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世界（上部）》荔枝甜酒

39、上朝

　　春节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奇玉算是见识了大场面。他们总部的人全都聚集到了7楼，以章总所在走廊的门口为中心，两边常常排列了两大长排，奇玉和许旋排在后面的位置，奇玉打趣说：“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好像古时候的皇帝上朝。”
　　许旋笑说：“别的不会，溜须拍马有的是擅长的。”
　　奇玉顺着许旋的眼光看去，在中心的位置，几个副总、以及王宏艺、高明明、秦丽等好几个部门的总监都已经严阵以待，他们满面笑容，就等着章总的出现。综合办公室的总监秦丽看这阵势已经差不多了，就进去叫章总。
　　一会儿，章总被簇拥着出来了。他穿着黑色的西装，脖子里上系着一条红色的领带，一脸喜气洋洋。
　　章总开口了，他说话声音很小，奇玉站的靠后几乎听不到，只能听到他说完了，大家啪啪的鼓起掌来。
　　农历新年一过，公司例行召开员工大会，宣布公司新一年的重大计划，也算是开年的头等大事了。
　　这个会议由综合办公室组织，一大早，综合办公室的总监秦丽就挽着她的LV皮包，穿着大红色的大衣，站在开会的小礼堂，目光扫过礼堂的角角落落。保卫部的赵经理看见秦丽来了，抢上前来说：“秦总，来的这么早，下面的保卫工作我都安排好了。”
　　秦丽笑说：“赵经理办什么事情，我再放心不过了。”
　　赵经理面露喜色，亦步亦趋地跟在秦丽身后。这个秦丽，年轻的时候应该颇有几分风韵，及至现在一笑起来，眼角眉梢还有着年轻的时候的样子。
　　不一会儿，王宏艺来了，她一来就分走了秦丽的风头。她围着礼堂巡视一周，负责礼堂保洁的经理和保洁员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那个经理细无巨细地汇报道：“我知道要开会，这个窗帘早早地就叫人去洗了，玻璃也是才擦过的。接待室我也找人仔细地擦过了。”
　　王宏艺高昂着头，目光锐利地看着每一个角落。许旋和奇玉在控制室聊着天，王总进来了，问：“话筒、音响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今天一早也都调试过了。”许旋答道。
　　“嗯。”王总又侧了侧头，说：“这个音乐是什么，没听过，换一个，要个听起来很高雅的音乐。”
　　许旋把流行歌曲换成了民乐，王宏艺这才满意地点头出去。
　　礼堂门口的签到处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一年一度的员工大会，简直就是大型的交际现场。公司有头有脸的聚集在一起，高谈阔论着，各种吹嘘致辞从一张张嘴里冒了出来，马上被礼堂灼热的空气稀释地无影无踪。
　　员工大会上，章总发布了公司的最新商业计划。恒昌未来几年，要在新城区建立一个大型商区，总建筑面积约30万平方米，集超五星级酒店、酒店式公寓、国际商务办公及金融商业区于一体。公司还将拟建一座福山市地标建筑，落成后将会成为福山市新的地标建筑，预计总投入超过20亿。
　　新计划一经宣布，小礼堂里马上喧闹了起来。这个计划很惊人，无异于再造一个恒昌集团。
　　“投入20亿，我们有那么多钱吗？”奇玉骇然。
　　“这么大的项目，政府肯定会出资的。”
　　章总继续气宇轩昂地说道：“这个项目，将是这几年福山市最大的项目，如果能顺利落成，在做的诸位，都将是创造历史的人。”
　　许旋扑哧一笑，说：‘这高帽子戴的，我不想创造历史，只想知道今年奖金能发多少？’
　　“章总野心不小啊，还真没看出来。”
　　“还创造历史呢，人上海中心600多米，还没说自己创造历史呢，历史让他给创造了。”
　　大会在一片欢欣鼓舞的掌声中胜利结束，散会后，大家还在讨论着这个事儿，说着说着都飘飘然了起来。唯独许旋和奇玉，没什么感觉，感觉就像两个局外人一般。
　　王宏艺看起来异常兴奋，她意犹未尽地对许旋和奇玉说道：“刚来恒昌的时候，恒昌广场是实在老城城区那么小的一点地方，谁知道才几年，就发展的这么大了。主要还是章总有能力，有眼界，有魄力，做男人，就应该像章总这样，施展拳脚，大干一番。”听她那口气，好像很后悔自己没有生的男儿身，否则也能天地之大任其遨游了呢。
　　“我还记得刚来公司的时候，那时候章总还很年轻，喜欢穿着衬衣和风衣，那时候我们都说章总，长得像周润发。”
　　许旋瞟了一眼，给奇玉发了个微信，奇玉看到她写到：大白天的，她在这发什么春啊！奇玉抿嘴一笑。
　　“我是18岁参加工作的，那时候一心只扑在工作上，那时候的人也是，工作勤勤恳恳的，就把公司当作自己的家，一点私心都没有，不像现在的人啊，一点奉献精神也没有。”
　　秦丽进来了，瞟了一眼奇玉和许旋，跟王总说：“今天晚上章总请客，在华夏，到时候去啊。”
　　“我跟她们两个在这里说，我们恒昌走到今天，多亏了章总，有胆识，有魄力。”
　　“那是，那时候跟我们同样起步的长生集团，现在不还是窝在凤凰路那点子地方。”
