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犬注意事项》四十九盏灯

10、第 10 章

　　吃过夜宵，姜苇航发现舒扬不见了。

　　在基地里转了一圈，看见大门开了条缝，舒扬正蹲在门口的台阶上抽烟，一星红点在黑暗中晃动。

　　小奶狗被送去宠物店打了针，洗得干干静静的，露出浅黄色的毛发，有点像金毛，舒扬根据小橘子的名号给它取名为小香蕉并不接受任何反驳。小香蕉对什么都好奇，今天已经在基地上上下下东窜西跳跑了一圈，这会儿又对猫窝里的小橘子产生了好兴趣。

　　小橘子的猫窝是蒙古包式的，门口悬挂着一个毛球，这会儿小橘子正蹲在窝里舒服地眯眼睛。小香蕉一点靠近，先是试探性地碰了碰毛球，小橘子没有反应，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小香蕉胆子壮了点，举起爪子摸了摸小橘子的耳朵，小橘子的耳朵动了动，睁开眼睛，高冷地瞄了眼，但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继续睡觉。这回小香蕉嚣张了，干脆凑到跟前，用鼻子去盯小橘子的脸，呼哧呼哧地嗅着。小橘子炸窝，它突然暴起，喵的一声，对着小香蕉就是一爪子。小香蕉吓了一跳，蹦得有三尺高，呜呜叫着，连滚带爬地逃到角落，两只前爪捂住鼻子，又偷偷看小橘子。小橘子挺起胸脯，示威似的瞪了它几眼，慢悠悠地趴回窝里，眯起眼睛。

　　舒扬正好看到这一幕，在一旁笑了半天，随后看见姜苇航走了出来。

　　姜苇航不说话，只是站在他面前。

　　舒扬抬着头，觉得从这个角度看他有点费劲：“干吗？这回我可没有在训练室里抽。”

　　姜苇航还是不说话，提了提裤子，蹲在他对面看着他。于是两个人就跟看门大爷似的一左一右蹲在大门口，你看我，我看你。

　　舒扬笑了一声：“看官博了吗？新赛季的名单公布了，宣布你正式成为GTG一员。”

　　姜苇航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文不长，因为有变化的只有他一个人，底下粉丝依旧热闹。

　　“新人好帅，新赛季加油！”

　　“帅有什么用？电竞圈的风气都被你们这种人带坏了！”

　　“罗总走了，换了个听都没有听说过的新人，一首凉凉送给GTG。”

　　一个评论被顶上热门。

　　LHBomb许剑华：“新人很有意思哦。”

　　粉丝的回应也很热烈。

　　“炸弹知道内幕？”

　　“这个人怎么又浪到别人家战队下面了，氧气哥快把他领回去！”

　　“炸羊女孩绝不认输！”

　　舒扬道：“有什么感想？”

　　姜苇航皱眉：“炸羊是什么东西？”

　　舒扬差点被他气到：“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问你看了公告有什么感想？”

　　“没什么感想，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我的目标从未改变过。”姜苇航收起手机，矮着身子一点点挪到舒扬身边，与他蹲在了大门同一侧。

　　小香蕉的兴趣还在小橘子身上，可又惧怕无影猫爪，不敢贸然靠近，四脚着地肚子贴着地板，像毛毛虫似的一拱一拱地靠近小橘子。小橘子始终睡得稳如泰山，经过不懈努力，小香蕉终于爬到了过来，脑袋小心翼翼地搭上猫窝边缘试探，看小橘子还是没有反应，终于放心大胆地闭上眼睛睡觉。

　　舒扬打开淘宝，开始挑选狗窝。

　　“我还以为你被俱乐部卖了呢。”舒扬边刷狗窝边道。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我原本也听到点消息说要把我卖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没有卖。”姜苇航顿了顿道，“不过真要卖我也不会去的。”

　　“你跟俱乐部签了约的，去不去还能由得了你？”

　　“我有办法的。”

　　姜苇航的表情十分笃定，一时舒扬也弄不清他是随便说说的，还是真有什么后招。

　　“你喜欢藤编篮子的，还是绒布的？”舒扬把手机递到姜苇航面前，一屏幕的狗窝。

　　姜苇航选了一个：“绒布的吧，再买点狗粮。”

　　“嘿，你还真不跟我客气啊。”

　　姜苇航摸了摸碎裂的手机屏：“我送你个手机。”

　　舒扬震惊：“这么壕的吗？”

　　“那你买了我微信转给你。”

　　“哇，说好的手机呢？这档次降得也太快了！”舒扬嘴上这么说，还是让姜苇航加了微信。

　　舒扬收到红包继续挑狗粮，忽然觉得不对劲：“我是不是被你套路了。”

　　姜苇航压了压唇角，一本正经：“有吗？”

