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手游]名扬天下》kelic

4、汉广（小修）

　　华山即将大雪封山。为了筹集过年的伙食费和年货钱，谷师姐十分冷酷无情下了命令，所有华山弟子都得给她赶下山卖艺赚钱。
　　和我同组的师姐师兄认为正经卖艺没有前途，需要另辟蹊径才可一夜暴富，比如排练话本之类的。我深以为然，询问到底谁去写剧本。师姐自告奋勇地偷偷潜进华师姐的房间，把她新写的话本几经删改，硬是凑出了一篇《风流剑客俏道长》。
　　我看完着这本描写了正道剑客和反派道长的话本，不知道为何有种毛骨悚然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在反派道长被卖入勾栏后到达顶点，我翻了翻后面足足描写了十几页的香艳夜晚，立即向枯梅掌门举报师兄师姐私藏小黄本。
　　这件事以师兄师姐被罚抄剑谱一百遍告终。
　　谷师姐摸着我的脑袋说会给我新安排一个任务，说这话时她的表情肃穆又冷酷，好像下一秒就要让我带领华山攻下武当，烧杀抢掠掉一切值钱的东西，再把美貌如花的萧疏寒抢回来当压寨夫人。
　　“玉剑公主给我派写了信，隐晦地希望你能多去见见蔡居诚。”
　　没想到朴道生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如此奸诈，拿着玉剑公主来压我，更没想到玉剑公主此等人物竟然对这种事情感兴趣，该说女人都是八卦的吗？我捂着脑袋拼命摇头，示意自己铁骨铮铮，就是被师姐的快雪时晴打死，从华山顶上跳下去，也不会屈服于强权的淫威。
　　谷师姐笑着瞥了我一眼：“公主说渡夜资报销。”
　　我的瞳孔一缩。
　　“还有啊。”谷师姐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的目光瞬间黏在了那张面额惊人的银票上，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谷师姐倾身压住我的肩膀，在我耳畔轻笑道：“公主还说，如果你让蔡居诚高兴了，朴道生可能会把自己的棺材本都捐给华山。”
　　“我可爱的小后辈啊，知道师姐要你做什么了吗？”
　　一个将来会名满天下的少侠，必须有一颗玲珑心，强权不可能欺压我，唯有金钱能收买我。
　　我美滋滋的揣着古师姐给的嫖资和零食钱，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原则，开心的一路吃吃喝喝到了点香阁。
　　鸟雀归巢的啾啾鸣啭伴随着藏在深塘中的蛙声，如涟漪般悠悠回转在朦胧轻渺的夜雾中。
　　万里长空，清幽润泽的空气笼罩着长街小巷，丹枫花枝交纵掩映出一派绮丽深远之景。
　　我叼着粽子糖，蹦蹦跳跳地踩着灯笼下的涟漪般的流光。悠曳秋风从倾斜的屋檐下漫涌而下，我把手里的糖块塞进嘴里，摁住了自己随风乱舞的碎发，抬起头看到枝乱飘摇中吹散了一地的落花，洋洋洒洒，宛如艳红的飞雪。
　　清美的秋色携着九天之上倾泻的浓墨重彩，长烟织锦般晕染了大明的半壁江山。似一枕芙蓉泣露的迷离梦境，白露凝成的霜花与叶脉缠绕着绽放，月明正在海棠花上。
　　香帅和我说过江山如美人，不同山水有各自的风情，但如果论起秋夜的点香阁，那一定就是美人的一颦一笑，媚视烟行，于夜色中耳鬓厮磨。
　　我刚到点香阁就被眼前的人山人海惊呆了，抓几个人问了下，发现竟然还大半是来见蔡居诚的。
　　我心想着玉剑公主写的信莫不是群发的，朴道生到底有多有钱才能请得起这么多人，而这么养出这么有钱的人的武当至今死还咬着我们华山的那点欠债，对我们华山怕不是真爱。
　　“哎呦，哪阵风把我们少侠吹来了啊，我们居诚可想死你了。”
　　梁妈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娇笑着对我甩了甩手帕。我冷静的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示意自己有事告辞，却被梁妈妈一把拉住了胳膊，“嗳，少侠别走啊。”
　　“我我我可没有打碎点香阁的东西！”我看着梁妈妈双眼冒出的精光，紧张地捂住了藏在袖子里的银票。
　　“少侠是贵客，我怎么舍得让你赔呢。”梁妈妈维持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容，掩着嘴靠近我，脸上两坨红丹丹的腮红笔直的靠近我的眼睛，她扑哧扑哧地笑着，说道，“蔡居诚这几日接客的态度好得出奇，还时不时念着什么‘关关雎鸠’，可把我们的客人乐坏了。你说，这客人不就越来越多了嘛。不过少侠你放心，别的客人想见蔡居诚可能很难，但你绝对没问题，毕竟我们居诚心里都是你啊……”
