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揣着明白装糊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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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3
我们军训了半个月，每天从早到晚，然后轮流值班守夜。
第一天，基本就是站军姿聆听各大教官训示，虽然我不知道他们隶属于什么级别，但人家随随便便往那一站，整个精气神就立刻被完美展现得淋漓尽致，有种与天地共存亡浑身是胆的浩然正气，强有力地威慑恐吓住了我们这群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屁孩儿。
所谓训示，无非就是正式军训前，先开个动员大会，讲几点要求，最后预祝圆满成功之类的仪式话。
集会结束后，小刘领着我们绕着偌大的军训基地转了几圈，说要带我们认认路。
路过中午我来过的那座园林时，他指着前方，清了清喉咙，然后很严肃地说:“那边是训练场，大家平时要没什么事，就别跑过去瞎凑热闹。”
“还好，还好……”我窃喜。
中午幸好没闯进去，要是被逮到，少不了，要被当成破坏分子，拉到警示厅，好好教育一顿，无规矩不成方圆嘛！
“好什么呀？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我还想看军哥哥呢！”暖萌接过话茬儿，极其不情愿的嘟囔着小嘴，表情明显很失落。
“花痴。”我白了她一眼，“你偶像剧，看多了是不是？”
“嗯嗯，你看太阳的后裔了吗？里面宋仲基穿上军装的样子，简直帅爆了！分分钟迷倒万千少女心。”
一聊起自己的爱豆，暖萌的全世界都在冒心心，激动得恨不能立刻就飞到韩国去见宋仲基。
“冷静，冷静。”
我环顾四周，把指尖放在嘴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生怕我俩说话声音太大，不小心传到教官耳朵里。
“宋仲基是谁？”
秦杨亦岚突然从后排凑上来，困惑得一脸正经。
“亲，你是活在二次元吗？男神欧巴宋仲基，你都没听过？”
暖萌觉得不可思议，两眼瞪的直溜圆。
“Word 天，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动漫？”秦杨亦岚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就在这时候，走在队伍前方的小刘，突然停下来，指着一幢牙白色欧式建筑，挺自豪地说：“这边是教学区，平常我们就在这上课。”
上课，我们，言外之意，小刘和其它带班军训的教官，是同学？
这消息，简直，太让人喜出望外了！
“教官，”一男生忍不住问道，“你也是学生？”
“对呀！我刚念大三！训练你们，算次实践吧！等一结束，又要回去上课。”
“教官，军校好考吗？”一女生继续八卦。
“分挺高的。”
“大约多少啊？”
小刘摸了摸帽沿，“……基本540以上……好像……”
“卧槽……” 一女生羡慕地感慨道：“我高考能上500，就阿弥陀佛了！”
“你们才刚上高中，离高考还早，只要努力，一切都有可能，别丧气！行了，扯远了！总之，大家要没啥事儿，就别往教学区里去，影响老师们上课。”
教官的目光自然飘向远方，夹杂着迷惘与忧伤，更多的却是一种期待，最后落在教学区前方的一片草坪空地上，“诺，咱们以后就在那训练。”
他在期待什么？
对未来的期待，对明天的期待，对下一秒的期待？
或许，也正因为期待，他，不对，应该也有我们，才可以凭借信念，一直走下去，无所谓路途有多遥远，也无所谓终点在哪里。
就在这对下一秒的期待中，秦杨亦岚很不合时宜的大声嚷嚷了一句：“废话！”
吓得我一步后退，重心倾斜，直接撞上暖萌。
“惨了惨了……”
我能感觉到教官已经透过重重人头阻隔，发现了我们的小动作，“要被抓包了……”
果不其然。
“后面几个女生，给我站出来！”
小刘神色瞬间阴郁，连着周围的气压也瞬间降低。
然后，我，暖萌，秦杨三人在小刘的狮哄声中，颤巍巍的从队伍里站出来，手足无措地僵立在一旁。
“你们，在后面，叽里呱啦，讨论些什么呢？”
暖萌像小白兔见了大灰狼，唯唯诺诺，揪着衣角，嘴里犹犹豫豫，不知道在絮叨什么。
“怎么，刚聊的起兴，现在个个哑巴了？”
不置可否，小刘喜欢语言攻击，尽管有些尖酸刻薄，我们也得毕恭毕敬地听着，摆出一副“教官，我错了，下次不敢了”的样子。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窝囊，觉得自己今日倒霉透顶了，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挫败感。
“教官，……，我，我们刚刚在……在讨论……”
秦杨亦岚低头看地面，说话结结巴巴，脑子里正寻思着该找什么理由来搪塞过去。
“教官，她们讨论你背影很帅呐！很像某个人。”
就在大家冷眼看热闹时，后方一个男生，狡黠一笑，打着哈哈解释道。
“像谁？”
“像宋仲基。”
千钧一发之际，秦杨亦岚赶紧回过神，点点头，顺着男生的思路，斩钉截铁答到。