　　舒扬瞄了眼他的手机，但姜苇航把手机侧了侧压在胸口，不让他看。

　　“你在看什么？”

　　“没有。”姜苇航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起身道，“我去训练了。”

　　舒扬眯着眼睛抽了口烟：“加油，GTG的未来。”

　　姜苇航停下脚步，这句话是他对芦佳明说的，显然芦佳明告诉了舒扬。外人唱衰GTG不是没有道理的，GTG能走到今天全靠舒扬和岳罗，现在走了一个就好像正常行走的人打断一条腿，仅靠剩下一条腿能蹦多远？

　　在缭绕的烟雾中，舒扬的脸有一点模糊，姜苇航不假思索道：“少抽点烟。”

　　舒扬苦着脸：“我都躲到外面来了还不行吗？”

　　“抽了烟身上会有烟味。”姜苇航竟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给你吃棒棒糖。”

　　这种哄幼儿园小朋友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舒扬倔强不屈地瞪着姜苇航，以示自己死都要抽烟的决心。

　　但姜苇航显然会错了意，剥开糖纸又递到他面前：“喏，剥好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舒扬忽然没法继续在姜苇航面前坚持了，他如丧考妣地掐灭烟头，丧权辱国地接过棒棒糖。

　　可棒棒糖塞到嘴里，他又神气活现了，昂首挺胸地走进基地。

　　次日，队员们正在训练室里练着，芦佳明单独把舒扬叫了出来。

　　“下午岳罗来收拾东西。”芦佳明低声道。

　　舒扬面无表情地哦了声：“来就来呗，特意跟我说干什么？是要我门口夹道欢迎，还是在边上伺候着？”

　　“你看你，我还没说什么你就上火，我真怕一会儿他来了你们打起来。”

　　“不可能，他打不过我。”

　　“厉害不死你？”芦佳明道，“如果你不愿意见他，放你假出去溜达一圈，吃过晚饭再回来。”

　　虽然知道芦佳明是体谅自己的心情，但这话听着总不是滋味：“不用，难道我还怕了他不成？是他对不起我，又不是我对不起他，只要他敢回来，我就敢见他。再说了，现在不见，以后在赛场上还是会见的，难道我蹲桌子底下跟他打？”

　　“那行吧，我就是先跟你说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芦佳明想想还是不放心，又提醒道，“你可千万不要跟他闹矛盾。”

　　“哎呀，知道了佳明姐姐，我会听话的。”

　　“你这小子。”芦佳明哭笑不得，“去训练吧。”

　　舒扬回到座位，说是训练，可怎么都无法沉下心，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岳罗，一想到他难免烦躁，烦躁了就容易输，输了就更加烦躁，不断恶性循环。

　　心情实在是糟透了，舒扬去洗了个脸，冷冰冰的水从水龙头里冲出来直接往脸上泼，舒扬一个哆嗦，觉得清醒了很多，抬起头望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人一脸烦躁，眉头不耐烦地微微皱起，皮肤是久不晒太阳的苍白，眼底的黑眼圈有些重。

　　算起来他认识岳罗十四年了，岳罗长他两岁，那一年家里生了变故，又搬了家，完全是陌生的环境。放学后无处可去的舒扬遇到了同样在外游荡的岳罗，之后一路走来都有他的身影。

　　抹干净脸，抓了把头发，舒扬拍了拍脸，走了出去。

　　走到训练室门外他停下了脚步，看见芦佳明站在门内，身边还站着个人，背影熟悉。

　　找不到人时疯狂地夺命CALL，知道人要来时感觉快要控制不住麒麟臂，但当人真的站在跟前时，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点发怵。

　　倒不是害怕他，而是意识到真的到了割舍的时刻。

　　岳罗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仍然笑得温和：“扬扬。”

　　“嗯，来了啊。”舒扬懒洋洋地应了声，好像来的不是恨得咬牙切齿的前队友，而是可有可无的路人甲。

　　他并没有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岳罗身上，侧身从门边挤进屋，晃晃悠悠地走到自己位置。

　　芦佳明喊道：“苇航，过来一下，跟你商量一些事。”

　　姜苇航从舒扬进门后就看着他，芦佳明喊了好几声，他才不情不愿地走，毕竟他占着人的位，有点尴尬。

　　袁保东张西望了一阵，咳了一声：“大波，陪我出去买咖啡。”

　　余波立刻摘下耳机，又对严世同说：“世同我们一起去吧。”

　　严世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不喝咖啡，你们去吧。”

　　“走吧，一起一起。”

　　袁保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人从椅子上架起来，严世同的小身板根本就拉扯不过他，差点连人带椅扛出去。

　　舒扬背对门口，感觉到岳罗向他走来，按住了他的椅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