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世界（上部）》荔枝甜酒

40、奇玉生日

　　算起来，奇玉来了恒昌也有一年的时间了，就在这短短的一年中，她体会到了什么叫白驹过隙，光阴如梭。一年的时间倏忽而过，比初夏的风还让人不知不觉。时间往前看遥遥无期，可往后看往往让人触目惊心，一年了，这一年她得到了什么，奇玉静下心来想想，竟觉得一无所获。
　　春天到来的时候，奇玉的24岁生日也到了。在她13、4岁的懵懂年纪，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长到18岁，就好像18岁那年，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20多岁。她还会继续长到30岁，40岁，甚至有一天50岁，奇玉想想就觉得可怕。时间像是被按了快进，飞速地往前，无法停止。
　　妈妈问她：“想要什么礼物？”
　　奇玉不假思索地说：“我想要一架钢琴。”
　　“要钢琴？要钢琴做什么？你又不会弹琴。”
　　“摆着好看啊！”奇玉说着，在沙发上懒懒地翻了个身。她就知道妈妈会这么说，她是个实用主义者，从来不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在她眼中，钢琴除了占地方之外，也没什么好处了。
　　可是奇玉不一样，钢琴对她来说，是从小到大的梦想，是平凡的生活中闪闪发光的那种存在。奇玉在家常常能听到楼下的小女孩练琴的声音，她学琴半年多了，现在已经能弹奏一首完整的曲子了，奇玉心里说不出的羡慕。
　　她还有一个愿望，就是去日本旅行。她曾经和高凯越好，春暖花开的时候去日本旅行。虽然现在分手了，但是这个愿望却一直留在了奇玉心里。
　　为什么去日本，她也说不清楚，可能是高凯喜欢日本，久而久之，她也喜欢上了日本。她想去看看富士山，去看看金阁寺，去东京塔的顶端看日本璀璨的灯海。
　　有愿望总归是好的，最起码，有愿望就会有期待。
　　总得送自己一件礼物吧，可挑来挑去，总没有合意的，索性作罢。高凯却还记得奇玉生日，他寄来了礼物，奇玉打开看时，是两张东京塔的门票。奇玉看着门票，有一点感怀，原来高凯也还记得，两个人一起去东京塔的约定。
　　可是在奇玉的心中，真的没有了一丝波澜。从她收到信件，到看到那两张东京塔的门票，到最后她把票寄回，她的心始终波澜不惊。她自己都诧异，她为何能如此平静。
　　奇玉默默地过完了自己24岁的生日，忽然想起许久不见妮可了，于是打电话约了妮可一起吃牛排。
　　牛排店在恒昌广场的一家酒店里的二楼，刚开业不就，知道的人不多，所以非常的清静。
　　奇玉先到了，她坐在窗边，窗外是春日的黄昏。夕阳淡淡地照着，空气蒙着一层像是面纱般柔软透明的东西。
　　一会儿妮可到了，她高高的把头发晚起来，穿了一件杏色的薄纱长裙，看起来倒像是温婉可人。
　　奇玉笑起来，说：‘我每次都很期待看到你穿什么？怎么今天这么贤良淑德了？’
　　妮可哈哈一笑，拨弄了一下被她吹的高高的头发，眼睛亮晶晶地说：“我遇到我的真爱了！”
　　“真爱？”奇玉睁大眼睛，这个词从妮可嘴里蹦出来真是无比的奇怪。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一次也没有，都是别人追我。可是这一次不一样，我觉得我爱上他了。”
　　“谁？爱上谁啊？”
　　“一个特警。”
　　“特警？”
　　“对，在一个朋友的聚会上碰见的，个子特别高，身材特别棒，关键是，我对他一见钟情。”
　　“原来世界上真有一见钟情啊。”奇玉笑说。
　　“你知道这种事情，可遇而不可求，一辈子只能有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
　　奇玉咬着饮料的习惯，笑眯眯地听着。
　　“你有没有这种感觉，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只存在想象中吧。”
　　妮可意味深长的摇摇头，眼睛里满是诱惑的光：“那天晚上我们在KTV唱歌，因为有他在，我第一次觉得，唱歌是件那么有意思的事情。我唱了一首歌，是送给他的。”
　　“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知道。”
　　“那他喜欢你吗？”
　　“他说如果没有女朋友，一定会追我。但是他已经订婚了，身不由己。”
　　“那岂不就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奇玉失望地说。
　　妮可笑笑，摇了摇头说：“你不会明白，那种突然被击中的感觉，在人生中是多么难得。但是，我不会抢人所爱，我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妮可画风一转，说：“我真的好舍不得啊，如果时间倒退五年，我一定会把他抢到手的。”
　　“为何是倒退五年？”
　　“你知道年龄越大，越渴望什么？”
　　“什么？”奇玉抬头问。
　　“安定。他那种男人，只适合当情人，不适合当老公。要是跟那种男人结了婚，婚后有你受的，他即使什么也不用做，女人就自己往上扑了，到时候你一天安稳日子也没有。”