“哦？”
“对，特别有气质。”
秦杨亦岚再接再厉，继续做狗腿状赞美。
“宋仲基是谁？”
小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男明星。”
“在韩国，大火。”
“贼帅！”
这时，班里其他宋粉，也开始躁动不安，兴奋地忙不迭向小刘一一解释。
小刘非常鄙视的瞪了我们一眼，然后冷冷甩下“肤浅”二字，就朝我们摆手示意回归队伍。
没人看见他在转身刹那，微微咧嘴，露出的昙花一笑。
其实，论年龄，自己并没比眼前这群少年大多少岁，顶多算半个哥哥。
其实，自己的性格也并非如现在这般冷酷严肃，表面的一本正经，也完全只是他压抑强憋下的装模作样。
归根结底，他饰演的角色，必须要求成熟稳重，以身作则。
No14
“都怪你！”
“刚刚要不是那个男生，咱们三准吃不了兜着走！”
在回寝室的路上，我和暖萌轮番对秦杨亦岚刚才的冒冒失失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轰炸。
“哎呀！冤枉呀，就情不自禁嘛！我也不是故意要喊那么大声。”
秦杨亦岚居然还挺委屈，咬牙切齿，“况且他本来讲的都是些废话。”
“对对，你自然本性嘛！”
暖萌调皮地朝秦杨亦岚吐了吐舌头，蹦蹦跳跳地拉着我的手向前跑去。
我转身回头看向秦杨，她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踢脚下石子儿，有那么一瞬，我竟觉得，那个视觉上看起来挺高冷的女孩，此刻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耷拉着脑袋，不言不语，让人被动又无可奈何。
“秦杨，你再磨叽，天就黑了！还想不想去照相？”我冲她本能的大声喊到。
是的，这是一种本能。
无形中，本能的把她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
茫茫人海，我们能结缘，相遇相识相交，互相陪彼此走或近或远，生命里短暂的一程，已然是一种幸福。
我回寝室洗了把脸，靠在床上闭眼睛歇了一会儿，暖萌陪秦杨去找相馆，但应该机会渺茫。
脚踝隐隐有些作痛，不过没什么大事，就略微泛红，可能是刚刚后退的时候给不小心扭伤了。
暑假期间，我一般都会睡到上午八九点，但现在我基本每天五点半就会被闹钟吵醒，然后在迷迷糊糊中洗漱完，半眯着眼和室友们成群结队来到空地，参加营里组织的六点准时跑操活动。
在等待口令的过程中，我的大脑始终处于一种混沌不清晰的状态。
“阿默，你不舒服？”
暖萌替我捋了捋额前凌乱的碎发。
“没有，就没睡醒。”
“嗯嗯，同病相怜，都有熊猫眼了！”
秦杨亦岚打着哈欠，一脸埋怨，中途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形象，注意形象。”
暖萌总觉得作为一个女孩子，要站有站姿，坐有坐姿，不能太随意，任何时刻都要维护自身形象。
“都啥时候了，形象早没了！困死我了。”
秦杨亦岚不耐烦地撇撇嘴，穿在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心情糟糕得跌落谷底。
暖萌看到她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也只能很无辜地摊开手表示恨铁不成钢。
就在我睡眼惺忪，意识朦朦胧胧，觉得世界都被披上了一层薄雾之际，教官突然吹响哨子。
“双手半握成拳，放于腰侧，起步跑……”
然后整个队伍就人潮涌动，我在慌乱中不小心踩了某人脚后跟一脚。
“对不起！”
我像触电了般迅速清醒过来，定睛一看，那人竟是杨宇。
我俩一个在班头，一个在班尾，十来个班像成语接龙似的，一个班接一个班，开始绕着椭圆形操场跑圈。
杨宇因为个高，站在他班尾，就这么阴差阳错排在了我前方。
我能听见他吃痛的闷哼声，可他却至始至终没回头，仍旧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向前跑，没回头看我一眼，更没回头看自己的脚后跟，仿若自己压根就没被人踩着。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跟在队伍右侧的小刘，他正往里边瞅，我有些作贼心虚的低下头，心里再愧疚，也得若无其事地紧跟在杨宇身后继续跑。
时间在变，人也在变，年龄只增不减，逝去的岁月成为回忆，剪下一段，里面有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只是不属于现在，时光已然带走你我记忆里最斑驳的季节。
杨宇，我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在你身后，你不愿回头，只是你不希望我尴尬，不希望我成为被关注的焦点。
是的，在集合的时候，杨宇就已经发现了简默，只是那时候的简默云里雾里，跟着朋友亦趋亦从，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明显处于一种梦游状态中，两只眼睛都需要用两根小木棍撑起来才能勉强睁开，她怎么能注意到他？即使他就站在她眼前。
