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小甜饼》拟疏醉

4、角儿（上）

　　“人情冷暖凭天造，谁能移动它半分毫。”

　　低哼声中，素白的腕子掩在层层叠叠的衣衫下，湖蓝色压了暗色系纹路，映着淡青色的血管。抬笔细细描了眼尾，那分妩媚平白润在了眉目之中。艳色的口脂从精致的花鸟纹口红罐中舀出，只消一丝。顾漪对镜微抬下巴，眼波自下而上，蹭开了风情。

　　“角儿。”来人没轻没重地推门而入，额角被汗打的全湿，“角儿，可不好了。”

　　“慌个什么？”许是唱惯了戏腔，顾漪的声音不似普通男子那般低沉，反倒一字一句晕开腔调，“便是天塌了，惯砸不到咱的身上。”

　　“哎呦，我的角儿呀。阎王勾您走，尚得翻个生死簿。小阎王来抢人，可是枪杆子顶脑袋上了。”

　　“什么？”顾漪倒挑了细眉，红唇冒出一句句的柔声软语来：“这地儿虽是个销金窟，又不是娼妓青楼。更没的什么良家美人，来这儿抢的什么人？” 说罢似乎觉得唇色缺了几分，复揽盒子，准备再上口脂。

　　“小阎王……说是，要来抢您的。”

　　口脂盒子磕在桌沿，正散在小窗映入的光线里，重重落地，花鸟纹拓在地上，只隐隐约约有个样子。

　　沈琛靠在花梨木椅子里，右臂支在扶手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下颌骨，眼眸半阖。妥帖的铅灰色军装裤塞进军靴里，架在膝骨上。一身周周整整的衣服偏让他穿出几分风流浪荡劲。

　　人声喧嚣的戏园子落针可闻，院内栽了的银杏让风一荡，不分青红皂白地四散。

　　薛湘灵扶着丫鬟的手，摆腰自后而出，眉目间顾盼流转，巧笑倩兮：“怕流水年华春去渺，一样心情别样娇。”句句婉转，玉珠自清嗓流出，坠地引人侧目折腰。

　　那年轻的军官，眼皮缓缓地抬了起来，嘴角染上浅浅的笑意，只有他低低打着拍子，轻声哼唱。

　　顾漪难免不偏头看他，乌黑的眼睛里映着满园萧瑟，娇媚身段。沈琛跟着挑眉，层染了一眼春色。

　　“人情冷暖凭天造，谁能移动它半分毫。”泪珠竟大颗滚落在地，砸碎一室清梦。

　　“手托囊思往事，珠泪难忍。”凄凄切切，如同泣血。台下的观众才似活了过来，暗暗低泣者有，抚掌叫好者亦多。

　　唱到全戏一了，沈琛挥挥手，副官受命，竟将所有人都带了出去，连园内的也让赶回了后院去。只剩顾漪搅着袖子，呆愣在原地。

　　那位军爷抬手压了压帽檐，风流多情的眼眸含着笑步步逼近。顾漪不自觉退了两步，就被托住了脸。

　　“怎的哭了？”手套的布料有些粗，一点点抚过擦去流至嘴角的眼泪，刮的他瑟缩一下，“伶儿，莫怕。”

　　顾漪笑笑：“爷这说的什么话？您抬着真金白银来捧我，我自是欢喜尚来不及。”

　　沈琛似是让他逗笑了，指尖一点艳色，雪白的布料一衬，愈发刺眼起来：“爷可不是来捧你的，是来……”

　　“抢你的。”

　　顾漪一肚子话尚未冒出来，就让这混不吝的扛在了肩上，眼前一阵金星冒。整个人被塞进小轿车里一路拉到了元帅府。

　　“哎呀，这可怎么了得呀？”管事长叹一声，瘫坐在地。

　　沈琛把顾漪放在沙发上，手套不知被丢在了哪里，冰凉的手指沿着他的脸颊滑过挑入了额角的鬓发中。

　　“沈帅，顾漪是下九流戏子，但这样掳来，未免荒唐。”

　　沈琛低下头，一点点靠近，近在咫尺的温度被气息打湿，薄唇开合：“角儿，我来为你更衣。”

　　“伶儿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也莫要自找不痛快。”玉白的指尖碰上了盘扣，另一只手却将腰上的枪摸了出来塞进顾漪手中：“只要枪声一响，您的戏园子可要另作他用了。”

　　顾漪叹了一口气，眼泪刷的就下来了：“爷放心，我懂了。”

　　沈琛沉默着一个盘扣一个盘扣慢慢解开，将哭花了妆容的花旦，半拥在怀里，将戏服褪下，露出雪白的中衣。沉重的发冠被取下，头发被细细拆开，一点点松快开头皮。

　　拧了毛巾重新走出来的沈琛卷了袖口，解了几颗领扣，反倒散了周身的浪荡劲。

　　却见顾漪背对着他，褪下了中衣，露出单薄瘦弱的肩头，优美的蝴蝶骨在背上展翅欲飞。沈琛大步上前，弯腰捏住角儿的下巴，将满面脂粉油彩轻柔擦去。

　　“闭眼。”浓密的睫毛颤抖着合上，洗净浓墨重彩，伶人竟是生的俊秀，口脂卸不干净，浅色的唇瓣好似被搓揉发红，格外娇艳欲滴。

　　沈琛忽的弯腰吻了吻他柔软的发顶：“伶儿，我知你怕，也知你不愿，但我自要抢你回来，便不会放你离开。”

　　顾漪听到关门声，茫然地摸了摸头发，转眸才看到手边的丝绸衬衫和宽松的黑色睡裤。原以为自己被带回来，不过是当做一个远比女儿精致的玩物，入目却不是自己以为的女儿家物件。

　　这一颗心扔进了风里泡着，没有依靠，惊悸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