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酒肆跟一个炮哥看对眼了Ⅱ》吹取蓬山去

15、第 15 章

　　“你喜欢我什么？”
　　叶含章的眼瞳颜色很浅，双眉密而不浓，这样的人都是天生令人觉得亲和的相貌。
　　南星对着他，却有点儿失神。
　　他认识到自己与旁的少年人不同，是很早之前的事了，那时惴惴不安的与师父说了，裴元连写方子的笔也没停一下，只淡淡用余光瞥了他一眼，说了句知道了。
　　仿佛是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
　　南星便也放下心来，稀松平常的过了这十几年，他极少出谷，对外头的世界也不感兴趣，直到裴元令他出世游历。
　　叶含章是他在谷外认识的第一个尘世人。
　　对方的手掌覆在他眼睑上，一点点儿挪开，露出黑暗褪去后的天地，里头有昏暗的柴房，隐隐绰绰的光斑，和一个温柔的叶含章。
　　南星短暂的愣了一瞬，那时他尚没有意识到，一个人为什么可以这样严丝合缝的，生成自己心头喜欢的模样。
　　而叶含章已有了意中人。
　　南星越是暗自压抑，越无法阻挡这一日多于一日，忍不住的在意起叶含章的心思。
　　他常来府里，与自己的交集却很少。南星却也不是会主动搭话的人，除了初恋时的一句南星，而后叶含章每逢见他时都是一句规矩有礼的“裴大夫”。
　　南星也觉得奇怪，怎么偏偏……是他呢。
　　“裴大夫——”
　　李垂光站在药堂前，隔着门缝朝里探了个脑袋，最近几日南星的心情都不太好，虽然嘴上不说，但常会盯着某处虚空莫名出神。垂光疑是同叶含章有关，但南星不开口，他又不好意思问，只得尽量不来烦他。
　　但这回他肩上还架着个伤患，不得不前来叨扰，只是在门外喊了两声却也不见回应。
　　“裴大夫不在么？”楚鸿之倒是不怎么在意，仿佛哗啦啦流着血的不是自己一般，“我自己包包也一样。”
　　“……那哪儿行！”垂光推开药堂的门，“让裴大夫给你看看，你放心，他人可好了。”
　　楚鸿之嗯了声，两人走进药堂里，发现南星枕着手臂趴在案上睡得正沉，一头乌黑的长发弯弯曲曲的散落在玉版纸上，仿佛一副浑然天成的泼墨画儿。
　　他睡得很不安稳，似乎被魇着了，眉头紧紧皱着，嘴唇微微开合，似乎在小声说话。
　　楚鸿之犹豫道，“裴大夫看起来累的很，要不我待会再来。”
　　“这来都来了。”垂光也觉得有点尴尬，但已经进来了，又瞧南星睡得不太舒服的模样，索性想直接叫醒他，遂拍了拍南星的肩轻声道，“裴大夫？”
　　南星的眼皮动了动，一双眼迷迷憧憧的，总算是睁开了来，他直起身子，颊边还带着睡出的红印，看起来有些呆呆的。
　　“……过来坐。”南星醒了醒神，瞧了楚鸿之一眼，拉了张凳子到自己身侧，示意对方坐下，“衣服脱了。”
　　楚鸿之听话的脱下上半身的铠甲，胸前雪白的中衣已经被血色洇透了，南星一见便皱起了眉，“箭伤？”
　　“嗯。”楚鸿之解开中衣，“箭我自个儿拔了，手头没伤药，便草草包了。”
　　南星将长发撩到耳后，伸手将楚鸿之身上的绷带拆下来，一圈一圈的露出左胸前的伤。好在那是细长的银箭，创口并不大，也没伤到要害，拔箭的手法也算注意，没将绽开的皮肉翻出来。只是到底处理的很粗糙，皮肉里还扎着些木刺，需得清理出来才能再包扎。
　　伤虽不大，到底勾破了肌理，淌了不少血，楚鸿之瞧着却还像没事人似的，不由得令南星多瞧了他两眼。
　　垂光立刻很有眼色的道，“楚大哥是从洛阳来送信儿的，方才遇着刺客了，不过没让他得手。”
　　“刺客抓着了么？”
　　“没有……”垂光挠挠头，“那人有点厉害，没得逞就立马跑了，比兔子还快。”
　　南星对这些事都只一知半解，闻言也不多问，掀开帘子示意楚鸿之进去，又对垂光道，“要一会儿，将军要是忙不必等着。”
　　“诶，”垂光往内堂探了一眼，“那楚大哥我先走了啊，你在裴先生这休息会儿，我待会来接你！”
　　楚鸿之赤着身子躺在榻上，闻声应道，“不碍事，你去吧。”
　　南星扎起长发，净手后将镊子用热汤烫了，坐到他跟前，轻声道，“忍着点。”
　　南星的动作轻且利落，神色十分专注，楚鸿之静静瞧着他的侧脸，忽的问道，“能知道裴大夫叫什么么？”
　　南星手下不停，闻言随口应道，“南星。”
　　楚鸿之便唤他，“南星。”
　　南星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嗯，别说话。”
　　楚鸿之十分听话，乖乖的闭了嘴，直到南星放下镊子，将捣碎的草药一点点敷在那创口上，再示意他起身来，取了干净的纱布缠上。
　　“近段时日吃得清淡些，”给楚鸿之包扎完后，南星走到药堂里呷了口水润润干燥的嘴唇，转身到药柜前，挨个甄选着给他抓方子，一面道，“没什么大碍，药拿回去，一日两次煎服，每日记得来我这儿换药。”
　　“好。”楚鸿之赤着上身走到外头，捡起搁在椅子上的外袍，一面道，“劳烦先生了。”
　　“啊。”南星将药材搁在纸上，蹲下身将最底层的抽屉拉开，发现五味子已用完了，“罢了，明日你再……”
　　他起身瞧见站在门外的叶含章，话说到一半便卡住了，楚鸿之不明所以，一面系上腰带，一面转头朝外看了一眼。
　　从叶含章的角度，两人的姿势十分危险，他明显愣了一瞬，随即皱起眉，踏步走了进来，他的视线在楚鸿之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到南星带着水光的唇上，他低声唤道，“南星。”
　　楚鸿之也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一番，将衣领一振，礼貌的朝叶含章一点头，又朝南星道，“那不打扰了，我明日再来。”
　　南星何等聪明，哪里还反应不过来方才叶含章的眼神，他蓦地有些想笑，手指紧紧抠在柜台边缘，将怒气压了下去，“你来做什么？”
　　叶含章仍皱着眉，闻言从怀里掏出那枚白玉珏，扣在柜台上放好，轻声道，“先生落在我那儿的。”
　　他没有直说归还，然而话里的意思已十分明显了，南星的目光滑到那枚玉珏上，那一瞬他难堪得几乎恨不能将叶含章一把推出去，面上却十分平静，伸手将它拿了下来握在手里，不卑不亢的应道，“谢谢。”
　　叶含章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南星。”
　　裴南星抬头看他，听得对方道，“别喜欢我。”
　　南星缩了缩手指，掌心被玉珏的棱角硌得生痛，他啊了一声，点了点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