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语一生》荷尖角（焱蕖）

17、【第十五幕】

　　习惯了社团群里大家玩玩闹闹的随性气氛，忽然来这么一出正经的自我介绍，反而显得拘束。不过介绍者本人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在后面补上了一个萌萌的颜文字，让语气不至于过分严肃。
　　群青却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好像这样规规矩矩的介绍方式才叫正常。

　　【不管事的】群青：嗯？见习新人？
　　【不管事的】群青：哦，你就是阿臣的那个小跟班……我听说了。
　　【不管事的】粉墨：“阿臣的那个”，听起来简直有种阿臣媳妇儿的感觉呢～(????????????)????
　　【管事的】阿臣：别乱开小姑娘的玩笑，注意分寸。
　　【不管事的】粉墨：噫噫噫！原来管事的你在啊！TAT
　　【不管事的】粉墨：我错了！我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TAT
　　【不管事的】粉墨：小田螺，我就随口说说的，平时大家闹惯了不怎么注意，希望你不会觉得不舒服（汗）。
　　【送温暖的】小田螺：啊，我知道这是在开玩笑，没关系的。^_^
　　【不管事的】粉墨：（抱住）小田螺真的好乖好软好温柔！快给姐姐蹭蹭！
　　【不管事的】群青：……还真的是吉祥物啊……=。=

　　但这位姗姗来迟的前辈似乎对吉祥物没有半点兴趣，一副“姐是来正正经经谈事情的没时间闲扯”的模样，二话不说，单刀直入地点了尹臣的名。

　　【不管事的】群青：阿臣，你来得正好——上次的本子我改出了第四稿，有几个地方需要跟你讨论，高光标出来了。你有空的话先看一下，顺便看看哪里的场景衔接还需要润色，一并告诉我，我加进去之后应该就可以定稿了。
　　【管事的】阿臣：我现在有空，方便的话我们直接语音过一遍吧。
　　【不管事的】群青：OK。
　　【送温暖的】小田螺：啊，两位请先等一下。
　　【送温暖的】小田螺：群青前辈提到“本子”，那么工种应该是编剧了？
　　【不管事的】群青：没错。
　　【送温暖的】小田螺：可阿臣老师是后期吧？抱歉，我只是听到你们说要一起讨论剧本，有些困惑……
　　【不管事的】群青：啊，我懂了。你是不是觉得每一个工种都是独立干活，各管各的？编剧就跟编剧讨论，后期就跟后期讨论，以此类推？
　　【管事的】阿臣：群青，小田螺才刚刚开始接触做剧，目前主要在一部接一部剧地听积攒经验，还不了解每一个工种的实际操作。
　　【不管事的】群青：那不是正好？小跟班，你要是也有空就一起过来听听吧。
　　【送温暖的】小田螺：！
　　【送温暖的】小田螺：好的，谢谢群青前辈！>_<
　　【不管事的】群青：不过我想先问问，你是什么工种？既然跟着阿臣，那就应该是后期啰？
　　【送温暖的】小田螺：其实我的志向是当策划。
　　【不管事的】群青：策划？=。=
　　【不管事的】群青：无为而为里面居然有想当策划的……（震惊）
　　【不管事的】朵朵：哈哈哈哈青姐跟我们当初的反应一模一样！~\(≧▽≦)/~
　　【不管事的】正午：哈哈哈哈能让青姐用上“震惊.jpg”，小田螺你好厉害！~\(≧▽≦)/~
　　【不管事的】群青：（扶额）等我缓一缓……行，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是由阿臣带你了。
　　【不管事的】群青：来吧来吧，如果是要当策划，就更应该跟我们一起来了。阿臣，你把房间号给你的小跟班吧，三分钟后老地方见。

