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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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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他下山的第二年。
易子轩小心地往外探了探,几个时辰前的雷雨覆盖过这段时间的炙热温度,雨势虽小了些但依旧闷得令人心头发慌。厨房煎煮的草药味轻薄地飘散混合着泥土的气息漫散进湿润的空气里头,算着时间药也大抵煎好了。
“道长,你的药老婆子给您拿来了。”上了年纪的老婆婆托着碗满是热气的汤药缓步上前,“唉,道长怎地不穿厚实些,虽是入夏可也要好好暖着身子才是。”老妪端药入门,将微厚的外衣虚虚地盖在易子轩的身上,“道长将药趁热喝了吧,不然等会喝着是更苦了。”
“婆婆这药我下次自己去拿便是了,药盅烫手得很。”他接过老妪手中的汤药,手心的凉意很快就被暖热的外壁驱散开去。“外头又有人来见吗?”他侧耳听了声,滴答雨声虽然大,但依旧能够从中听到几声人音。
从自己下山至今,一路循着长兄的踪迹来到江南,秉承道心顺路除去了不少邪门异事,刚在严州落脚不久就来了几户人家上门请他出面,他也无所谓是达官贵人还是贫苦人家,也谈不上逢乱必出但能算是事事无拒。
“大抵是方才才来的,老婆子去请他们进来。”
“不必了,我自己去门口请人进来。不劳烦婆婆。”
易子轩方一出门便觉得凉得厉害,他眉间一蹙只觉得这凉意冷的不对劲,他在武当主为气宗对阴阳双气的感觉要比常人更加敏锐,这并非雨水带来的凉气而是十足的阴气。他依旧皱着眉缓步走向门口,手心的暖热已然被冰冷替代,他表面看起来与平时无异,但脸色却要冷上几分。
他屏住自己的气息走近门前,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和几声如同骨骼错位的脆响从门外传入。易子轩略是凝气纵身一跃轻巧地踏上侧边的房梁,视线正好将门前的情形收进眼底。门口情形有些骇人,如非他这几年的游历怕是也要惊上一惊,这些“东西”曾让他第一反应竟是觉得如同邪祟,了无生机满面死气又非死尸,像极了活人中尸毒的模样。这些尸变的活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前些时候才在江南的野外清理掉一批,如今怕是汇集得比之前多多了。
易子轩盯着这些来势汹汹的活尸思索片刻,顺着目光所及悄然跃上另一侧的门户。果不其然,这群活尸中有位貌美女子稳当当地驻立在其中,熟捻地一下又一下弹拨引导这群没了理智的活尸。易子轩并不打算刻意屏住呼吸,凝神在手中掐了决,只见用气凝成的几把乌黑长剑泊在半空噌噌往那诡异女子和活尸身上砸去。
待到紫衣女子察觉到气刃时猛地反持琵琶以弦音相抵,然而刃锋还是割伤了女人的手腕迫使她停下弹奏,剑气的后劲同时也扫去一大片的活尸。女人闷哼一声,环顾四周却寻不到人影又见气剑精确地往自己身上砸下,这才见势不对拽来一只活尸顶在身前,借着江南弯弯绕绕的建筑和水路离开严州城。
待那女人离去易子轩才从屋檐上落到地面,也懒得多给其他的活尸眼色,随性抬手掐诀,只听噗噗噗几下声响和几个倒地的声音整个严州城便陷入死寂。易子轩背过手从背后剑匣中抽出柄剑,剑锋轻轻往活尸身上一划,乌黑黏稠的血从划伤的地方往外淌出,有些甚至凝成了血块,血都没渗出多少。
又是这种活尸。
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铲除这种……东西了。每每气刃穿过这些血肉躯体的声响总是让他不适地起了半身的鸡皮疙瘩。易子轩表面上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变化,只是冷冷清清地抬手振了袖收回了实剑。
“?!”他俯下身打算查探下这些尸体时,微凉的气息从他身边暗处突然擦过,这气息的主人将自己的人气收敛得很好但也难逃过易子轩的感官。正当他要回手凝气推出时却被对方的一柄染血玉箫顶住了咽喉,对方的身躯半倚在自己的身上加快的鼻息温热地喷在他的颈间。
二人一方抬手半掐着决一方力劲卡着喉口,就这般僵持着过了小半盏茶时间对方才开口道,“这位道长。”甫一开口浓重的血腥味便从人身上传来,想来是受了重伤,“某看你大义凌然的模样,可介意为某弄着伤药来。别担心,某行得端坐得稳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辈。”对方虽是这么说,但扼着自己的力道却并未收敛上多少。
易子轩闻言垂下眼帘用侧光瞥了两眼略有些颤动的手思索片刻,“那就请来吧。”他不慌不燥地等对方撤去冰凉的玉箫,正在心头松了口气忽地那人抓住他的手腕朝着穴位上拍了几下,一阵酥麻无力的感觉从指尖传上肩臂,“你!”
“还请道长莫见怪,道长这玉手一掐剑诀某可无力相抵,某总得确保自己安全。”那人从暗处步履蹒跚地挪出正对他的目光,那是个剑眉星目的俊郎,虽是受了伤但眸中依旧带着满盈的温柔且多情的笑意,如非身上带上了江湖人的气意,那活像是哪家常年寻花问柳的贵公子,“那么,道长请带路吧。”
他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嘴角,心中闷哼了几下竟觉得自己的一腔怒火退去了不少。他易子轩倒不是一个特别在意他人容貌的人,只不过……打人不打笑脸人。虽然这笑的似乎也没有多真诚。
顾及到那人的伤势不便运轻功,他只好带着人在弯弯绕绕的严州城里绕进门外。他回过身借着月光视线随意在对方身上扫动了两下,“你要我怎么叩门,解开。”见对方好似忘却了封在他手上的穴道,这才出声闷闷道。
“多有得罪。”那人这才想起封起的穴道,腾出沾满干涸血迹的手解去禁锢。
老妪刚开了门望见易子轩后边的侠士愣了愣神,“唉呀,道长你这朋友是怎么了?”慌慌张张地将人扶进内室,取了几味晾晒好的药捣碎敷上骇人的伤处。
“只是皮肉伤,不劳烦老人家了我自己来便是了。”
药物敷上伤处时对方吃痛地吸了口凉气,这才半推拒掉老妪的忙活的手,“还请老人家帮我寻几味药熬制下。”
“不劳烦不劳烦。”
见老妪走远了,对方这才将视线投向他身上。
“此事有劳道长了,今日多有得罪还请道长莫向武当账上记我一笔。某姓华单字渊,师从华山掌门枯梅大师。”华渊那张丰神如玉的面庞上露出了带着疲惫的温和笑意,“恰巧仇家找上门才落这狼狈模样。”
“在下易子轩。”易子轩落了一句话正打算离去却被身后的华渊叫住。
“道长,第一次下山吧。下次可得长点心了,可不是人人都像我般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