　　我抬手搭着眉骨，忍住了自己想落泪的冲动。
　　当初意外撞到师兄们围在一起看春宫图册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嘿嘿嘿的扭来扭去，而梁妈妈此时的表情，微妙的和招呼着我一起观摩春宫图的师兄重合在了一起，双重的伤眼。
　　“等蔡居诚这几天接完预定的客人，我做主把他一整个晚上都空给你怎么样？少侠想做什么都行，毕竟这男人啊开了荤，以后说话可方便多了。”梁妈妈对我抛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色，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捧着脸笑得花枝乱颤。
　　我真的没想到蔡居诚在点香阁看似风光，竟然连肉都吃不起。我们华山虽然活的艰难，但也是能从菜里挑出肉丝的。这么一想，我不由对暴躁但身世可怜的蔡居诚升起一阵怜惜感。
　　我泪眼汪汪的表示自己会自掏腰包给蔡居诚开荤的，保证让他吃到饱。梁妈妈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直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少侠看似青涩，内心竟如此狂野。
　　我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看梁妈妈的表情应该是在夸我，就谦虚地接受了。

　　我没想到这一等，竟然等到了一个漂亮得完全符合我审美的小姐姐。
　　云雁双双飞过远山，夜空亮起繁星，似开在夜幕中的花盏。
　　重瓣的秋海棠越过窗棂细细开放，落下柔媚多姿的倒影。女子侧过脸观赏着花影，雪白的美丽面孔映染着微微桃花色。细致的眉，碎星一样妩媚的杏眼，琼玉般小巧的鼻尖，微抿的嫣色嘴唇。黑发如瀑，长裙绣着雪白流云，自腰间翻出一朵精致的蓝莲花。
　　明明是第一次相见，但我竟有种奇妙的恍若相识的亲近感。她湖水般的眼睛玉莹莹地望过来的时候，我的胸口突然一滞，被打动的感觉让人浑身发麻。
　　看似冷若冰霜，偏偏又有别样的风流婉转。
　　我觉得她要是练起华山的剑法，飞雪碎冰之中，一定宛如雪山女神般惊艳动人。我甚至觉得她肯定会华山的剑法，她一定在华山待过。脑子一热，我兴冲冲跑到对方身边问她有没有门派，愿不愿意和我回华山。
　　“我们华山有点冷，但是不习惯的人可以每天领胡辣汤暖身子，师兄师姐也很好，大家都很和蔼的。”我双眼亮晶晶地比划着，“虽然有点穷，可绝对吃得饱，每天的课业也不多。等学会门派轻功，我可以陪你去华山顶上看日出。朝阳初升的阳光洒在雪地上，就像你一样好看。”
　　她听着我描述的华山，纤长的睫毛瑟缩般颤了颤。
　　我看着这个陌生的漂亮小姐姐，刚打算再接再厉，她却突然打断了我的话。
　　“我与少侠素不相识。”昆仑玉碎般美丽的声音柔软又甜蜜，“少侠何故如此呢？”
　　她的目光扫过来，望着我时，让人觉得天涯静寂，月夜无声，满山遍野的木樨花开放，香甜的气息让人忘却自己身在何处。我看着她，只觉得什么要呼之欲出，令人欲罢不能，却理不出任何头绪。
　　晚风清淡，却更让人沉醉这样的氛围中。
　　她实在是太像我念念不忘的方思明了，而我也已经很久没见过方思明了。但考虑到说一个姑娘像男人估计会被挠死，我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她像我的一个朋友。
　　女子闻言弯了弯眉，掩唇微微笑道：“朋友？我也有个自称是我朋友的小蠢货，年岁尚小，满脑子天真的念头，总是不知轻重的掺进危险的事情，笨得让人担心稍稍不理就会死在哪里。”
　　她抬起一卷长睫，笑盈盈地望向我：“你说，这个小蠢货该不该收敛一点？”
　　不知为何我感觉自己微妙的中了一箭，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说不出话。
　　她又轻轻叹了一口气，眼中雾气昭昭，朦朦胧胧如身在半醉半醒的梦中，似是茫然的自言自语道：“我总想着，那个小蠢货离我远一点最好，但当见不到的时候，听着小蠢货和别人亲近的消息，就算知道那是假的，我也不高兴。”
　　“所以你来点香阁抓人？”我忍不住咋舌道，“那你可快一点儿，这里的姑娘套路很多的。”
　　“和我在一起，那个小蠢货会活的很痛苦。”她淡淡道，“我在这里，看着小蠢货不被欺负就行了。只要我还活在，总归不会让小蠢货受一点委屈。”
　　月光穿过细长枝叶，投下一片斑驳碎影。