　　◆

　　所谓“老地方”，是一个基本废弃了的语音频道，连子频道都没有，像一间光秃秃的毛坯房。不过用群青本人的话来说——

　　“有就不错了，无为而为作为社团连一个公共频道都没有呢。”
　　一个懒洋洋的女声如是说。
　　语速虽慢，吐字方式却像饭馆里的老师傅下慢刀一茬茬切着葱花，整齐干净，每刀都不含糊，爽利得很。
　　“这是我以前用的，放着也是放着，有需要时就偶尔上来一下。今天如果只有我和阿臣，我们直接就在□□上语音了，两人以上的话还是这边方便一点。”声音到此顿了顿，接着又一边噼噼啪啪敲着键盘一边道，“阿臣，第四稿剧本我刚刚传你了，你顺便也传一份给小田螺吧。”
　　尹臣轻轻按下F2。
　　“嗯，好的。”答应下来的同时，他看到自己ID前面的绿色指示灯一闪一闪地亮着，证明麦克风运作正常，但频道里最后剩下的那个人却迟迟没动静——灯完全没有亮。于是他顺口呼唤一声，“小田螺？”
　　半晌，被叫到的人仍是静悄悄的，一声不响。
　　要不是因为公屏上慢吞吞出现的两排字，尹臣还以为对方网速不行，被卡掉线了。

　　【小田螺】：两位请继续，不用在意我。
　　【小田螺】：我这里没有麦克风，不能说话，只能在一边旁听。如果旁听期间有问题的话我会在这里打字提问的，可能会麻烦一点，非常不好意思……（鞠躬）

　　“哦，原来是没有麦克风，”群青拖着长长的尾音打趣一句，“我还以为是听到阿臣的声音后害羞到不敢说话了呢。”
　　“群青，”当事人无奈地开口轻轻叫住她，“行了，别再逗人家了。”
　　这么逗来逗去，不害羞都要被逗到害羞了。

　　意外的是，明明只是被逗了的人却当真苦苦斟酌了半天，非常谨慎地回应了那句玩笑。

　　【小田螺】：……不是。
　　【小田螺】：只是阿臣老师的声音比我想象的年轻，我可能，小小地吃了一惊。就只是这样而已。

　　尹臣先是愣了愣，随即脱口而出：“是因为我平时总跟居委会大妈一样唠唠叨叨的，让你觉得我其实同属一个年龄层吗？”
　　“哧——”
　　群青一下没忍住，直接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只看他那些唠唠叨叨的“教学内容”，没准还真以为他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干部，出门只穿黑、白、灰三种颜色的毛背心，一旦做错事就要被他抽出戒尺打手心那种。
　　尹臣看着公屏上一串慌慌张张的“不是”，自己也不由一声失笑，眉目舒展，暂且揭过这页，打开剧本文档准备干正经事了。

　　尹臣和群青是无为而为里比较固定的一个编剧加后期组合，已经合作过三个全一期短剧，现在是第四个，一个上下两期的全年龄武侠题材，目前正处于上期剧本修稿阶段。
　　这一期的剧情骨架、走向、起承转合什么的，他们已经在前三稿里细细讨论过了，现在主要是修正一些小细节。
　　至于为什么编剧要和一个后期讨论这些，尹臣没有马上回答。
　　“你先静静听我们聊五分钟，自己想一想为什么，想不明白的话我等一下再解释。”便是他的指示。
　　群青也完全不在意有个外行人默默旁听，大方地和尹臣讨论起其中一幕场景。
　　“第二幕的开场，是酒馆中的龙套酒客们坐在一起谈论镖局车队被不明人士袭击这件事。”她指出，“在原作里面是长长的一段对话，全是由酒客甲、酒客乙等等你一句我一句凑成的，而且塞进去许多重要线索，不能全删，但我把能删的删完后再看一遍，还是太长，总觉得让龙套们干巴巴地讲那么一大段台词实在枯燥，一来大家可能会听得昏昏欲睡，二来也突出不了‘线索’。”
　　尹臣轻轻“嗯”了一声。
　　在他的印象中，原作唯一一次描述那场袭击的地方，就只有这里，而且还是侧面描写，又长又干却是主线剧情的关键导火索，删不删都成问题。
　　一旦处理不好，很容易让人觉得在听新闻联播，而那些龙套就是一群受访的路人。

