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猫》血腥布丁

7、第六章

　　　　洛看着这一幕。

　　深夜的孤巷。月影笼罩一切。星辰暗淡，浮云遮住月亮。一切都是那么沉寂，沉寂下跃动着杀机。

　　空气中腥甜的气息，血的味道弥散开来，低级魔物潜伏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漫天的血色，蚯蚓一样蜿蜒在依梦裸露的臂膀上，蛇一样盘踞。

　　猩红的液体汇聚在地上，延伸向另一个尽头。不安感缓缓爬上来，小虫般啃咬心中柔软的部分。麻酥酥地痒。他突然想就此转身逃开。就此逃离他感到无脸面对的现实。他所制造的现实。

　　洛终究还是抬头看去。液体顺着地面纹理蔓延至身着白色长袍的33脚下。红液映衬着白衣，雪一样白血一样红。再向上看，是33迷茫的眼，它的无神注视着前方，视线越过洛延伸至很远的地方。风精灵将它环绕，那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强大魔性气息还未退去。此时的33，仿若染血的圣洁天使，有着矛盾的美丽。

　　洛好像明白了什么。他走到依梦身后，看着33。

　　“猫。”

　　他说。

　　“是你做的么，猫。”

　　不变的表情，看不见表情的眼，只有冰冷的语调撞上拐角在巷壁间往返来去，无意义地拐着一个又一个的弯。

　　33猛然惊觉，这不是它的世界，这个世界有着它所无法理解的法则潜因默化地影响着这个世界，无论多么不甘也无济于事。它无法适应这个世界，它不懂游戏规则，所以被规则所抛弃。

　　洛很不安。从一开始他就察觉到33的脸色不对，魔力爆发后的倦怠久久刻在33脸上，风精灵的簇拥下它的身体虚幻起来，像光改变了折射角度似的，扭曲，纠结。好似下一秒就会消失。

　　“猫！”

　　他刚想喊出“危险”并冲过去的时候，依梦拉住了他，提醒他这种情况下魔物是不可触碰的。他想将对面的猫儿紧紧抱入怀中，抬眸，对上的却是33无表情的冷漠眼神，洛的心顷刻间坠入谷底，双脚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悲哀地发现，双方之间自己所刻下的沟渠早已深得无法跨越。

　　33听见风精灵高速舞动的轰然巨响被洛喝止的声音。它努力保持镇定，不让任何端倪泄露它的心情。此时此刻，它是多么想扑进洛怀里，坠入主人温暖怀抱。可是它不能，它不知道主人的怀抱是否温暖如斯，它只知道，主人的怀抱，早已和它无关。它无力得无法呼吸。

　　33闭上眼睛，它不知道主人会将它怎么样。呆在这里，看主人和那个叫依梦的在一起？怎么可能？！33痛苦地睁开眼睛，不去看对面两人，夺路而逃。巷壁在它眼前争先恐后相继退去，灰青色的墙壁了冷冷嘲笑它的软弱。

　　它终究逃离，因为它无法面对，这所谓的真实。

　　洛站在对面目睹33逃离，看着那朵小小的白花消失在深巷无尽的黑暗中，直到那略显急促的脚步声遥远的仿若来自彼岸。他没有去追。这也是他所希望的，他知道他在此时不会对33做任何事。他不想让33的身体受到任何伤害。说到伤害，洛走到依梦面前，背对着它。

　　“你这次做得很过分。”

　　洛说。

　　“真的？我怎么没察觉。”依梦微笑，俯身擦拭臂膀上微干的血迹。“没想到你的宠物居然是这么厉害的主儿，我说怎么看不到耳朵。原来还以为很好对付呢。”依梦撇撇嘴，“下次要注意点。”它自言自语道。

　　“我警告你，如果你下次再这么做，休怪我无情。”

　　“呵呵怎么，又心疼了？我这可是为了完成任务，为达目的我会做任何事，只要它能离开。”

　　“如果你真的做了什么，我会恨你一辈子。”

　　依梦扯扯头发，抬头凝视洛，凝视他月光下鲜红的眸子，然后咧开嘴笑了。

　　“我从来没有苛求过你喜欢我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它顿了顿，继续说：“即便我是如此爱你。”

　　洛在黑暗中深深皱眉，扭头凝望33离开的方向，悠悠叹了口气。

　　33冲出小巷。它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它只知道，自己必须逃，必须逃！眼前高速后退的巷壁和眼泪纠结成灰蒙蒙一片，雾散了，可眼里的雾气久久不散，水汽氤氲凝于眼角，33捂住脸，发现自己根本流不出泪。那些泪早已在心中流完，干涸，现在哪来的泪可言？！

　　雨水不失时机地打下来，流水冲刷着树叶，夹杂着灰尘留下来，流进33的眼里，脖子里。好像在为它流着那些流不出的泪。

　　33感到眼里，心里撕心裂肺地疼，它只住脚步靠在墙上，任凭雨水顺着巷壁冲击着它。根根银亮的雨线顺着发丝垂落，带着不甘以秋叶的姿态回归大地。33伸出手指，苍白的指尖慢慢在眼角婆娑。抽回手指，它看到了鲜红的颜色。

　　它苦笑起来，沙哑的笑声在孤巷的静谧中横冲直撞。

　　洛。它静静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主人，你，真的不要我了么？宠物的命运，就一定，是这样么。月，你说得对，我无法改变一切，无论我多么努力。

　　仰头看天，雨模糊了的苍穹深不见底。雨垂直涌入它眼里，酝酿着，良久，以眼泪的姿态顺着脸颊流下。33伸出颤抖的手臂紧紧抱住自己，它觉得好冷，心里的温度甚至比雨水冲刷的冰冷的皮肤还低上许多。33想起从遥远的东方书籍上看到的句子，哀莫大于心死。它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否活着。它说，洛，你就一定，要置我于死地么。

　　冷。刺骨的寒冷。33无神地凝望前方。它不知道该去哪。世界这么大，却没有它的容身之所。面对它的，只有苔藓滋生的冰冷灰青色墙壁。雨水呛入喉中，猛烈地咳嗽几乎要将心咳出。33在口袋里胡乱翻找着。

　　指尖触碰到什么，柔软的质感。33将它抽出。低头看去，是一张纸。蓝色的字迹被水润泡后显得模糊起来，依稀可以辨认。33将它举到眼前，大声地念了出来。随后冲入无边的雨雾。

　　洛，我已经无处可去了。你很高兴对吧，我知到你要赶我走。那么，我们曾经的曾经，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