No15
我第一次知道杨宇对我好是在一次放学后，因为忘了拿作业，走到半路才忽然想起，于是又返回学校。
空荡荡的教室里，杨宇正站在讲台上认真地擦黑板和清理粉笔屑，干净的白T恤下，修长的身影略显单薄。
当时，我由于着急回家，没想太多，就只顾背着沉重的书包，以极快的速度跑到座位上拿完作业本后，又以极快极快的速度跑出教室。
整个途中，没有过多停留。
杨宇就那样站着，背对我，高高举起右手，在黑板上有规律地舞动着，他发梢低垂，隐隐约约露出有些泛红的侧脸。
那会儿，我正成为某老师的眼中钉。
她似乎对我有偏见，从我刚转学到她班上开始就有。
她总会偶尔给我使绊，让我当众难堪。
我本来面子就薄，每次折腾下来，整个脸就像被泡在滚烫滚烫里的开水过那样红。
班里有两个女生深受她喜欢，因着我英语差，每次考完试，她也老爱拿我与她们做对比。
如果是因为，我拖了整个班级英语平均成绩的后腿，让她感到不愉快，牢骚我两下我也能想通。
可，问题的关键点压根不在这。
当时，和我一起转校的，还有另一个男生，我俩英语成绩基本处在一个水平线上，每回测试也都相差无几，可她对他的态度却与我截然相反。
她会经常鼓励他有不懂的就多问，会当着我的面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一些下次继续加油之类的激励话。
她对我明目张胆的冷淡，堂而皇之的挤兑，使我几度成为班里同学课间谈笑的热论话题。
这与我最初的想法有悖。
虽然那时候的我，性格比较腼腆羞涩，喜欢安静，容易沉默，但内心却是相对固执与执拗，还爱默默较劲。
既然，你不喜欢我，我就偏要让你对我刮目相看，慢慢喜欢上我，证明我并不比别人差。
事实上，后来，我也做到了。
杨宇替我擦黑板这件事，我是事后第二天，才从别人口中知道“后一天的值日生要负责清理前一天放学后的黑板”。
这是他们班里一直以来立的规矩，按座位顺序轮换当值。
刚巧，杨宇擦完黑板的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刚来到教室，放下书包，正准备拿出课本晨读，就被那个对我存有偏见的老师给莫名其妙的表扬了。
“今天，简默这黑板擦得可比往日你们擦得都要干净许多，以后，大家都要以这个为标准，做好每天的值日。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全班同学异口同声地答道，唯独我傻愣傻愣地望着某老师，一脸懵逼迷茫。
正当我纳闷，想要寻思问个所以然时，我的右胳膊肘被坐在一旁的杨宇给轻轻顶了一下，他小声嘀咕道：“今天，你值日。”
这跟我值不值日，有什么关系，我一头雾水，依然觉得不解。
“我们班，后一天的值日生要负责清理前一天放学后的黑板，这是规矩！”
坐我前方的一个男同学，突然转过头来插嘴道，然后又赶紧转回去，生怕被某老师逮住罚站，日子又不好过。
后一天的值日生要负责清理前一天放学后的黑板…….
后一天的值日生要负责清理前一天放学后的黑板……
我在心里反复默念这句话。
可昨天傍晚，擦黑板的明明是：杨宇。
是杨宇呀！怎么今天又变成了我？
我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他帮了我？
不可能吧。
我和他也算不上朋友! 他没有义务帮我这个外人呀！
或许，是我俩离得比较近，某老师眼花了，把我俩看错了。
又或许，是他自己记错了日子，擦错了黑板。
我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一眼杨宇，在心里反复为自己的不想说谢谢，努力找借口开脱。
因为说谢谢，如果事实并非我想的这般，我真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
“春望，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最终，我选择不说话，尴尬地翻开语文课本，然后随意找了首古诗，跟着早课铃声开始晨读。
对不起，如果，真得是你帮了我，我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是我能想出最好的解决办法。
就算是现在，在此刻，我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杨宇觉得我自私极了！
我知道杨宇对我很好，也明白他每次语气里的矛盾，但既然已经决定要埋藏过去，我就不应该再与以前的任何人，任何事，再有过多的丝毫与纠葛，就让那些不愉快全部冰封遗存在我心底最黑暗的地方。
对于我的绝情与冷漠，不管他是否能理解，我都不会解释，也不求原谅。
他没错，错只在我一人，是我格格不入，为自己画了一个封闭圈。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走不出去。
虽然残酷，但比起无谓的等待给杨宇所带来的痛苦，这是最好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第5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