　　“所以我想问问你，如果我这里写成闪回小剧场，后期能得做出来吗？”
　　群青直截了当地问。

　　——闪回小剧场。
　　他思忖了三秒钟，没正面回答，只是淡淡笑道：“你想给我增加后期难度，直说不就好了。”
　　群青笑眯眯地用亲切无比的口气回复：“换了别的后期，我可能连问都不问呢，因为八成问了也是白问。我只问那些‘有可能做出来并且做得很漂亮’的后期。”
　　“我能做，”他首先给出一个肯定答案，但也留了余地，“不过至于能不能做得很漂亮，就不敢保证了。具体要看你写出什么样的小剧场，还要看策划会不会因为你擅自加戏要再找几个龙套而大发雷霆。”
　　“哈哈，那就是策划要烦恼的事情了，对吧，小田螺？”她把话题抛向那位一直默默不语的旁听者。
　　不过他们都没料到这位准策划的第一反应。

　　【小田螺】：我刚刚把原作找出来了，正在看第二幕里对应的那一段。

　　第一时间想到去翻原作，还挺伶俐的。群青似乎微微感到意外，却不吝夸奖：“哦，真有行动力——那看得怎么样了？”

　　【小田螺】：几个酒客的对话真的很长……粗略算了算，光是讲话部分就将近两千字，不删一些的话台词量很可怕，我估计配音的难配，听剧的也难消化。
　　【小田螺】：目前这个第四稿剧本，对比原作，看得出已经简化很多很多了，但全靠台词说明确实有点干巴巴的。
　　【小田螺】：群青前辈所说的“小剧场”是什么形式，我可以看看吗？

　　群青看完，一副婆婆见完儿媳妇的口气对尹臣道：“这孩子不错，我很满意。”
　　接着又对小田螺道：“小跟班，要是哪天你烦了你的阿臣老师，就来跟我吧，姐姐带你混。”
　　没等尹臣说什么，她又愉快地一边笑一边撂下“给我十分钟，十分钟后给你们小剧场”这句话便闭麦了。他只能摇摇头，不去计较。
　　果然，十分钟不到，群青风风火火地把一段试读版的闪回小剧场甩到了公屏上。
　　尹臣对照着原版剧本慢慢往下看。

　　【原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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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景：酒馆背景音〗
　　酒客甲：（神秘兮兮地）你们听说了吗？前阵子百雀镖局押着一批货，其中有淮南道府府里私藏的一把宝刀，本来是要送上京的。总镖头怕旱路上有匪徒埋伏，悄悄地改道走了水路，却想不到那艘船趁夜出了瓜州，没行得两三里，迎面碰上另几艘船，船上未点灯火，夜里又有雾，黑漆漆的看不清，艄公远远喊了一声“什么人”，没人答应，结果等那几艘船越行越近，定睛一看，哎呀，可不得了！
　　酒客乙：是劫匪？
　　酒客甲：可不是？一群人，个个带着雪亮的大环刀，一声不吭地从船舱里钻了出来。守夜的镖师急急忙忙把其他人叫醒，大喊“劫镖的来了”，敲起铜锣，却来不及了，那伙人早把百雀镖局的船团团围住，直接跳过去大开杀戒。
　　酒客乙：（沉吟）可我听说百雀镖局的镖师们一个个都身手了得，即使碰上这样的场面也能扛得住。
　　酒客甲：一山更比一山高，那群劫匪里也有厉害人物，出手也狠，刀刀都是要害，逢人只问“刀在哪里”，答不出的便杀。总镖头头才伸出帘子，就被一刀捅了个对穿，当场死了，剩下的人也死的死，伤的伤，好歹有一个谙熟水性的镖师跳进河里，一路游回岸上，才捡回一条命。
　　酒客乙：（恍然）啊，难怪你能一件件事情讲清楚，原来是镖局还有活口，回来报信了。
　　酒客甲：对，淮南道府知道了来龙去脉，气得把面前的一方墨砚都砸到地上砸成两半，声称即使翻遍淮南十四州，也要把这伙人翻出来，缉拿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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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只是开头的一小段，后面还有酒客们纷纷八卦淮南道府背景的一段，还没完全改好。然而单单看这里，在群青已经删掉原作一些细枝末节的前提下，台词量也仍旧吓人。
　　其实，要龙套们照着念也不是不行，但群青希望能更生动一点。
　　没有后期的协助，是不可能办到的。