　　心脏突然剧烈的跳动了一下，我疑惑的摸了摸胸口，明明刚才它还是正常的运转着的。我张了张嘴，决定还是把之前的话说完：“所以，你愿意陪我回华山吗？”
　　“我劝你还是不要和这个穷鬼走。”
　　身后突然响起了森冷的男声，我回过头，蔡居诚自繁盛无比的花间树影中走出。
　　月逐星云，星海回流，秋夜的清寒落在他冰凉的瞳孔中。他用一种阴狠的眼神注视着我身旁的人，半是威胁，半是嘲笑对方的不自量力，眼里的敌意几乎要掩饰不住：“华山自己都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你陪这个穷鬼回华山，是想体验一下整日劈柴烧水吗？”
　　蔡居诚挑了挑眉，嗤笑道：“说起来我倒忘了，华山不烧热水，他们冬泳。”
　　“那是练功——”我愤怒的反驳道。
　　“你给我闭嘴，等会儿再找你算账。”蔡居诚粗暴地打断了我的话，连拉带扯把我拽到了身边，仿佛胜利者一样冷冷的扯出一个笑，看着一动未动的女子。
　　“要是让我知道你碰过这个穷鬼一根头发，我绝不会放过你。”
　　女子微微偏了偏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蔡居诚，而是温柔地看了我一眼，倏然一笑。
　　那是仿佛从醉生梦死的幻境中绽放出的，一朵最浮艳的花。
　　“少侠愿意与谁交好，你再如何不甘心也是鞭长莫及。”她轻启唇，似乎还想对我说什么，远处隐约传来的声音让她皱了皱眉。她对我歉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蔡居诚一次。
　　“什么玩意儿。”蔡居诚恨恨地望着对方的背影，转头见我还在看她，气急败坏地喊道，“看什么看，她有我好看吗！”
　　我震惊的抬起头，蔡居诚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失言了，清俊的面孔羞恼出淡淡的粉色。但他仍然强撑着，不服气地瞪着我，大有我给他一个答复就一直气呼呼的样子。
　　“你好看你好看。”我连忙给这位大爷顺毛，违背了自己的良心哄着他，“你最好看，武当上下没有比你更好看的。”
　　反正蔡居诚也没有见过方思明，不然肯定叫他羞愤到饮恨自杀。
　　蔡居诚翘起嘴角，哼哼唧唧地表示自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并且再三嘱咐道我以后作为武当的人，不要再试图拉人回华山，要有名门贵派的气度。我反问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武当的人，再说我一直很有气度。他啧了一声似是懒得和我争辩，只是说以后不要和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往，男人也不行。
　　我平静的回答，那个小姐姐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蔡居诚也平静的看向我，他少有静下心来的时候，念经的时候算一个，想起朴道生的时候算一个，此时望着我的模样，也算一个。但和其他时候有本质的不同，不平和，不安详，而是暴风雨来临之前彻底的死寂，汹涌的潮水之下漆黑的暗流，带着肆意疯狂的恶毒杀意。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细密蛛丝绑缚住的昆虫，扑面而来的恐怖压力让人险些站不住。
　　蔡居诚平静的，甚至隐约有些诡异的温柔，却比暴躁打人的时候更加令人害怕，我几乎，有种被凶恶的野兽盯上的悚然感。
　　“我会杀了你，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这感觉非常奇妙，温柔的语调像是呢喃的爱语，简直让人对现实产生了错觉。
　　微凉的秋风拂过发梢，吹来几片枯萎的花瓣，残月被云层盖住，视野突然黯淡。蔡居诚垂眸看着我，背着光的瞳孔深不见底，像是被蛊惑般，毫无预警的靠了过来。
　　漆黑的阴影笼罩住我。
　　他他他是不是想蒙着我的脑袋打我一顿！
　　我紧张的盯着蔡居诚靠近的脸，再次摸了把袖子里的银票，心想着反正蔡居诚中了软筋散打人没多疼，视死如归的闭上了眼睛。
　　不断接近的呼吸声像是温吞的泡沫，轻巧得仿佛一戳就会碎。蔡居诚垂下的发缕扫过我的面颊，升起细密的麻痒感，温暖的气息似乎融进了皮肤中。
　　天地寂静，寒鸦不渡。
　　我一时间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蔡居诚脸色发青的洗了一晚上脸，拒绝再和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