　　“就是啊！”王宏艺感慨地说：“现在看出那时候章总有先见之明了，先是拿了新城区这块地，建起了恒昌广场，新城区的建设，恒昌出了一半的力。”
　　“这就叫时势造英雄。”
　　两人坐在奇玉的办公室，发了好大一篇感慨，才恋恋不舍地各自回去。
　　奇玉说：“王总好像很崇拜章总。”
　　“章总放个屁，她都觉得是香的。”
　　奇玉扑哧一笑，这话虽然说的粗俗，但却是真的。
　　“现在这些中层，全是章总提拔起来的，一群马屁精，全让他给挑出来了。”
　　“是不是领导都喜欢会拍马屁的。”
　　“领导也是这么上来的。”
　　“我觉得没本事的领导才需要别人拍马屁呢，来满足自己虚伪的成就感。”奇玉说着。
　　“马屁拍好了行，别拍到马腿上，就难看了。”
　　那几天，走廊里好几个办公室在调整，东西搬进搬出，摆了一走廊。
　　保卫部的赵经理趁着这个鱼龙混杂的机会，偷偷摸摸地在章总斜对面的地方，寻了一个没有人的小办公室，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搬了进来。
　　党办的陶波笑说：“成了近身侍卫了？”
　　赵经理嬉皮笑脸地说：‘这间办公室正好闲着，我进来不是正好。’
　　赵经理在公司，上知章总经理的哪个亲戚头疼发热正在哪家医院打吊瓶，下知食堂的哪个阿姨老家盛产花生红枣萝卜干。他刚到保卫部的时候，每天早晨，你都能在公司大堂看见他殷勤的身影，他的皮肤微微泛红，见谁都是一张笑脸如花，后来升仍了保卫部门的经理，就难在看到他的身影了。
　　但是唯独周三、周五下午，他会准时穿西装打领带出现在大堂门口，因为这两天是章总固定会到公司处理日常事务。
　　章总的黑色奔驰只要一停在公司门口，赵总就会一个箭步冲上去，打开奔驰车的车门，恭恭敬敬地像请神一样把章总请下来，然后尾随在章总身后，早有大厅的保安已经预备下了电梯，赵总陪同章总一直到办公室门口。
　　年前，有一个工地出了事情，闹事情的人一直闹到了恒昌总部。赵经理力挽狂澜，贴身护送章总离开公司，据说头都被闹事的人打破了。
　　那件事情着实闹腾了许久，那几个闹事的人凶神恶煞地挨个办公室乱窜，还冷不防地进了奇玉和许旋的办公室。两人小小的办公室一下子涌进了六七个彪形大汉。许旋和奇玉吓得站了起来，直想从窗户里面跳出去。
　　“你们这里是干什么？”其中一个厉声问。
　　“我们是□□。”
　　“□□是干什么的，死了人你们管不管？”
　　“不管。”许旋言简意赅地说道。
　　奇玉第一次见识道这种场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生怕他们拿她们两个撒气。结果没有，那群人看两个姑娘也办不了什么事，索性都退了出去。
　　许旋马上把门锁住，拿起电话给赵经理打电话：“赵经理啊，怎么他们都进来乱钻，来我们办公室说死了人管不管，你们也不出来管管。”
　　赵经理悠哉悠哉地说：“没事，章总已经走了。”
　　许旋气的甩掉电话，说：“章总是人，我们都不是人吗？真是狗腿子成了精了。”
　　媚上者必定欺下，此言真是一点不虚。公司外聘的保安团队都归保卫部门管理，赵经理每天都不定期去巡查，要是看到有谁不再岗位或者偷奸耍滑，心情好就罚点钱，心情不好就劈头盖脸一顿骂，保安们都苦不堪言。
　　“那天我看见他在那里训保安，一个保安可能反驳了两句，他上去就踹了人两脚。”陶波说着。
　　“赵经理啊？他还能那样？”奇玉惊讶。今天下午在走廊里看见赵经理，他还有说有笑、一派和气的样子。
　　“做人不能太过分，差不多就行了。我今天还跟他说，你就算当了经理，也不能不把别人当人看。”
　　奇玉也是工作之后才发现，有的人，简直就有两幅面孔。对自己有用的人，就极尽谄媚之能事，巧舌如簧，满嘴谎言，对着自己用不到的人，就冷若冰霜，或者干脆装作看不见。不过话说回来，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也挺累的，这些奇玉都慢慢的能理解了。
　　那次闹事之后，奇玉所在办公室前后通往外面的走廊，都安上了防盗门，出入都需要打卡。本来就不是很通透的两个走廊被前后门一关，就像铁通被盖上了盖，更加密不透风起来。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是做了多少亏心事啊。”许旋不满意地说。
　　赵经理神不知鬼不觉地搬进来没两天，就不见了踪影，那天奇玉正好在走廊里碰见他，又悄摸摸地搬着刚挪进来没两天的饮水机往外走，奇玉给他打开门，两人也没说什么话。
　　一问才知道，原来章总知道他搬进来之后大怒，说道：“他一个保卫经理，不去楼下指挥指挥交通，每天中午下班都堵得水泄不通，搬到这里面干嘛！”
　　结果就是赵经理灰溜溜地搬了出去，而且7楼的办公室也不要了，干脆搬到了一楼大堂前台旁边的一间，每天到了下班时分，就亲自站在园区卖力地指挥交通，声音大道一直传到7楼上来。雨天雪天都不例外。
　　“章总的话就是圣旨。”奇玉说道。
　　许旋站在窗子前，撇撇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