　　【闪回小剧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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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景：酒馆背景音〗
　　酒客甲：（神秘兮兮地）你们听说了吗？前阵子百雀镖局押着一批货，其中有淮南道府府里私藏的一把宝刀，本来是要送上京的。

　　〖以下场景分出一虚一实：虚的部分处理成背景小剧场，实的部分是酒客的谈话〗
　　酒客甲：总镖头怕旱路上有匪徒埋伏，悄悄地改道走了水路，却想不到……
　　〖虚的场景开始引入深夜的虫鸣，船只缓缓驶出河岸和艄公撑船的水声〗
　　镖师：掌舵的，我们出了瓜州多远了？
　　艄公：约有两三里了。（略顿，微微迟疑地）奇怪，前面似乎有几艘船靠过来了，雾气太大看不清，还不点灯火。
　　〖继续撑船的水声〗
　　艄公：（远远喊）什么人——
　　〖船越来越近的水声，艄夫忽然吓得停住动作〗
　　艄公：（惊叫）哎呀！你、你们是——
　　酒客乙：是劫匪？
　　酒客甲：可不是？
　　〖一群人涌出船舱的脚步声，抽刀声，跳上甲板声，与此同时铜锣声大作，押镖船上的人慌乱奔走〗
　　镖师：（慌忙大喊）快醒醒！快醒醒！劫镖的来了！〖中刀声〗（惨叫）啊——
　　〖船上刀刃相接，一片混战，劫匪揪住一名镖师〗
　　劫匪：（冷冷喝问）说！刀在哪里！
　　镖师：（奄奄一息）不、不知道……〖中刀声〗（惨叫）唔！〖倒地声〗
　　酒客甲：总镖头头才伸出帘子，就被一刀捅了个对穿。
　　〖背景狠狠中刀声，惨叫声，打打杀杀声〗
　　镖师：（凄然）镖头！镖头！（强忍悲痛，声音发抖）竟然连镖头都……再这样下去，只怕一个连活着回去报信的人都没有……不行！
　　〖重重跳入水中，拼命游泳的水声，渐渐拉远〗
　　酒客甲：那镖师危急之下跳进河里，一路游回岸上，才捡回一条命。
　　酒客乙：（恍然）啊，难怪你能一件件事情讲清楚，原来是镖局还有活口，回来报信了。
　　酒客甲：对，淮南道府知道了来龙去脉，气得把面前的一方墨砚都砸到地上砸成两半。
　　〖物品狠狠一下砸到地上的碎裂声〗
　　淮南道府：（愤怒大吼）区区贼匪，竟敢劫走我淮南道府上贡的宝刀！（转向手下）你们给本府听着，即使翻遍淮南十四州，也要把这伙人翻出来，缉拿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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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臣笑着摇摇头，叹一口气——这何止是增加后期难度，简直是要活生生把后期累死，也把要凑那么多龙套的策划累死。
　　但确实生动不少。

　　这时，同样读完了这两种版本的准策划也缓缓打出一行字。

　　【小田螺】：……现在我明白，为什么编剧要和后期一起讨论剧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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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觉得两个版本各有利弊，在此没有比较哪一版更好的意思，只是想说明一下每个编剧的编剧风格不同，要和后期、策划、CV们磨合这一点。
如果后期普通策划也不愿意找人的话，第一版比较好，也比较能突显原作的文字特色；如果后期比较成熟，策划也愿意多找找龙套，那不妨尝试一下第二版的临场感。