　　“你倒是清醒的很。”奇玉说。
　　“都快30了，不是做梦的年纪了！”妮可说着怅然地看着窗外，她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跟窗外的春日有几分相似。
　　奇玉完全知道那种被击中的感觉，就在那个清晨，她看着魏征骑着车从一团白茫茫地雾气中出现，她就被击中了。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直接，甚至她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的时候，她就觉得喜欢上他了。奇玉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所以一直从未把这件事情说出口。
　　“我其实对另一半的要求很简单，年过大学，有共同语言，人老老实实地，家世好，有固定工作就好了。”
　　“很简单的要求。”
　　“这么简单的要求，都找不到，是不是太悲催了。”
　　领奇玉没有想到的是，像妮可这么飞扬跋扈地人竟然对另一半的要求是人老老实实的。老实这个词，奇玉觉得都已经快不明白它的含义了。
　　吃完饭，两人走出饭店。四月的天气，风很暖，天色尚浅，让奇玉很想去海边坐一坐，于是提议开车去海边。
　　路上，妮可忽然说：“小玉，我总觉得你像是每天生活在梦里一样。”
　　奇玉问：“为什么？”
　　“有一次开车在路上碰见你，你就在路上走着，可是，我就觉得，你和路上走着的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像是梦游吗？”
　　“对。”妮可笑说。
　　“我有梦游的习惯。”奇玉笑笑。
　　往海边开的路上，天色慢慢暗了下来，两人各怀心事，一时都不说话，只有越来越强烈的海风从耳边吹过，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奇玉那一刻，忽然明白了妮可内心的寂寞。妮可在她眼中，一直是个红尘世界里最热闹喧腾的存在，她有许许多多的朋友，许许多多的饭局，她卖力地打扮着自己，可她没有一个真心喜欢她的人。只有一个男人虚无缥缈的废话，如果我没有女朋友，就会追你。可笑！
　　“你要知道，有些男人接近你，都有着自己的目的。”妮可如是说着。
　　其实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子，她早就会分辨什么事虚情假意，什么是逢场作戏。但是人生进行到此刻，她也该为自己收个比较完美的结尾了。
　　那阵子，两人正好都单身，每到周末就到御花园去散步、遛狗。现在，奇玉已经跟妮可的太子玩的很好了，太子一见了奇玉就扑上去，伸长舌头，在奇玉身边转来转去。
　　妮可还是没有打消要去总部的念头，见了奇玉就探听情况。
　　“章总星期几来公司？”
　　“他每个周三、周五下午会来办公，这是固定回来的时间，其它时间有事情会来。”
　　“他一来你们就知道吗？”
　　“基本上他来了办公室门口就会络绎不绝的有人，一下午的时间都不会间断，那些副总、总监都会找他来汇报工作，基本上没有空闲的时间。”
　　“噢，他家住哪？”
　　“你想去直接去找他啊。”
　　妮可点头，说：‘我没有别办法了。’
　　奇玉摇摇头，说：“我觉得不行。他这个人，看起来就比较严肃，你如果冒然去找他，估计行不通。”
　　“那我就没有别的机会了。”妮可闷闷地说。
　　奇玉想了想，说：“你可以去找王总啊，上次排练节目也算是认识了，而且她这个人，还比较热心。”
　　“王总？你们的主管。”
　　“嗯，她现在总经理的特别助理，而且据说马上就升副总了，她的姐姐还是王副市长。”
　　“你怎么不早说啊！”妮可叫了起来，面上露出喜悦的神色。
　　“我也是知道不久。对了，公司最近组建了新的项目组，专门监管扩建的事情。好多部门的位置空出来了。”
　　“嗯。”妮可答应着，脑子飞速地转了起来，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挺靠谱。于是说：“我明天就去找她。”
　　“明天周一比较忙，你下午再来。”
　　妮可点点头，说：“这件事情要事真成了，我请你吃饭。”
　　“跟我客气什么。”奇玉笑说。
　　果然第二天下午一上班，妮可就来了。她的眼睛有点肿，奇玉问：“怎么了，没睡好。”
　　妮可摇摇头，没说话。
　　不多时，王总风尘仆仆地推门进来了。妮可看见王总进来，马上笑容满面地站起来。王总看见她先是一怔，随即笑说：“你们看看妮可，越来越漂亮了！”
　　妮可笑说：“王总，来麻烦你点儿事儿呢！”
　　“噢，行，你先上我屋里等着吧。奇玉，你和她过去。”
　　奇玉领着妮可出了门，走廊上黑洞洞的，妮可轻轻地踮着脚走，她扭头悄声跟奇玉说：“怎么你们这里这么安静，灯也不开，跟没人似的。”
　　奇玉整日在这里，倒没觉得什么。刚才妮可这么一说，奇玉就感觉出来，整条走廊不见一点儿阳光，确实有点阴森。
　　那天妮可临走前嘱托奇玉：‘这件事情还没确定，千万不要声张啊。’
　　“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奇玉回她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