拿眼角瞥了他一眼，便扭着身子进屋去了。
陆黎也不在意，悠哉的落了座，他身穿一身明教弟子的雪河衣，在来客中十分显眼。龙门的酒碗是浅底海碗，澄清的酒液在碗里微微晃动，映出碧蓝的天空。
陆黎举着那酒杯看了好一会儿，伸手轻轻叩了叩桌面，叹了句，“可惜了——”
酒碗从半空落下，在沙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透明的酒液泼了一地，与沙子粘稠的混在一处。
璃火刀的血槽将枪头牢牢扣住，往上一震，两人分离开来，陆黎眯着眼睛望着眼前的人，他面上仍带着轻挑的微笑，两手挽着璃火刀，一面从桌上跃下来，笑眯眯的问道，“什么人？”
那人并不回答，但随着平静的局面被打破，边上几个坐着喝酒的人也站了起来，陆黎瞥了一眼，笑容逐渐冷下来，他轻声道，“玉门关没了？”
想来答案是自然的。
陆黎吸了口气，他闭了闭眼睛，那双眼睑重新睁开时，异色的瞳孔似乎更加明亮慑人，闪动着教人心生恐惧的光点。
老板娘金香玉打开二楼的窗户，骂了句，“滚滚滚！要打出去！砸坏了又赔不起！烦得很！”
陆黎将双刀挽了个花，扫了她一眼，竟露出个笑来，“没事，我赔便是。”
金香玉便倚着窗台斜眼看他。
他样貌英俊，将一双眼微微挑着，旁若无人的与女子交谈，竟十分从容，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似的。
“瞧我这记性，”陆黎靠在桌子边转回头，勾着嘴角道，“还是先收拾了杂碎再叙旧吧。”
金香玉瞧了他一眼，将烟斗磕了磕，知道陆黎这下可是气狠了。
那也难怪，金香玉想，玉门关里头可是换了次血呢。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